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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世间不见无双 ...
她缓缓睁开双眼,视线中掠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带着逼人的寒气。脑子是剧烈的疼痛,她想看清是谁,挣扎着想清醒过来,但好似有人在暗中扯着她的衣裳,将她拉进黑暗,陷入昏睡。
“爹爹,我们这是去哪里呀?”一个衣着粉色锦缎的女子背对着她。
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她盯着那女子的背影,脚下不自主的向她走近,如同被蛊惑一般。
“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去苍山。”
那是谁?她还是看不清。为什么还是看不清他们的脸。
突然,画面一转。在昏暗的密道里,有女子小声的啜泣。
“我们何其无辜,怎么却成了他们斗争的牺牲品。”女子蜷缩成一团,深深地藏进黑暗里。密道外,传来官兵的打斗声。
“逆贼楚阗,因一己之私蓄意刺杀魏国长公主,害长公主身死,挑起两国纠纷。今奉圣上旨意,楚氏一族,满门抄斩。”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艰难地开口:“魏国公主…死了。”
她伸手想触碰黑暗里的女子,妄图向她确认这一消息。可是那女子却突然抬头,一把握住她的手,双眼充满恨意,“师姐,帮我杀了那个人,杀了他!”
视线又突然开始模糊,她还是没有看清那女子的脸。只觉得天旋地转,意识开始不清晰。
“你说这位小姐什么来头?”灵春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悄悄地问身侧的灵秋,“值得这样照顾。”
“不要多嘴!”灵秋警惕地看了眼门外,说:“要是被夏禾姐姐听到了你可没好果子吃。” 她见灵春一副不以为意的神色,便压低声音在其耳边警告道:“你不要忘了灵冬的下场。”
一想到灵冬,她立即噤声,露出一副受惊的模样。
屋外的上空乌云密布,沉沉地压住这小院。而正处多事之秋的齐国,也是风雨欲来,大厦将倾。
景瑞三年,魏国的临西道天降暴雪,大雪多日不绝,临西道的百姓大多冻死。民间谣传,谓弘治帝品行不端,天降大难以惩大魏。
后消息传到王都,为表重视,长公主代太子为民赈灾,亲自运粮至临西道,处置散播谣言者,搭建简易医馆为流民看诊,发放药物。赈灾后回京,于途中遭齐国死士刺杀,景瑞四年二月初十,卒。大魏皇帝震怒,发文诘问齐国,欲举兵攻打齐国。次月,齐国太傅楚阗伏罪,齐国国君长泰帝下令将楚阗满门抄斩以此向魏国谢罪。 她看着铜镜中的这张脸,拿梳子的手一僵,眼中充满迷茫。
心头叹息: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习惯这张脸。
“楚小姐,”侍女在外叩门,“主子有请。”
楚君回过神,敛尽眼里的情绪,起身离开。
书房内,一年轻男子正执笔泼墨,他的手指骨分明,衬着袖口一抹天青色的锦缎,如同皎皎白玉。
室内光线稍微暗了下来。一抹窈窕身姿映入室内。
“楚小姐,”他手中不歇,却也没抬头,“听说你想去临西道。”
楚君径直跨过门槛,向萧鸿洛走近,认真地看他正在画的苍山,缓缓开口道:“你画错了。”
萧鸿洛抬起头,嘴角轻扬,一身皎白的直裾深衣,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流。
“那你说,何处有错?”
