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夏銘

30、No.29

　　当华靖宇面前被遮掩住的关闭着的大门被打开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楮清风背着明溪，两人的手上都带着被灼烧的痕迹。当他跑上去想要让人接过楮清风背上的明溪，但是就在他扶住楮清风双手的时候，楮清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照射过来的阳光，虚弱的扬起嘴角的微笑，然后就在华靖宇的怀里面晕倒了过去。
　　“清风！”华靖宇心中一惊，一把抱住了楮清风，避免他真的摔倒地上。而旁边的楮连华也托住了跟楮清风一样昏迷过去，没有力气支撑着她揽着楮清风的脖子，从楮清风的背后渐渐滑落下来的明溪。
　　华靖宇抱起楮清风，凝视了那又重新关闭的大门，以及整间研究所片刻后，转身对楮连华说道：“楮叔叔，我们先回去疗伤吧。”
　　当楮清风再一次清醒过来，就看到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的熟悉感，他心里一震，动了动自己的左手的时候，就感觉到似乎有人拉着自己的手。他微微偏头往下看，就发现一个剃着短寸的头发的男人，此刻正枕着他自己的一只手臂，另外的一只手一直拉着他，心里面的慌张顿时就消失不见了。在楮清风动了动自己的手以后，男人似乎也醒了。“额……”他迷茫的抬起头来，就看到睁着眼睛，眼含笑意的看着他的楮清风。
　　原本刚刚被人催醒，心情不甚美好的华靖宇，一对上楮清风那虽然面色苍白，但却笑吟吟的在看着自己，似乎精神头还算是不错的样子，心里面什么起床气都没有了。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冲出房间去找医生过来。
　　坐在外面等候楮清风和明溪两个人的清醒过来的众人，均是被华靖宇像个莽汉一样的行为弄得一愣一愣的，随即才反应过来是楮清风醒过来了，这才走进来他的房间里面来看他的情况。
　　当华靖宇找到医生，重新来到楮清风的房间里面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幅场景：华老夫人热泪盈眶的拉着楮清风的左手轻拍，念叨着人没事就好；华俊锋等几个长辈虽然没有像华老夫人一样拉着楮清风的手不放，但也都围绕在他身边嘘寒问暖；就连东方向禹也是站在楮清风的旁边，手放在楮清风的额头上，想看一看他会不会发烧……
　　华靖宇一阵炸毛，冲到东方向禹的旁边，一把拉过他放在楮清风额头上的手，然后对不明情况呆愣的看着他的楮清风安抚的笑了笑，转而对东方向禹凶猛的一瞪，然后一边把东方向禹推出去，一边让华俊锋等几个人也出来，不要打扰到楮清风的静养。
　　反应过来的几个长辈均是被华靖宇的这种浓浓的占有欲，失笑不已，但也还是为了楮清风的身体好，都退了出来，只是华靖宇的母亲，林韵瑶看了一眼守在门口，装作一本正经的华靖宇，心中顿觉不爽，手伸到他身侧的一处软肉就狠狠的一捏，又转头瞪了一眼华俊锋，华靖宇的父亲。都是从你那里遗传的！
　　华靖宇被林韵瑶捏得龇牙咧嘴，这才想起来自家老母还在。但是他在看到医生进入病房里面以后，还是选择了忽视林韵瑶向他投射过来的“死亡射线”，坦然的走了进去。
　　但是在房门重新关上去，隔绝掉外面所有人的视线后，华靖宇突然就变成逃过一劫一样的拍了拍胸口，然后又抬起手来搓了搓自己左右手臂上被林韵瑶瞪得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躺在床上正好看到华靖宇手上的动作的楮清风，“噗嗤”的一声就笑了出来，但是由于扯到了后背和手臂上的伤口，反倒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继续笑了。
　　见此情景，华靖宇不禁心里一急，在医生给楮清风检查完了以后，就匆忙走到他的身边，手脚轻缓的把他扶起坐好以后，才轻声问道：“清风，没事吧？你笑归笑，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倒是别把你自己伤到了。”
　　看得出华靖宇心里面的焦急，楮清风轻笑了下，拉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正想开口说话时，就感觉到了自己喉咙处明显的干涩。
