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须臾间》临酒贤

2、第二章：监狱一日游

　　———第二章：监狱一日游—————————
　　第二天，扶伊换上神婆给准备的衣服，本就精致的长相配上这一身华丽的衣服，又添几分娇媚。这沉鱼落雁之姿，在这须臾大陆，也是万万难得。神婆看见她，笑了笑。领着她去面见赤魔王。

　　千百年前，巫医族的先祖灵女向赤魔族承诺，巫医族永远侍奉赤魔族的君王。这一约定成了两族的铁令，而到底为何会许下这样的约定，确是巫医族的谜题。灵女曾向九天之上的玉帝讨了个灵咒，种在族人身上，但凡触犯这条族规，百日之内必自衰而死。这侍奉之规则，莫不是事事需以赤魔族为先，若赤魔族人想讨个巫医做家医，是万万不可推辞。而这自衰的术法需要赤魔王开启。也是因此，巫医族也时常有叛军想要颠覆这种规则，摆脱千百年来奴隶一般的身份。

　　赤魔族的宫殿，不是想象之中的压抑的沉闷，而是秀丽，景致优雅的的宫殿。一位面目慈祥的中年男子坐在大殿正中那把石椅上。椅背有两人高，椅把上刻了两只虎，长着大嘴，甚是吓人。神婆熟悉的走到殿前，“拜见赤魔王。”
　　“像！真是像啊！依燕，这便是文茵的外孙？”赤魔王从椅子上站起来。
　　“正是。师姐也不曾想到扶伊会被留在这里。”
　　“她一走倒是百年，独自逍遥快活了，”赤魔王转向扶伊，“你叫扶伊？”
　　扶伊点点头，“是。”
　　“依燕，可有其他化解昭游气泽的方法？”赤魔王翰齐把扶伊扶了起来。
　　“回陛下，这种状况，老身也是头一次见。若要化解殿下的气泽，只能扶伊自己修炼，用自己的气泽慢慢化解。不过古籍有载，身承恩，气泽混沌，则还情，情毕，气泽清。”神婆作揖，俯身道。
　　“既然如此，便让她跟着昭游修炼。昭游修炼心法了得，必能对扶伊修炼有所帮助。”赤魔王思虑后道，“既要报恩，不如，便为昭游的辅臣，文茵的外孙，定能力过人。”
　　“如此甚好，老身代师姐谢过陛下。”神婆扯了扯扶伊的衣袖，二人下跪谢过赤魔王便告退了。

　　神婆与陛下之间稍显疏离，倒不像师兄妹般应有的亲近。扶伊对外婆、翰齐陛下与文茵神婆之间的故事一知半解，只知三人师出同门，但出师后外婆因为其与陛下意见不合而渐行渐远。扶伊心里对于这三人的故事有千百份好奇，但也只能好好的收在心里。

　　“作为巫医族的人，自然是要先习医术的。巫医族尚不说法力如何，但论医术，除了九重天上的玄龙族，便是这零落海下的巫医族。而在巫医族中又以正脉的子后主，宫羽后主的医术为最上，她好广收徒弟，各大族派都会把自己最看好的子弟送往正脉去学习医术。”婆婆领她回神庙的路上，边腾云边告诉她。刚落地，婆婆便带着她来到神庙下的一个巨大的地宫，“这里是神庙的地宫，这里藏书万卷，其中又以医书占大多数，近来这小半月，你便在这里看完他们。”

　　“这么多啊！我……”扶伊看着排排成海的书架，只觉得头疼。

　　“每日巳时开始，亥时结束。”

　　“啊……”扶伊瘪瘪嘴，耷拉下肩膀。

　　“啊什么啊，不这样你怎么看得完？”神婆走到地宫入口，“既然都来了，那你便从今日开始看吧。看的顺序从左边第一个书架开始。”

　　“婆婆～就今天先休息不行吗？我才来到这两天……”扶伊委屈的比出个二。

　　“我考虑了一下，不行。”婆婆甩甩衣袖，推门出去。

　　看着婆婆的背影，扶伊只觉得无情。

　　望着无际的书架独自绝望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决定先四处逛逛。地宫很大，上下共三层，第一层最大，约莫有两个二层那么大，三层最小，也在最底下，书不多，主要放的看书的桌椅，共有十二张每张大小不等的桌子，每张桌子的右上角都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的是类似花名册的东西。随便打开了一张桌子的暗格，花名册的面上写着乙卯脉，正是自己的部族。第一页里就写着历代后主的名字，第三代赫然写着依燕。扶伊顿感疑惑，巫医祖的后主，怎么会变成赤魔族的神婆呢……外婆说过，千百年来，赤魔族和巫医一族已经逐渐相融，但…… 这种身份的转变，似乎过于悬殊了。而且……巫医祖成立几千年，怎么只有寥寥五代后主。

