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神话》新鲜切片

1、第 1 章

　　所有神秘的化身一般以独眼的形象出现，那只眼睛是用独角兽的眼皮做成巩膜，用人鱼的鳞片做成视网膜，用万古不化的坚冰做成玻璃体，用天空落下的第一滴雨做成晶状体；它可以看见过去、现在和未来，它透视万物的流向，它捕捉最轻微的停顿。

　　“……不过我们现在一般用这个故事来吓小孩。”林同艺耸了耸肩。学生们笑。

　　“这就是独眼巨人。在世者的传说中有很多名字，但是你们——你们应该都上四年级了吧？那应该知道，史书记载：其实所谓独眼巨人，只是一个长得高大并且稍作易容的灵者。”林同艺挥了挥导游小旗，“不过这是个西方的灵者，所以可以叫魔法师，或者巫师。”

　　“好无聊。”他清楚地听到有个学生说。他们的班主任尴尬地摸了摸耳机。

　　“对不起啊林先生，现在的小孩真的很难教。”林同艺听见她的声音。

　　“没事。世者的小孩比他们更难搞。”他有气无力地在耳机里回应道，同时看见有两个小孩一边看着他一边叽叽咕咕地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半个小时之后他送走了这帮无聊就开始叽哇乱叫、笑点还会升级换代的小孩（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玩梗笑话就不管用了），深感疲惫之余还得应付垃圾上司的傻逼要求和跟弱智前夫的离婚官司。

　　他前夫是个高知分子，在社会性上来说人好心善，还会掐着他下班的时间打电话来谈。“对，对，我说——干你妈的，你急着给自己买口好棺材对不对？”林同艺平心静气地说，顺便帮过路的姑娘推了个箱子。姑娘不会法语，瞧着他露出一个天真愚蠢的笑容。

　　林同艺换了个耳朵继续说：“我不是在辱骂你，我是在说，如果你不同意我的要求，我有可能真的会杀了你。你知道我脾气不好。我——”

　　他跟迎面滑来的行人狠狠撞了一下；等到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的时候，那人已经跳了起来。

　　“实在对不起我没看路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人惨叫得好像是他被撞了似的。

　　林同艺把那人的代步车推开，默默把自己脱臼的手腕接好，摇头说：“没关系，我也没看。”他四下看看，发现手机被脸朝地压在自己屁股底下，捡起来一看屏幕已经碎了。那人看上去是个初出社会的大学生，面对此情此景一下就白了脸。林同艺不是爱斤斤计较的类型，就说：“你有没有钱？有就给我换个屏，没有就算了。”

　　大学生憋了一会儿。“……没有。”——终于说。“但、但是我会还的！”——又赶忙补上一句。

　　“算了吧，我也不缺这点——”林同艺感觉到麻烦，但是大学生坚持说要赔手机屏幕。

　　“我们家家训有教，一定要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瞧瞧，多么根正苗红，学校应该马上给他评个三好学生，顺便推荐一下全国优秀家风榜样模范。林同艺见他一脸正气凛然，反而不推辞了，问：“那你要怎么还？我这手机换块屏得一千打上吧？”

　　大学生又蔫了，嘀咕几句之后底气不足地问：“可以分期付款吗？”林同艺噗一下笑出声，刚想来一顿嘲讽让这小孩见识见识社会人的毒打，但是小孩突然抓起他的手说：“你别笑！我保证六个月以内一定会还。我们先去手机店里看看修好要多少钱。”然后拎起摔在旁边的代步车，拉着林同艺就过马路往最近的商业街去。找店检查了之后说换屏要一千八百块。

　　“我……我先给你三百。”大学生绿着脸掏出一张一百和两张五十，在裤子上好几个口袋里摸来摸去，零零散散地又凑成一百。林同艺觉得太好笑了，这几天被离婚官司激发出来的烦躁一扫而光。他让店员收了旧机子，当场买了个新的。大学生还想挣扎，被他摁了回去。

　　“行了知道你一片真心了，换屏的钱都能买个新的，还收你一个学生的钱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到时候别人还说我欺负大学生。”

　　“呃……不好意思，那个——我早就毕业了。”

　　从手机店出来的时候林同艺已经知道这个“大学生”名叫邱恭常，其实已经在某不知名金融机构入职两年了，看着那张青春嫩脸深感基因遗传的不公。不过小邱这型的不在他的守备范围内，他请人喝了杯咖啡就赶人走了；毕竟他还得赶着去给国际超自然体联合会外派的审查员接风洗尘擦皮鞋。擦皮鞋是比喻，他不会真的帮人家擦皮鞋的。

　　地点约在市立图书馆四层外文书籍区，以《哈利·波特》法语译本精装版为信。今年新上任的欧洲主席真的很龟毛。林同艺坐地铁去了图书馆，又慢吞吞坐电梯到了四楼，踱到外文书籍区去抽了一本《哈利·波特与凤凰社》——他不特意看小说，只不过中国分会的会徽是凤凰。林同艺走到阅读区坐下，随便翻了翻这本小说，翻到一张黑白插图就没兴趣了；他不喜欢读带插图的书。林同艺大概体会到参观学生的心理状况，只不过——

　　——只不过为什么有八条大汉同时在看《哈利·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