　　华靖宇忙拿过放在病床旁边的水杯，递给楮清风一杯温水，然后看着他喝下去以后再接过来。
　　沙哑的喉咙得到了滋润，楮清风冁然而笑，“我还以为会不会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又会被周新带回去那个昏暗而没有一丝光线能够照射进去的密室里面呢。幸好，还有你能够把我，和我的父亲、母亲都带出来。”
　　说起这个，华靖宇就不禁想起了几天前在他接住楮清风的时候，他感觉到他怀里面抱着的人，体重远不如之前他所抱到的感觉：轻太多了……
　　直到后来，他带着楮家的一家三口回到华家的别墅，在华老夫人，以及林韵瑶的劝说之下，最初还清醒着的楮连华这才同意带他们三人一起到医院里面做检查。谁知道，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全身检查，就查出来不少楮清风他们身上的问题：
　　楮连华身上遍布满大小不一的陈年旧伤，有一部分看起来像是在战场上所受到的伤痕，也有一部分是被周新非法用刑后留下来的伤口，内伤在他的体内沉疴，使得他的体质越来越差；
　　明溪虽然没有受到周新的虐待，但是由于之前他给她喂的药的巨大副作用，使得她现如今身体状况脆弱得像一个迟暮的老人一般，只能够提供给她后天缓缓的修养，少则两年，多则五年的时间，才能渐渐恢复；
　　楮清风则是因为周新五年前在他身上注射的药物直至现在仍旧有所残留，虽不像楮连华一样体质衰退到如普通人一样，但是也衰退了将近四分之一，再加上连续几天的时间周新在他身上的折磨，都使得他身体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当时再给楮清风上外伤的药的时候，华靖宇正好站在旁边，也就看到了楮清风的前胸跟后背上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没有被鞭打过的痕迹，就连楮清风内部的骨骼，医生检查的时候，也都查出了似乎有被人用利器刮擦过的痕迹，因为在楮清风的血液中检测出了有骨沫的成分。而从楮清风手上那一个个被扎破的窟窿痕迹，也可以看出，那些被刮擦的痕迹，应当就是从这里来的。
　　华老夫人在收到几人的身体检测报告的时候，差一点儿就晕了过去，幸而站在她身边的林韵瑶就是为了避免老夫人在看到的时候，会发生什么意外，因而一直都守在了身边，恰巧就接住了，并拿出老夫人平时吃的那些药喂她吃下去，她才没有当场就晕倒了。
　　晕眩感过去以后，重新恢复冷静的老夫人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面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能够瞒住自己得也就只有他了。
　　又在将华靖宇喊到自己的面前，让他跟自己解释清楚整件事情以后，老夫人也确定心中所想。
　　她狠狠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面上的痛苦依稀可见。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直盯着华靖宇的眼睛看，“你们所做的事情，我不会插手，但是，他做什么事情，我更不会插手，除非你们各自有什么生命危险。”
　　华靖宇知道，想要寻求老夫人的帮助是不太可能了，因为有那个人的插手。在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况下，即使是当年拥有铁血手段的她，现在正处于迟暮之年，也不可能会对自己的孩子下狠手的。
　　“当然，如果你想要从我这里借助势力的话，你就把你自己喜欢的人带到我的面前来，告诉我想怎么做，我考虑着借给你。”老夫人促狭的眼底，布满了疲惫的神色。
　　“我会的，奶奶。”华靖宇坚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老夫人拍了派华靖宇的肩膀，“人老了，不中用了……就这么点时间，就感觉累了，阿宇，扶着我回去房间里面休息吧。”
　　华靖宇顺从的说道：“好的，奶奶。”
　　……
