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冰冻副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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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菜回来的时候，楼下摆摊算命的老头盘腿坐在两个并排小马扎上，歪头冲着他傻笑，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牙齿那暗黄的颜色，将仅存不多的仙风道骨气质悉数抵消。
纪殃被他看得不自在，驻足问了声好，从菜篮子里面掏出根黄瓜递过去，老头说他这辈子只喜欢黄瓜，别人也不知道为啥。
老头破天荒地没有接过黄瓜，而是神秘兮兮地招手，低声道：“年轻人，你过来，过来。”
纪殃莫名其妙地凑过去：“咋了？”
老头掐着他的胳膊，满脸浩然正气，严肃地道：“年轻人，末日就要来了！”
纪殃：“……”
一个月之后。
酒吧里偶遇的漂亮女郎非要跟纪殃回家，人一直跟到楼下，眼神妩媚又渴望。
纪殃看着女郎的低胸短裙，烈焰红唇，迷离魅惑的目光和走位，有点不忍心告诉她自己真实的性取向。
正巧老头吆喝了一声：“算命啦～算命喽～一次二十，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纪殃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突然福至心灵，表情悲痛地道：“对不起，我不能和你那啥，他会伤心的。”
女郎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路灯下，白发苍苍的老人对着她傻乐：“……”
女郎不太明白为什么她和帅哥那啥，那个老头子会伤心，但是直觉这其中套路深，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果断转身跑路了。
纪殃心情挺好，走过去和老头搭话：“这么晚了，您还干着呢？路上反正没人了，早点休息呗。”
老头收敛笑容，表情微妙地斜眼瞅他：“年轻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懂，嘿嘿，我都懂，但是房事还要有节制的，防止提前肾虚，对身体不好！”其循循善诱、诚心诫告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个算命的。
纪殃：“闭嘴。”
老头嘿嘿一笑，突然换了语气：“傻子们，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一心只想着男女之事！末日就要来了啊！”
纪殃：“你才傻子。”
老头叹口气：“年轻人，我是说真的，末日到跟前啦，我这把老骨头也折腾不起了，拯救世界这样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吧。小伙子，我就很看好你！”
纪殃嘲讽地嗤笑一声，双手插兜，偏头看石阶上折叠的光影，心不在焉地反问：“既然知道末日到跟前了，你为什么不躲呢？”
老头极凄惨地苦笑了一下，单薄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出几分萧条来：“年轻人，我知道你在开玩笑，要是能躲得过去，这还叫末日吗？”
纪殃没说话，老头继续说了下去：“别人不知道我的本事，只拿我当疯子。我知道你也不信我说的，可是只有你还肯善待我，善待一个穷困潦倒、疯疯癫癫的老头子，甚至尊重我。老头子我给你一句忠告，算是回报你送我的黄瓜，你听好：永远相信你自己，这样才能战胜你自己。”
老头起身了，身形佝偻沧桑，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抬不起来，用几乎是梦呓的语气，看着地面轻声道：“我一直说，无论什么时候都别说永远，哪怕是临死前的最后一秒，刚才这句话应该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说‘永远’这个词了，年轻人，你可要好好记着啊。”
老头突然激灵一下，仿佛从梦境中醒来，弯身收起小马扎，一边一个夹在腋下，又拿起写着“算命算卦”四个字的招牌，再也没看纪殃一眼，缓缓地顺着马路离开了，渐渐没入路尽头无边的黑暗中。
纪殃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问老头要到哪里去，只是无言地看着他离开，直至身影完全看不见了，才慢慢地踱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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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睡梦中的纪殃被电话吵醒，不爽地睁开半只眼睛，捞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显示8:07，来电显示“许三听”。
纪殃接了电话，把手机放到耳边，迷迷糊糊地应：“喂……？”
对面的青年声音咋咋呼呼，却难掩其中浓郁的恐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出大事了！快看新闻啊！”
说完就挂了电话，纪殃被他的语气一惊，坐起来随意抓了把头发，发现自己竟然还穿着昨晚的正装，衬衫被弄得皱皱巴巴，大概昨天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倒头就睡，也没有换衣服。
纪殃拿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里的男主持人还是那幅庄重严肃的面孔，只是语速比起平时快了许多：“……今天上午，北京时间8点整，全球范围内都听见了一个声音，据悉，在不同地方使用的是不同语种，下面我们来看一下视频。”
