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南念北》徐子桉

4、此陈即非彼沉寂

　　八月的日历不知不觉间撕到了底。
　　从小到大李思南身上最闪光的地方就是成绩尚可。小时候过年，各家的爷爷奶奶领着各家的娃围坐在大梧桐树底下唠嗑，老人家喜欢互相夸，瞧见一条街里的门面豆豆就夸看这小姑娘脸盘儿多标志，叫人看了欢喜。瞧见邻居家的大孙子就夸这小伙个头真是不错，顶天立地的。瞧见蹲在墙边捧着瓷碗啃饺子的李思南，咽着口水顿了顿，南南这回语文考得又是最好的吧。
　　嗯，李思南同学一直以来艰难维持着三好学生的标签，尤其是初二以后顽强的用文科填补着相对弱的数学，最终考进了市重点——东哲。
　　报道那天，奶奶坚持要随她一起去，学校离家并不算远，李思南选了大路。
　　她拉着行李箱，奶奶执拗的牵着她的手。粗糙的触感。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她忽然意识到，大把的时光都是这样过去的。
　　那双手，曾牵着她走出法院的门口，声音颤抖的告诉她：“不是没人要，我们南南不是没人要，奶奶宝贝着呢…南南是个好孩子。”
　　她默默的抬起袖子，擦掉那老人满脸的泪水，却没敢发声同意她方才所说的话。

　　校门口停着很多辆大巴车，听说这是东哲的传统，新生在开学前要先到附近的山区做拓展训练。四天三夜，烧火做饭，简易通铺，回归原始，忆苦思甜。
　　果然，在班里凳子还没暖热，同窗的面孔还没看过一遍，所有人便向着山林进发了。
　　李思南安静靠窗，窗外的景色迅速倒退，从高楼大厦，到金黄麦田，再到隐隐约约看得出不远处群山青黛色的轮廓。
　　她们班是一班，司机师傅车速一直很给力保住了车头的位置，所以具有区位优势，赏景没有障碍物。
　　景很好，车内的氛围也很好，大家正在享受着这一切时，大巴车突然向下一落，狠狠颠簸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
　　是个大且不平的坑。李思南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一个沉重的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击了她的肩膀。
　　“我靠！这车怎么开的还开成过山车了，老子才刚睡！”
　　一声怒吼惊天动地。
　　你明明摇头晃脑的睡了一路。李思南默默翻个白眼揉着自己无辜的左肩，仿佛瞬间骨头错位的疼痛，好奇这位仁兄的头是怎么长得如此坚硬的。
　　“陈既！你安静点，你看看整条路就你最吵！”
　　被唤陈既的少年对着班主任作出一个呲牙咧嘴的大笑脸，然后对着李思南抱拳。
　　“同学，那个对不住哈，这离心力作用咱也没办法是不，你这肩膀没事了吧？”
　　麦色皮肤，略胖的身材，一对剑眉倒英气十足。
　　李思南记下了第一个新同学的名字。
　　陈既。
　　沉寂。
　　一个与名字完全不符的同学。
　　“没事儿，没事儿了。”
　　“那就好那就好，同学你叫啥？”
　　一个沉重的带着欣慰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她的左肩。
　　“李…思…南。”她咬牙切齿。

　　东哲是初高中可直升的学校，所以班里很多同学都彼此相熟，三三两两的在一块聊天，李思南也不是喜欢主动社交的主，所以身旁的座位一直空着。陈既上来的很晚，随即一屁股坐下来。
　　那一瞬间，是有点感激他的。
　　当然只停留在那一瞬间。
　　不是有那个传说吗？新班级里第一个对你笑的人，以后关系一定会很好。
　　多年后李思南回忆起程逍口中的陈咕咕，最先浮现在脑海的，果然是那张咧着大嘴笑的傻脸。
　　这段孽缘，还是这样结下了。

　　后来剩余的路程中陈既对她都格外亲切，大有一种兄弟以后跟着你混的架势，李思南嘿嘿哈哈，心想或许是因为他晕车后她递的一瓶矿泉水。
　　盘山公路蜿蜒至山顶，看似短的距离耗费了很长时间，她们的目的地是半山腰。
　　大巴车在距离目的地还有约五公里的地方便完成了使命，不留情的绝尘而去。
　　哀鸿遍野。
　　李思南倒对这种强度不大的体力训练并不抗拒。她从小就喜欢爬山。山色空蒙，雾色缭绕，一番美景。
　　只是后来陈既这自来熟孩子要死要活的扯着李思南的书包带，事情瞬间就不那么美好了。
　　他号：“奶奶的累死了，老子早知道不带这么多吃的玩的了！”
　　她对着他号：“你说你一百四肯定是假的！”
　　他不服：“老子绝对不过一百四！就是这破背包跟灌了铅一样！”
　　她“……”

　　“咕咕，咱做人要诚实，别老谎报体重。”
　　左侧幽幽传来一句。
　　李思南正专心致志的向前走，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还没来得及回头。陈既的怒号如雷贯耳。
　　“你奶奶的程逍！别站这说风凉话！老子说了没有就没有快滚回你们班去！！”
　　程逍二字一出口，她看到许多女生侧目寻找的目光。
　　赤裸裸的，带着倾慕的。
　　那少年没理他，继续轻快的跑向前，纯白色的T恤很快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宅主在隔壁班。
　　李思南望天，世界真奇妙啊。
　　她从小便没有桃花缘，唯一一次被表白是小学五年级，一个被她怀疑很久是非洲人的男孩子腼腆的站在她面前半天憋出一句，我……我觉得我喜欢你。
　　看不出是否脸红。
　　她开口，天真烂漫。
　　谢谢啊，但是我担心我们两个的孩子会是斑马……所以请你不要喜欢我了。
　　非洲人孩子受到打击，不仅发誓不喜欢她而且到毕业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所以李思南是个多单纯的孩子，所以多应该得到一段平淡但真心的桃花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