　　正沉思着，一道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这不是前几日被天麟狮拍倒的那位姑娘吗？地宫乃赤魔族与巫医祖重地，尔等如何得入？”声音的忽然出现让扶伊吓的把手中的本子都抖掉了，回头望向男子，只觉温润，如沐春风，唇边的笑，更是让扶伊呆楞。归尽摇摇手中的折扇，“不知姑娘为何要拿着本脉的习谱呢？”一语惊醒扶伊，立马蹲下捡起刚才被自己吓得掉在地上的本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啊，我……抱歉，我……不知道……”

　　归尽径直朝扶伊走来，扶伊顿感心跳得更快，仿佛可以听见鼓点声。“姑娘不必慌张，”他伸手接过扶伊手里的习谱，放进暗格关好，“虽非本族人不能轻易翻看，但也称不上什么重要的秘密。”
　　扶伊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难道自己今天要在这里归西？不能吧……”
　　看着扶伊呆楞的模样，归尽笑了起来，“姑娘想必是扶伊姑娘吧，不必紧张，在下归尽？”

　　归西？归尽？引得扶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抬袖轻咳一声，作出疑惑的模样，“公子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归尽摇着扇子绕着扶伊转了一圈，“从燕婆婆领着你进到赤魔族大殿的时候，消息都满天飞了，姑娘竟是要做殿下辅臣的人。”

　　“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扶伊挑了挑眉。

　　“哈哈哈哈哈哈。”归尽拿着扇子掩面大笑。

　　扶伊拿了书回到三层。有十二张桌子，大小还不一样。第一张最长最大，第二三四张桌子一样，剩下的八张也相同。排列的方式也不一样，想来，这或许是依巫医组的部族来分。既然自己是乙卯脉的，那便是第四张桌子。落座，椅子闪过一道淡淡金光。正准备翻开医书，发现刚才乙卯脉第五代后主，便是……归尽！腾的站起来，正准备找归尽的身影，只听得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传来，“归尽……你好了没？在里面盖房子吗？”

　　那道声音真是好听。
　　“好了，殿下。”归尽轻摇扇子走了出去。

　　地宫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

　　扶伊此后每日便清晨去往地宫，十更天回房休息，每日留足时间用以练习。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了，扶伊在婆婆的紧逼之下也算把医书看了个七七八八。在去华雪峰之前，婆婆准许扶伊休息三天，可以到小镇上四处游玩。

　　终于不用再去那个暗漆漆的地宫了，扶伊终于长舒一口气。放假第一天，却因为习惯又在凌晨清醒，比起在床上发懒，还是在神庙四处逛逛吧。简单地梳洗完，带上自己练习常用的银针到神庙后的花园去逛逛。

　　走出房间才想起来现在还是凌晨，天微微亮，还未破晓，月亮还挂在天上。花园里没有什么人，花感觉都好像还在睡着，寂静，寂静。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到花园后的竹林里练习好了。正好在地宫里看的关于暗器的书还都未来得及用过。刚过花园的拱门，就听到竹林里有人在讲话，正想返回，竟被人从旁边拉去，还未及呼救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安静。我不会害你。”一道低沉的男声从扶伊头上响起，扶伊背对着他，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不敢轻举妄动。

　　“奇怪，不能你说不害我就相信你吧？”扶伊心里想着。扶伊从腰带里的针包里抽出一支针，翻转手腕，把银针向后头那男人的大腿扎去。那陌生男人许是未曾想过扶伊会还手，生生挨了一针，立马腾出一只手来阻拦扶伊。来去之间放松了对扶伊的禁锢，扶伊趁机转身想挣脱他，但他捂住扶伊的嘴的手不曾丝毫放松。几招之后，本就没有什么功夫的扶伊自然又是被困住。