一个竖形画面赫然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应该是手机拍的，像素不高，再加上拍摄者的晃动，导致画面极其不清晰。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画面里只有大片大片空白虚无的天空，而关键在于画面外的那个声音。
那是一个尖锐的男声，音调波动十分僵硬，几乎没有抑扬顿挫，连断句方式也不伦不类，就好像是机器人发出来的声音，中间还不时夹杂着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地球上的朋友们，你们好，我是030号系统，为了促使地球人类这一种族更良好发展而来。】
【地球现居人口为7,5XX,XXX,XXX，在半个小时以后，所有人将被冰冻，冰冻副本正式开启，成功通过副本者可以解冻，失败者继续冰冻。】
【冰冻副本时长为一天，其余游戏规则在冰冻副本结束后公布，参与者为所有已解冻人类。请努力解冻自己。】
那个声音将这段内容重复了三遍，然后归于沉寂，视频结束了。
男主持人的脸重新占据了半个电视：“现在是8:11，距离神秘声音所说的‘半小时以后’还有19分钟，各地的科学家都已经召开视频紧急会议，就此事进行商讨，我们不知道8:30会发生什么，不过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这只是一场高科技恶作剧。……”
纪殃莫名想起了神神叨叨的老头和他神神叨叨的末日论，凑到窗前往下一看，以前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立在那儿的算命摊，今天早上全然不见踪影。
楼下只聚集了一群惶恐不安的居民，嘈杂的议论声飘进他耳朵里，纪殃睡意全无。
头顶上的天空一片莽莽辽阔，纪殃收回脑袋，心里倏地掠过一抹疑云：如果真的全球范围内都听到了这个声音，重复了整整三遍，音量貌似还并不小，那么他为什么没有被吵醒？
他认为自己不会睡得像头死猪，毕竟他素来睡眠很浅，有点动静就醒，早上一觉睡到八点都是几乎没有的事情。
上完厕所刷完牙，正准备洗脸，许三听又打电话来了：“喂，哥，你看新闻了吗？”
许三听是他堂弟，一个奶奶的亲堂弟，从小跟着爷爷奶奶一块，偶尔来打扰打扰纪殃。纪殃的爹本来姓许，当年入赘了纪家，所以纪殃才随了母姓。
这熊孩子也就在他爷爷和纪殃面前略微收敛一点，其他时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纪殃打开水龙头，随意地在脸上抹了两把：“看完了。”
许三听沉默半晌，委委屈屈地道：“哥，我……我害怕！我能去找你吗？”那小可怜似的语气，就差把嘤嘤嘤三个字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
“不是说八点半就那什么，冰冻吗？你要是来找我，起码得十几分钟吧，现在是8:17。”纪殃强忍着控制自己，拽过毛巾擦脸。
许三听飞快地道：“哥，你这是同意了收留我对吧？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那个鬼东西一说完我就来找你了。”
纪殃：“……老子服了你，等着，我这就下去。”
许三听嘿嘿一笑，肉麻地对着屏幕亲了一口：“哥，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纪殃正在换鞋，听见那个缠绵无比、带着口水味的“mua”，额头上顿时青筋爆起，忍无可忍地挂了电话。
下楼的时候，许三听靠墙站在那里拗造型，穿着阳光酷帅的红色运动服，一头天生褐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身边围了一群老太太。
可能他这张脸就是招老太太喜欢，纪殃以前经常戏称他为“国民孙女婿”。
纪殃在楼道口停住了，低头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装束：衬衫皱了一大片，西裤下面穿着拖鞋，头发乱糟糟的，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再好看的脸也撑不起来。
算了吧，他又不是去给人当孙女婿，那些老太太估计也不会愿意把孙子嫁给他。纪殃冷漠地喊了一声：“许三听。”
许三听立即颠颠跑过来，那些老太太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许三听大喊：“哥，你等等昂，我给你带了个东西。”说完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最后拽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袋子，系着红绳和红色流苏，上面绣了一个精巧的“殃”。
纪殃愣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许三听将那个红包塞入纪殃手心：“爷爷临终前给我的，说这是给你的护身符，让我交给你。”
“爷爷临终前？那你怎么现在才给我？”
许三听挠挠鼻子：“当时你不是出国了吗？我就放在一边，想着你回来再给你，结果就给忘了，前几天翻东西才想起来。”
纪殃翻个白眼，沉默地接过这份遗物。因为他父亲入赘的关系，他们一家和爷爷的关系一直很僵化，爷爷去世那会儿他们又定居国外，整整一个多月之后，许三听他爸才支支吾吾地吐露了消息。
连夜赶回来，尸体当然已经下葬，父亲从此就住在了国内。纪殃一直以为爷爷不待见他们一家，没想到临终前竟然也曾挂念。
“哥，你别太伤心了，爷爷心里还是有你的，”许三听拍拍纪殃的肩膀，酸溜溜地说，“我都没有护身符。”
纪殃把护身符套在脖子上，拍开许三听的手：“我没伤心，走吧，跟我上楼。”
电梯把他们吐在19楼，纪殃打开门，侧身让许三听进去，然后带上了门。
许三听啧啧地道：“哥，没想到你看起来一幅情场老手的样子，房间里面竟然这么清心寡欲，就是黑白灰。”
纪殃冷漠脸，把手搭在他后脖颈上，作势威胁：“闭嘴，不然掐死你。”
客厅里格格不入的老古董钟响了一声，回音袅袅不绝。
现在是8:30，人类全部冰冻。
纪殃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冰冻副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