“苍山与慕山相望,贯穿齐、魏两国。入口处设有各类机关陷阱,凶险无比。常人一般都望而却步。”她莞尔一笑,眼中尽是光亮,“王爷画的苍山草长莺飞,春光无限。但真正的苍山该是肃杀静穆的。不只因其遍布机关险要,更重要的是立于苍山的神天宗。”
萧鸿洛放下纸笔,挑眉看向楚君,眼中毫不遮掩探究之意。
“你是神天宗的人。”世人知神天宗者几何,知其所在之处者,又有几何。神天宗隐匿于世间,每逢乱世便令弟子出山,协明君平乱世。若说他之前还不确定,现在却已然肯定。
“楚君,我只答应过太傅保你平安。仅此而已。旁的,与本王可是没有半分干系。”说着,他往前一倾,微眯着眼,嘴角含着轻佻的笑,“不过,若你以美色相诱,本王倒是很乐意趟这浑水。”
她神色一怔,随即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王爷说笑了。”
萧鸿洛瞧她一脸淡然的神情,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神采依旧,却无意瞥见楚君耳尖不知何时染上的一抹绯红,心中顿时了然,心情大好,便道:“近日齐魏两国局势紧张,你若要出关需等些日子。”
这话的意思已经明了。
她本想以神天宗的势力相诱,却不想萧鸿洛如此轻易地答应帮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这般行事令人生疑。
楚君心中虽如此作想,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王爷侠义之举,小女子感激不尽。”客套之后,转身离开。
萧鸿洛看着她消瘦的背影,独自感叹道:“我这王府难道对她缺衣少食了,怎么瞧起来弱不禁风。”
等楚君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只见一排丫鬟穿梭而过,手里拿着各式的锦缎成衣、斗篷褙子。
“楚小姐,”跟着来的管家在楚君跟前说道:“王爷说小姐穿得单薄,怕小姐受寒,王府虽不似宫中般鼎铛玉石,但锦衣玉食还是能满足的。”那管家将萧鸿洛的神态语气学得十足的像。楚君仿佛看见了萧鸿洛挑着桃花眼,肆意嚣张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她向来不苟言笑,气质清冷优雅,此刻一笑,却是明艳动人,一举一动都有刻骨的惊艳。
站在暗处的萧鸿洛也因这一笑而失神,低低地感叹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四月初,雨雾朦胧,空中泛着还未消去的寒气。一辆马车就在这个时候从王府的后门悄悄离去。
“夏禾,”一只素手将帘子抬起,随即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她忍着疼痛问道:“天色将晚,日落前能否进城?”
夏禾察觉到不对劲,转头查看,却见楚君已支撑不住倒向车内,她赶紧跟进去,随即里头就传来夏禾的声音:“马上进城,找最近的医馆停下。”
辛戈得了命令便马上加快速度向青阳城驶去,雨还在不停地下,似有不绝之意。
“吁!”辛戈在离城门最近的一处医馆停下,粗鲁地叩着门,待小童打开门后,夏禾便抱着楚君从车内下来,急慌慌地跑进医馆。
老大夫不满地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心里怪他们扰了自己的好梦,他开口,语气甚是不耐烦:“不过是小小的风寒,值得什么大惊小怪。”但本着医者本分,还是为楚君诊了脉。
老大夫写了方子教给小童,嘱咐道:“这些药材前堂都有,另外再熬两碗姜汤给这两位,别到时候又要浪费我的精力替你两看病。”说着略微嫌弃地瞥了他们几眼,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去。留下夏禾和辛戈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是谁小声嘀咕:“真是个坏脾气的老头!”
然而待老大夫走出门后,脸上的不耐马上消失不见,他轻轻地摩擦自己的指腹,想到刚刚那个假装昏迷的女子在他掌心写下的字,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半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砸在屋檐青瓦上,扰人心绪。有人睡得异常安稳,有人却趁着雨声推开了房门。
“在下水字部邱易。不知阁下何人?”邱易声色恭敬,虽面前的女子与他通了暗号,但他等的人在二月便逝去,他原本以为他这颗棋子可能要带着手中的天云令永远沉寂了。如今出现的这个人,不得不让他心有怀疑。
“天字阁,泽长老弟子楚君。”她的声音带着温温散散的软糯意,但细听之下却又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长公主洱海二月身死途中,楚君接替洱海完成任务,杀乱世者,定天下。”黑暗中她的眸子发亮,眼中带着无比的坚定。
雨又断断续续地下了几日,待第三天时,连日的大雨终于停歇,天空被洗得甚是明亮,让人一扫连日的阴霾。而楚君在老大夫的苦药下好起来,随着这放晴的时候继续赶路。
青阳城是齐国与魏国相接的边城,再过去就是临西道。当初长公主就是在临西道遇害,她要去的地方是临西道的翰厉关,她要去找那里的守将周世臻。没人会比她更清楚当初发生了什么,那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身后是凶狠残戾的刺客,而前头却是对准她的箭雨。大魏不知道,他们爱戴敬重的长公主不是死于齐国死士,而且魏国翰厉关的士兵!