　　楮清风清澈如春风的嗓音，一遍遍的呼唤着神志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的华靖宇，终于把他给喊回神来，“嗯？清风，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陡然间回过神来，还以为楮清风叫他有什么事情，慌忙站起身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左右查看着是否有什么事情，确认无误以后，才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轻声问道。
　　看到华靖宇对自己急成这个样子，虽然有些不厚道，但还是轻笑着华靖宇那神经至今仍旧紧绷住的状态，“靖宇哥，我现在都已经是在你的面前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紧张？让我还误以为这里根本就还不是病房，不是医院，而是什么危险的地方了。”
　　像是没有听到楮清风取笑他的意思，虎着脸就对他念叨道：“你这小孩子，明明都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了，居然还把我拉在黑名单里面，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你是不是打算等着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就是给你收尸的时候了？嗯？”
　　华靖宇越想到这种情况，心里面的恐慌就越浓重，语气也越发严肃。
　　楮清风大概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面，是自己处理不当，惹得华靖宇为自己担忧了这么多天的时间，连忙认错讨好道：“靖宇哥，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得你担心了这么多天。但是，你看我的伤口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刚刚医生也说过了我可以下地行走了……”一边说，还一边眨着他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着华靖宇，试图蒙混过关。
　　但终究华靖宇还是凭借着他惊人的毅力，拒绝接受楮清风的示意讨好，“不行，医生说的，归医生说的，在我看来，你想要下底面走走，现在还不行！要等到我看见你的伤口完全结痂，不会在有裂开的情况，才可以。”
　　说着，华靖宇走到一旁，放着林韵瑶一早让人给楮清风熬好的十全大补汤的旁边，并且给他倒了一碗，并且拿起里面的汤勺轻轻搅拌了一下，舀了一勺，轻轻地吹去了上面的热气，然后喂到了楮清风的嘴边，颇有一种照顾人的架势。
　　只是那个被照顾的人未必就有想想要被照顾的感觉。
　　楮清风在华靖宇手举汤勺，正要喂他的一瞬间，偏了偏头，拿起手来就要结果华靖宇手上的东西，不料被华靖宇给拒绝了。
　　终究还是舍不得恶狠狠的瞪他的华靖宇，只是轻飘飘的看了楮清风一眼，把他抬起来的手轻轻地按了回去，“你的手上现在还有伤，不方便自己喝汤，还是我来喂你就好了。”看见他还有抬手接碗的架势，“把手收回去。”
　　楮清风无奈，只好就着华靖宇喂过来的喝了下去，但由于不习惯入口浓浓的药味，在汤入口的一瞬间，下意识的皱紧了眉，一脸拒绝的看着华靖宇。
　　难得看到楮清风的这一副表情，华靖宇的确很想对着自家母上大人阴奉阳违，但是考虑到楮清风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汤，是非喝不可的了。
　　见华靖宇对自己乞求的眼神熟视无睹，甚至是还又舀了一口汤喂到了自己的嘴边，楮清风就知道这碗折磨他的汤，肯定是躲不了了的，“靖宇哥，你还是直接把碗给我，我直接一碗喝下去吧，我可不想受这碗汤的折磨。”
　　华靖宇耸了耸肩，无所谓楮清风打算怎么喝下去，但只要他原意喝就好了。
　　把碗直接递到他的嘴边，看着楮清风闭上眼睛，猛地把一整碗十全大补汤给喝下去以后，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扶着他躺回床上休息。
　　连这几天的时间，林韵瑶都会带着不同的补汤来医院里面看望楮清风。
　　虽然补汤的种类不一样，但一样的是，它里面浓浓的苦味，让楮清风有心拒绝，却还是在看到林韵瑶期待的眼神后，忍住从喉咙口不断蔓延上来的各种药味，一口气喝了下去。
　　而林韵瑶也满足的看着楮清风将她亲手熬制的补汤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