《是日晴空与晚风》符离柚李

19、补习

　　寒假的第一天，程顾没有出现，第2天，第3天，门铃也依旧没有响起。
　　爸妈去给姥姥姥爷拜年，我趴在窗台前，心里来来回回地想，啊，早知道程顾那个死家伙一定不会来的，啊啊啊，我为什么要难为我自己啊，好烦啊，好想吃姥姥做的饭啊啊啊啊······苦兮兮地拿出冰箱里昨晚的剩饭，正守着微波炉热饭，门铃就响了起来。
　　我接起来，听筒里传来程顾的声音，“开下门。”
　　我登时满心欢喜，开了门守在门口，他戴着帽子裹着大衣慢慢地出现在楼梯口，我扑过去抱住他，“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啊啊！”程顾把我从脖子上拆下来，面色沉静，“我是来告诉你····”，我打断他，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屋里拖，“待会说待会说，先进屋！”
　　他局促地站在门口，犹豫再三，还是跟我走了进来。
　　“你要喝水还是牛奶果汁？”我冲到冰箱里，给他拿了一排养乐多，感觉喝太多会冷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他也不坐下，就直直地站着，“我来是想跟你说，不要等我了，我····”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垂下眼，“我下学期不打算去学校了，所以····”
　　“不上学你要干嘛去？”
　　他并不打算回答，深吸了口气，重新看着我，“我来就是打算告诉你这个，我先回去了。”
　　此刻，我有种我和程顾正站在悬崖边，如果我不抓住他，他就会即刻坠落崖底的感觉，于是我脑子一热，冲过去想要抓住他，匆忙起身，小腿就撞到了茶几，茶几上的热水摔下来不偏不倚就洒在了我的脚背上。我的棉袜子吸饱了满满的热水，源源不断地向我的脚背传达着灼人的热度，我咬着牙想把袜子脱掉，程顾看我被烫到了连忙过来帮忙，手忙脚乱脱掉了袜子，脚背已经被烫的猩红一片。
　　程顾抱起我冲进浴室，把我的脚放进凉水的水龙头下冲洗，他扭过头看着我，“还疼吗？”我摇摇头，“你先在这用冷水冲一会，我下去给你买药，水不能停知道嘛？”我点了点头，程顾拿了桌上的钥匙就下了楼。我的脚被凉水冲着冲着就没了知觉，冰冰的像块冻肉，我把水流调小了一些，慢慢的脚背的刺痛感重新又爬了上来，我咬着牙又把水龙头拧大，程顾很快就回来了，抬手看了眼时间，“再冲个10分钟吧”，我皱着脸，“啊？还要10分钟啊，我的脚已经没知觉了”，他吐了口气，走到我身边，慢慢捧起我的脚，在感觉到他体温的刹那，确实是暖和了一些，但是很快他的手变得和我的脚一样冰冷，我看看他，“你把手拿开吧，嗯？”
　　“嗯，马上就到10分钟了·····”
　　“你犯不着和我一起受苦，没啥意义啊，快拿开”，我伸手往后扒拉他的胳膊，他很固执就是坚持把手垫在我的脚下边，我叹了口气，把手搁在他头上，用力揉了揉，他也不反抗，“好了”，关掉水龙头，他扶着我坐在沙发上，蹲着给我上药，清凉的药膏贴上来，刺痛的感觉有所缓解，“估计今晚挺难熬的，你还是先吃点止痛药吧。”说着他起身给我倒水，让我吃药，我看着他明显宽阔了些的后背，“程顾·····”
　　程顾压根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拿了帽子和外套就要往外走，我急急起身，扶着沙发边沿，“等一下”，他停在门口，也不回头，我咬了下嘴唇，“你，你饿吗？”
　　我们俩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吃着有些凉了的剩饭。程顾可能是因为长高的原因，原本脸颊上的肉都消失了，露出了清晰精致的下颌线，现在我对为什么学校里那么多女生都疯狂沉迷程顾的原因多多少少有了些理解。吃完饭，程顾收起碗筷走到洗手池边，撸起衣袖要洗碗，我单脚蹦到他身边，他避开我的眼神，“你还是老实回去坐着吧，脚不疼了？”
　　我扒着门框，“疼着呢，但是我得在你要走之前再想一个能留住你的借口。”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也跟着笑，笑着笑着他的表情就又沉了下来，“凌凌，我·····”