翰厉关远离瑞京,所谓天高皇帝远,便是周世臻带着他手下的十二万士兵有什么动作,消息也不可能及时传回瑞京,这对刚刚经历天灾的魏国而言将是致命的打击。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周世臻的身后究竟是谁,是魏国人还是齐国人,或者是南疆人。
楚君一行人在日落时分进了翰厉关,并在客栈安定下来。
午夜时分,有人在外头倾听了半晌,确定里面人熟睡之后,轻轻地撬开门栓,潜进房间。
领头的黑衣人不以为意地说:\"一个小丫头而已,哪值得用醉千金。便是她醒着,轻易便可杀了。\"说罢做了个往下砍的手势。那些靠近床边的人抽出利剑,狠狠地向帷幕里头砍去。
\"嘭!\"竟是扑了个空。与此同时,窗户那边传来一声响动,人已跳窗而逃。
\"走水了!走水了!\"楚君大声喊道,希望能够引起骚乱,越是混乱她逃出生天的几率越高。
客栈内瞬间就嘈杂起来,有人惊慌失措地跑出厢房,遇见在楼道里带着剑的黑衣人,大声尖叫,这声音里的恐惧情绪渲染到了其他人身上。所有人的睡意同时褪去,都连跑带冲地逃出客栈,也无人去分辨情况的真假。一时间,整个客栈吵闹万分,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发现异常的夏禾与辛戈跑来缠住黑衣人,给楚君争取时间。
楚君跳下去的地方正好是客栈的马厩,她顺手牵了匹马,骑马而去。黑衣人虽被他人牵制了片刻,但也立即驾马追来。
已经出了街道,进入山林,后面的人还是穷追不舍。她在一个拐弯处翻身跃下马背跳下,藏进一侧的灌木中,由着马匹继续往前跑。
眼前是纵蹦的马蹄,耳边是他们飞驰而过的风声。她安静地等着,不敢轻易探出头,警惕地注意周边的动静。
果然,没多久就有人回途查看。她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慢慢地接近,单手暗自握住一直不离身的匕首,眼中透着狠厉。
\"嘭!\"沉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还未等她出手,那遗留的两个人已轰然倒地,胸口插着两根树枝。
一道人影落在楚君面前,她抬头,眼中满是镇静,朱唇轻启:“你来了。”
她站在他面前,带着一丝压迫感,从容不迫地亮出她从邱易那拿的东西。
楚君刚回到客栈时,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她回头,便见到萧鸿洛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脸上没有一贯的肆意张扬,或许是因为来得急促且匆忙,他的头发略显凌乱,眼中布满血丝,带着担忧与慌乱,似是彻夜未眠。
萧鸿洛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那一刻,希望能与她就此到地老天荒。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来,可是他终究没忍住。
他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猝不及防地一把抱住她。
楚君身子一僵,两手垂在身侧,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和想象的一样。”萧鸿洛在她耳边开口,带着几分笑意,“果真是软香温玉!”他低低地笑着,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脸上,酥酥麻麻。
她又羞又恼,知道他又是在调笑,膝盖用力往他身上一顶,他闷哼一声随即松开手,楚君也趁机向后退一步,挑起一双丹凤眼恼怒地瞪着他,道:“王爷请自重!”
萧鸿洛不以为意,反而故意向前一大步,靠近她,楚君则紧张地看着他,眼中充满警惕,生怕他再做出什么越矩的举动。谁知萧鸿洛竟是直接从她身边走过,然后回头特意说道:“你以为我会做什么。”眼里全是满满的笑意。
楚君窘迫地张口,想解释,但又觉得如果辩解会显得心虚,于是便气恼地瞥他一眼,然后便见一向从容淡定的楚君落荒而逃,但楚君却还是听到了身后萧鸿洛的开怀大笑。
经历了昨夜的折腾,楚君已然很疲惫,回厢房好好泡了个澡后便开始休息。而她醒来的时候月牙儿已经初露尖尖角。她推开门却见萧鸿洛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口,楚君刚刚睡醒,迷茫地看着他,一时没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褪去冷淡与狡黠面纱后的楚君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小猫,那呆呆的模样逗得萧鸿洛又是一笑。
“看来我来的正巧啊!”或许他没意识到,他开始不在她面前说本王了,“今日是中元节,听说夜市很是热闹。可要与我同去?”