　　陌生男人一只手捂住扶伊的嘴，另一只手把扶伊的双手扣在扶伊的背后，低头耳语，“安静，不要动。我不会伤害你的。一会儿就放你走。”
　　他的语气有点无力，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而且自己也反抗不了，安静下来，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安静下来后，外面的说话声清晰了一些，扶伊依稀听到昭游、太子、玉环珠、跑了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词。过没多久，那些人声渐渐远去。
　　“殿下！昭游殿下！”更大的一批人赶来。殿下？难道这陌生男人是昭游殿下？渡我气泽的太子殿下？害我不能回去的太子殿下？扶伊气有点不打一出来，正准备回身骂一顿。只感觉昭游身体有些放松，长吁一口气后，身体竟直接向扶伊倒去。扶伊努力撑没撑住，和昭游一同朝旁侧倒去。
　　“啊！天哪！这……救命啊！好沉啊！”扶伊侧身想着倒下来的时候可以自己在上头不至于压住自己，谁曾想昭游的手也那么沉。两人重重的倒在地板上。昭游的护卫闻声赶来。火把瞬间点亮天空， “大胆！竟敢挟持太子殿下！”领头穿藏蓝色衣服的男人大声喝到。
　　扶伊被压的喘不过气，“什么呀！我这样，咳，咳，是能挟持他的样子吗？拜托！快把他移开。”伸手指了指压在自己身上的昭游。
　　领头的跑过来扶起昭游，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看着扶伊说，“把她关起来。”说完扶着昭游离开。
　　“等一下！喂喂喂！凭什么要关我？我又没对他做什么。”扶伊站起来揉了揉胸口，喘着大粗气，“哎！哎！大哥！你别走啊！”领头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认清了自己目前插翅难逃的处境，只好任凭那群护卫拖着拽着把自己拖到了牢里。

　　扶伊边走边感慨，“这神庙虽小，但什么乱七八糟的倒都挺齐全的。”扶伊被扔进了一间牢房里。牢房不大，也没有什么被关押的人，仅自己一间、旁边一间和对面一间关着人罢了。

　　对面一间的男子人衣冠楚楚，看起来也是身份显贵的人，怎么也不像是会待在牢房里的人。而且看起来仿佛是来牢里休息的，放眼望去，就对面那间牢房最干净，有床有桌椅。
　　刚过早晨，桌上饭菜也是上好的。这人要么是将要被处死刑，要么就是脑子有病。

　　旁边那一间情况看起来就要糟糕很多了，一大一小似乎是母子，女人躺在干草堆上，小孩端着一碗清粥慢慢地喂她。

　　扶伊隔着栏杆靠近他们，“小友，这是你娘亲？”
　　小孩问声抬头盯着扶伊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你娘她怎么了？”扶伊蹲下来，靠在拉杆上。
　　“我娘亲从两天起就病了，醒醒睡睡的，刚才刚睡过去。那些狱卒不肯给我娘请大夫。”小孩儿的眼睛红肿，应该是哭了很久，说着又开始抽泣。
　　扶伊看了一会儿他们，“你叫什么名？”
　　“曌烨。”小孩带着哭腔说。
　　“烨儿，你能把你娘亲移过来吗？姐姐想看看你娘亲得了什么病。”扶伊把腰带里的针包拿出来晃了晃。
　　“姐姐你是巫医族的人吗？你会医术吗？”曌烨迈着小短腿跑到栏杆边上。眼眶湿润，伸出小胖手一把抓住扶伊。
　　“呃……才学疏浅？哎呀，现在也没什么人能看了。万一正好是我会的呢。”扶伊反手握住曌烨的手，“能拉过来一点儿吗？”
　　曌烨看着扶伊，“姐姐，你一定要救我娘亲啊。”
　　曌烨跑回去慢慢一寸一寸地挪他娘亲，还好靠的离栏杆也不太远。

　　“庸医，你这不明不白的医术想把人折腾死啊？”对面的男子侧卧在床上，嘻笑地看着扶伊。
　　“我？”扶伊回头，指了指自己。
　　“嗯。不然你看这里还有第二个庸医吗？”
　　“这位狱友，不帮忙就不要说风凉话了。你一个看起来锦衣玉食的贵公子，是到这牢房来散心的吗？”扶伊回呛道。
　　“你这小丫头。你知道他们是谁吗你就去救？”
　　“是谁不都是要救的吗？”扶伊回头去给曌烨搭把手。
　　“他们可是被魔君关进来的。你救他们不怕违背魔君的命令？”对面的男子坐起来，看戏一般看着他们。