　　我抓着他的袖子，埋着头看着脚背，“你对我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所以，请你不要再推开我了，无论你遇到了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都会·····”程顾一只手包住我的后脑勺，一只手穿过我的肩膀把我搂进怀里，“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寒假真正休息的日子加起来也没有半个月，程顾落下来的功课补了个七七八八，开学的前一天，他过来帮程顾补数学，我歪在沙发上一遍嗑瓜子一边看小说。我表哥结婚，我爸妈一早就出门了，说好中午前会回来的，可我看看点，也快1点了，正想着要不要煮个泡面，我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是他们得到下午才能回来，冰箱里有饺子，让我们先下着吃。
　　吃过饺子，他说有事要先回去一趟，我送他到楼下，他神神秘秘地从包里掏出个纸袋子递给我，说是新年礼物，我蒙了一会，红着脸接过来，想了一下自己也没什么能回礼的，他揉了下我脑袋，笑着说没关系。我看着他的背影，抱着我的礼物原地转了几个圈。回到房间，我迫不及待拆开，里面是一个青灰色烧制的杯子，杯子底部还有我的名字缩写，ML，我开心的抱着杯子正在床上滚来滚去，程顾推门就进来了。
　　我俩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从他的眼睛里准确地看到了鄙夷和嫌弃，登时我翻身坐好，理好头发，“有事吗？”
　　“屋外头都能听见你动静，你俩这也差不多了，是不是那层窗户纸也该捅破了？”程顾扒着门坏笑，我又羞又恼，“哎呀，跟你有啥关系啊，赶紧出去做题去，出去。”说着就把程顾推出房间，把门关上。程顾在门口拍了一下门，“别发花痴了，赶紧出来给我补地理！”我恨恨地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哼，白眼狼！
　　补完地理，天已经黑下来了。我爸妈正在厨房里忙活晚饭，程顾收拾好书本就凑过去打下手。这个家伙在我家蹭吃蹭喝了一个多星期，我爸妈见着他跟见着自己亲生孩子似的，伙食条件明显大幅度改善，我看看程顾笑起来的腮帮子，多出来的肉看起来就很好捏。
　　吃过晚饭，我爸在书房里教程顾书法，程顾现在可是我爸的得意门生，之前就有书法基础，现在再经过我爸一教导，那书法水平，够我爸在他们协会吹一壶酒的。我妈靠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着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程顾身上，“程顾这孩子，我可真是喜欢。”
　　“嗯··”我直直地看着电视，我妈摸了摸我的肩头，“程顾的父母亲是不是经常不在家啊？这孩子是真懂事，也大方知礼，我要有这么个孩子我做梦都能笑醒。”
　　“嗯····嗯？”我回过头冷冷地看我妈一眼，“您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妈叹了口气，“程顾高中准备去哪啊？”
　　“听说他妈已经给他联系好了明义，应该会去那吧。”
　　“明义啊····那以后程顾是打算要出国吗？”
　　“出国？为什么要出国？”
　　“明义就是一所和国外大学对接的高中啊，大部分家长把孩子送到明义就是为了之后的出国做铺垫，程顾没和你说吗？”
　　我摇了摇头，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电视，看程顾这个没心没肺的模样，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坚持送程顾出门，他好像又长高了点，裹着大衣和围巾的背影愈加瘦削。我们俩慢步走在小区的小道上，我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鼻腔，颤颤地打了个哆嗦。
　　“你之后是要出国吗？”
　　程顾看看我，悠闲地打了个哈欠，“出国，出什么国？”
　　“我妈说明义高中是和国外的大学对接的，大部分在那上学的孩子之后都是要出国的。”他叹了口气，白色的气雾慢慢消散，“她想折腾就折腾吧，我已经不是随她摆布的玩偶了”，昏暗的路灯下，程顾的侧脸看起来雾蒙蒙的。小区门外，他家的司机已经在等着了，他冲我摆摆手，“没事的，你回去吧。”
　　他闪身坐进车里，打开车窗玻璃看看我，笑了一下，“明天见。”我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在夜色里，头顶繁星依旧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