她漫不经心地朝他点头,心头万般思绪,却不知该与何人说。想不到就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居然到了中元节。她在心底自嘲道,或许,她该去为自己放盏河灯。
一路上,楚君都心不在焉,任萧鸿洛在一旁如何调笑都无动于衷。她眉头紧缩,神情满是寂冷,他看着这样的楚君第一次觉得束手无策。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萧鸿洛拉着她到一个卖河灯的小摊处,难得正经地说道:“放过河灯后,望你莫念前尘。”
她侧头看他,一眼就望进了他的眼底,那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星光,是对她的关怀,不掺杂任何利益。冷心冷面久了,得到一点人情的温暖都会倍加珍惜。多年后她忆起旧事,才知道是那一刻起,她开始完完全全地信任他。
那天,她放两个河灯,一个用以悼念亡魂,一个写下了她的美好期许。
可惜那日天不遂人愿。河边有人溺水,引起一阵骚动,人群将他们冲散,楚君至此不见踪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所以当她在人群中见到桥上那个人时,她想也不想就跟了过去。她永远会记得这个人的样子,那个站在城墙上冷冷地看着她、下令放箭的周世臻。
她承认,这件事是她莽撞了。可若不是关键时刻,不知从哪砸来的石子惊动了周世臻,她是能够全身而退的。但在这场博弈中,只有技不如人,意外的发生只能说明自己还有疏漏。她一向很明白这些道理。
楚君被关押到了周府的暗室,周世臻被随从引来,是要亲自审问。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从眼神上、从气势上企图给她压迫感。师父和她说过,当你看不出对手的路数的时候,你就要等,等对方先行动,等对方露出破绽。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她有时间和他耗。她要知道周世臻幕后之人是谁,而周世臻也想知道她后面是哪一方的势力。
“你的眼神很像一个人。”周世臻先开口,“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他一语双关,但楚君没有接话,也恍若听不出他口中的威胁之意。
“听说你是直奔翰厉关而来。不,”他又自顾自地摇头道:“应该说你是冲着我来的。”他看着她,目光像是淬了毒液,“有些太聪明又多管闲事的人,该死!就像你,无论逃几次都还是会死在我手里。”
楚君终于正眼看他,开口说:“客栈的那群刺客,是你的人。”
周世臻不置可否,“便是今日,你就该死在这里。”就在他正待做下一步动作,一个侍从神色慌张地跑来,对他附耳说了几句,只见他脸色一变,来不及对楚君做处置便匆匆离开。
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嚣,还隐隐传来的打斗声。独处暗室的楚君细心地留意周遭的情况,暗室开始渐渐弥漫这刺鼻的烟雾。看情况,周世臻大概是在外头放了把火,准备将她困在暗室闷死。估计是有人已经找来了,又或是出了些意外才使得周世臻出此下策。后来她才知道,是萧鸿洛夜闯周府烧了他的后院,而周世臻在混乱中不知被谁被暗杀,在死之前下令在困住楚君的地方放了火,企图拉她一起垫背。
楚君挣扎开手上的绳索时,浓烟已经充满了暗室,她被呛出眼泪,呼吸也开始急促。她用手捂住口鼻,并且弯着腰往通道跑去。她的意识开始涣散,但是不行,她的任务还没完成,百姓不断地经历着天灾人祸,君王残暴荒淫,那么多人处在水生火热中,她的心愿还没实现,不能就这样败了。
是谁来了,她眼睛被熏得几乎睁不开,在一片浓烟中她看到了向她跑来的人。他的白衣被火烧坏了,发束也不知被什么弄断了。楚君在心底感叹,他看起来可真狼狈呀。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这大概是萧鸿洛最风流的模样了。
萧鸿洛抱着楚君回客栈时,脸色阴沉,浑身散发着冷冽肃杀的气息,眼神中的暴虐与狠戾让人不寒而栗。夏禾与辛戈跟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情绪外露的锦华王,好似下一刻他就要大开杀戒。
萧鸿洛看着安静躺在床榻上的楚君,眼神中充满疼惜。当视线移到她手腕时,脸色明显一沉。她的皮肤原本就是透着亮的那种白,此时却赫然出现两道暗红色的伤痕,像是挣脱绳索时留下的。
“这一回,”他自言自语地说:“我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之中了,再也不会了。”
桌面上是神天宗在周府搜出的书信。周世臻与齐国太子的书信。原来是长公主从神天宗回国时,于苍山脚下与太子有过一面之缘。太子自此不忘洱海的天人之姿,日思夜寐想将长公主收入宫中。但无奈魏国与齐国这些年一直不和,齐魏联姻根本不可能。正恰逢临西道遭遇天灾,而周世臻与太子勾结,在长公主回京途中将其掳走,但不知期间出了什么变故,导致长公主身死。 萧鸿洛一进屋便见楚君眉头微蹙,他略微扫过桌上的信件,朗声说道:“看来你们神天宗动作挺快的。”