　　听完他说的话，曌烨愣了一下，停下了动作，深思了一下，眼眶一下有蓄满泪水，红着鼻子，操着重重的鼻音，“姐姐，你还是……”
　　没等曌烨说完，扶伊就回头冷冷地朝那男子瞥了一眼，“魔君把他们关进来也没想让他们死吧。倒是你，人命在你眼里是什么？”
　　伸手揉揉了曌烨的脑袋，语气温柔，“别听他瞎说。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活下来。去，接着把你娘移过来。”
　　好半天终于把曌烨的娘亲移过来了，给她把完脉之后，面色凝重地看着曌烨，“烨儿，你娘是感染风寒，本无大碍。不过，她怀了孩子，这里环境太差，营养不足，身体已经很虚了，这下才时常昏睡过去。我们得想办法把你娘送出去了。”
　　曌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娘会死吗？”
　　扶伊面色凝重，“大抵是不会的。不过你们到底……”
　　还没等扶伊说完，“庸医，不该知道的还是别知道的好。”对面那个男子又开口。
　　“就你明白。”扶伊没好气的说，
　　“好心没好报。放心，他们死不了，过几天他们就被放出去了。”
　　“不行，现在情况有点危及，我先给你娘施几针，然后我们再想想办法。”扶伊从针包里拿出银针。在曌烨娘亲手臂上的穴位施诊。过一会儿，曌烨的娘亲面色转好，但还是陷在深深的沉睡中。 曌烨肿着个大眼睛，应该也是许久没有休息了，扶伊哄了一下也挨着他娘亲熟睡了。
　　“庸医，你看着很面生啊，怎么给关进来了？”
　　“话痨，你们这儿找人这么闲聊的都不兴自我介绍的吗？”
　　“哈哈哈哈，”听完扶伊的话，话痨笑了一起来。“问人名字前不是应该自报家门吗？”
　　“不说拉倒。”扶伊挨着墙角休息。
　　“你看看你，这坏脾气。本公子乃尹彦。敢问姑娘大名啊？”
　　“扶伊。”
　　“原来扶伊就是你啊。早有耳闻，今日竟见到了本尊。”尹彦躺在床上，嘴里叼一个草，侧着和扶伊说话。
　　扶伊没有接他的话。“话痨，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看起来也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怎么也到这儿来？”扶伊指了指那对母子。
　　“赤魔王的宠妃和儿子。”
　　“啊？这宠妃当的……”扶伊撑着头看着那对母子。
　　“你倒真有意思。”

　　两人没有再说话。扶伊紧了紧衣服，靠着一个草堆，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这一觉，睡了好久。

　　扶伊站起来活动筋骨，回头发现这牢里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这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按理来说神婆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早上这么大动静，应该也知道自己被抓到了牢里，怎么过去了大半天还没有来解救自己？难不成是那昭游殿下出了什么事儿？自己扎的那针也不碍事，应该不能算在自己头上。那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开饭了开饭了。”狱卒端着丰盛的菜肴就进来了，态度变得温和许多。
　　“大哥，我这是……要问斩了吗？”扶伊看着这两大盒子的饭菜，吞了吞口水。
　　“姑娘说笑了，是尹彦殿下吩咐下来的。姑娘慢用。”狱卒把饭盒放进来。
　　“诶！这位大哥，敢问昨日在这的那位妃子和小殿下呢？”
　　“梅悱娘娘怎么也是魔君的宠妃，到底还是心疼的。”

　　等到深夜，终于有小倌拿着令牌来领走扶伊。
　　回到神庙，热水早已备好。
　　扶伊刚踏进门，神婆拉着她转了一圈，确认完好之后，呼了一口气。
　　“婆婆，我没事儿。”拉着神婆进了房间，“倒是那位殿下，他没事儿吧。”
　　“那要有事儿你还在这里呀？不过你今天倒是救了殿下一命。”
　　扶伊故作扭捏的，“啊，我这么厉害吗？”
　　又挨了婆婆的一记敲头，“殿下前几日，被人下了蛊。那蛊虫竟能游走于人的血脉，毒性散布极快。它在太子的体内游走的时候，碰巧竟让你把它给扎死了。给殿下解毒的时候费了些时间，这才耽搁了。”婆婆帮着扶伊捋了捋耳边的头发。
　　“啊？我第一次扎针竟然扎到了虫子！”扶伊遗憾地摇摇头。
　　“顽皮。”婆婆朝着扶伊的后脑勺又是一记，“早些休息吧。过不了几天你就要去拜师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