楚君闻声抬头,这才发现了进门的萧鸿洛,此刻见他手上正拿着一份的密信,便道:“你也查到了。”
他收起纸张,对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单手撑着桌子,微眯着眼,弯起红唇稍显轻佻地对她露齿而笑,当真是尽了当代风流之韵。楚君面上不动神色,心底暗自感叹:真是公子世无双。
萧鸿洛倒也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说道:“你看起来倒是不太相信这个消息。”
她不置可否,也没想过对他隐瞒,便说出自己的疑问:“这太子就算再如何蠢笨也不至于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掠夺他国公主,涉及两国,其中只要有一丝疏漏就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一个草包太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谋划。”
萧鸿洛撑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握住,手上青筋暴起,双眸晦暗不明。他嗤笑一声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们父与子向来一个德行。”
这话听着好生奇怪,感觉他对长泰帝好似没有父子之情,反而是隐含深深地恨意。楚君心中疑惑,便抬头去望他,但他早已背过身去。
“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他不欲让她知晓其中种种,便找借口离开。但楚君何等聪颖,便是一句话,也能从中找出端倪。
在魏国已停留半月有余,而周世臻与齐国太子勾结暗害长公主的事也通过神天宗的势力弄得人尽皆知。魏国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与齐国宣战,齐国内部多地盗匪作乱,百姓民不聊生,自顾不暇,若两国真的开战,对齐国来说只能是雪上加霜。但是对魏国来说,也未必能从中得到好处。战争,带来的只有灾难。
楚君领命回苍山,在回去的前一晚,她收到神天宗传来的消息。她没有打开,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前,伴着火光摇曳的灯盏,一夜无眠。
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楚君单手执剑,冷眼看着面前的追兵,而在她的身后是望不见底的悬崖峭壁。大风吹起她的袖袍,她迎风冷笑,泪水朦胧了她的视线,心头像是被人狠狠刺了几刀,疼得让她难以呼吸。原来这就是被欺骗的感觉。她任由鲜血在白衣上蔓延,风吹得那般大,她看起来又那般瘦弱,好似下一秒她便会随风而起。
“我向来不是个会束手就擒的人。”她嘴角泛着笑,潋滟的眼眸却浸着森然的冷意,“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若我有幸不死,他日必取其性命。”说着毫不犹豫地转身一跃,赴向她的深渊。
她烧掉师傅的信件,不遵师令,不顾沈林劝诫,以命相赌,赌萧鸿洛对她有真心,赌她能够一路平安到苍山。但是她赌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萧鸿洛骑马匆匆而来,见此情景,双目眦裂,大吼一声,随即气急攻心口吐鲜血,从马上跌落。
那一刻,他恍然想起出发前,楚君安静地看着他,欲语还休,却最终一句话都未曾质问。原来在那个时候她便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的计划,可是他最终还是负了她。
楚君醒来时,已到了齐国。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人处理过,那被血染红的白衣也被换下。
外头赶车的人听到马车内的动静,探头进来:“如何,是否有大碍?”
若周世臻还在,便会发现眼前的人就是他身边最熟悉的侍卫,当然也是那次客栈刺杀中救下楚君的人。而另一个赶车的人则是邱易。
楚君摇头表示并无大碍,疑惑地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我自知劝不动你,猜到萧鸿洛会在过涵道的时候动手,所以比他们先在崖底安排人手。你该庆幸崖底有湖,否则我们再如何神机妙算也救不了你性命。”沈林语气中满满的气愤,像是在怒其不争。
楚君一愣,想到那个人,心下百味杂陈,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及时收敛情绪,问道:“现在外头是什么情况?”
“长泰帝及太子于前日被心腹刺杀,锦华王趁机登帝。我们暗中联系了静安王,也将锦华王的真实身份告知一些朝中老臣,由此获得了大部分的支持。”沈林如实回答,但想了想又继续说:“师傅传来消息,让你坐于后幕便是。明面上的事让我们这些明面上的人来做。”
“这一次,”沈林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楚君低低一笑,食指轻划过腰间的属于神天宗的天云令,道:“他以为拿走我的天云令,杀了我,大创神天宗就可以实现他的野心。可惜,他高估自己,低估我了。”真正的风云令早就被楚君给了沈林,萧鸿洛拿走的是假的。
她眼波流转,笑得那样动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同以往的冷面与漠然,好似无论再大的事她都能轻易解决。她终于同师父说的那般,置之死地而后生,破茧成蝶了。
可是这代价对她而言,是否太大了些,比她经历过的死亡都让人刻骨铭心。
“萧鸿洛,这场以天下为注的博弈,我不会再输了。”
知道了真相,处处都是他的弱点。泰元五年,长泰帝强抢因南疆内部叛乱而出逃的南疆圣女,霸占了已有孕的圣女。后锦英王出生,一心复仇。太子强抢的那个局是他布的,长泰帝以及太子的死也都是他的手笔。后来沈林问过她如何会想到从南疆来查,因为从大局上来说齐魏开战能获得最大利益的只有南疆,而至于为什么想到查他的身份,因为他对长泰帝的态度太令人起疑。
齐国关海道及陇西道的永王与明王叛乱,萧鸿洛分别遣镇北侯、骠骑大将军各领兵二十万前去平乱。
景瑞四年,魏国弘治帝发文痛斥锦英王狼子野心,原本是南疆圣女之子却摇身一变坐上齐国国主之位,暗中设计杀害长公主洱海,同时将次罪名推给齐国太子,以此挑起两国战争。
消息传到齐国时,正值萧鸿洛登基大典前夕。后早就已领兵于京兆外蛰伏的静安王趁其不备联合金吾卫攻陷了皇城,活捉萧鸿洛。
萧鸿洛死前,一直要求与楚君见面。
“我就知道你没死。”萧鸿洛满身血迹,两颊深陷,不复以往的风流模样。但在他看见楚君时,双眸却生动起来,带着兴奋与喜悦。
她看着他的狼狈模样,心头发苦,眼睛发涩。“萧鸿洛,我曾经那么信任你。可你次次想致我于死地。”说到最后已经开始哽咽。
第一次,得到她要去翰厉关的消息,便猜到她已经查到了周世臻,于是将她的行径及目的泄露,想借周世臻之手杀了她。于是就有了那次客栈的刺杀;第二次,中元节的时候他也没有和她走散,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在关键时刻暴露楚君,致使楚君被抓;第三次,便是她回苍山的途中,派人埋伏击杀,最后将她逼下悬崖。
“可是,在我客栈遇刺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赶来;为什么明明我己经被抓了你还要杀了周世臻救我?”这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事,它们就像蜘蛛网一样在她的心底缠绕,困住她的心。
“因为,每一次到最后我都后悔了。”他抬眼,望着楚君的眼睛,有说不尽的情意,他一字一句地说:“可并不是我每一次后悔都有用。”
“但我最后悔的是那一日在城墙上向你射了那一箭。”他不是在看楚君,而是透过楚君的躯壳看向其中的灵魂。
“你的河灯,我看了。”因为看了她的河灯所以知道她是谁,因为看了她的河灯知道在她心中百姓大义为先,他们终究会成为敌人。
他趁楚君不备,握住她拿剑的手,刺进自己的身体。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令人反应不及。
“萧鸿洛!”楚君抱住血流不止的人,心头一阵痛楚,泪水如雨落下,滴在他脸上,“萧鸿洛,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她用手捂住他的伤口,想堵住不停往外流的血。
“我要你记住我,记住你要的太平盛世是拿我换来的。”他抚上她的脸,露出他以往那般轻佻的笑,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啊!”楚君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他停止的心跳,心如同被一刀刀凌迟,痛得难以呼吸。 她知道的,知道他明明有机会走,他还有退路。他大可以回到他的南疆韬光养晦,他可以长久的与她相争。可是他为了她,放弃了他的退路和他的性命。她给自己设的赌局,她赢了,可是最后她却输了她的无双公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世上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人了。
我只是想写关于天下与私情的故事,想写出选择中的无奈,希望你们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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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世间不见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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