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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4 章 ...

  •   呼哧,呼哧。
      是谁……是谁在奔跑,那样的惊慌,那样的急不可待。
      是谁?
      夜风里扬起的,及腰的黑发,一身飘逸的轻纱衣裙正飞快地穿越过黑暗的走廊、楼道,她尚且还赤着脚,好不疼惜这双细皮嫩肉的白足。
      “克拉伦斯……克拉伦斯……”
      她在唤谁?克拉伦斯?那样熟悉的背影。
      “克拉伦斯!”她推开房门,直冲进去扑倒在一张宽大的床上。
      我终于得以看清,那皱着眉忍受疼痛的男人正是克拉伦斯。
      “你怎么样了?腿还好吗?”她急切地询问,双手摸索着去查看伤口。
      他的手握住了她的。
      “这么关心我?”他将她的手放至唇边轻吻,调侃地笑道。我甚至感觉到有电流从手背上穿过。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任性,非要学骑马,你也不会为我而受伤……”她的泪轻易地就滑了下来。
      “嘘……别哭,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哭。”他的手盖住她的眼。
      这个男人,竟然用这种方式不看女人哭!
      “来,让我看看你的手肘。”他伸手带着她的腰坐在床沿上,轻托起她的手臂,满意地看着那圈白布上只有一点的殷红。
      “我没事。”她吸着鼻子,把衣袖放下。
      “还是那么爱脸红?”他轻笑着用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陪我睡会吧?”
      她的背微微一挺。
      “我不会把你吃了。”他笑。我的脸都在发烧。
      她依言乖巧地挨着他的身边躺下,头枕在他的手臂上。他的大掌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臂,直到她松驰后酣然入眠。
      他凝视着她沉睡的模样,低低地道。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别背叛我……苏非丝……别背叛我……”
      苏非丝?!是我吗?为何我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模样,他是否一直都害怕着她的背叛?
      忽然--
      刷、刷、刷,片段又在快速地拉过,拉过。如同上一次的恶梦般。
      黑夜里寒光冷冽的剑刃、雪白的衣裳、宽阔的胸膛、被掌控的手。
      以及,血……
      殷红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流下来,一滴一滴地渗进黄沙地里,我惊恐地望着汩汩地从脚底冒出的鲜血,再一次尖叫……。

      苏非丝……
      我身后巨大的空洞贯穿了克拉伦斯沉怒的低吼,魂魄竟受这股力量牵引,缓缓飘离。
      快带我离开,带我离开这里!
      苏非丝……苏非丝……
      克拉伦斯的声音不绝于耳,我再度被投入黑色旋涡里,两耳俱是飙飙风声。
      像从九层云宵之上堕入万丈深渊般失重而疼痛地。
      尖叫。
      转醒的一刻,逸出唇边的,不过是一声低浅的呻吟。

      克拉伦斯,那个男人就坐在我的床前。
      下巴青根参差,然目光灼灼。
      他……几乎让我有了梦里的错觉,那般深情。
      我还来不及深思,旁边忙碌着的几名女仆中已扑出了一道身影。
      “太好了!小姐!你终于醒了!”
      是沙莉!
      她亦是满脸疲惫,神色焦急。
      “你……”声带一片暗哑,如油浇火燎。
      “刚醒过来,别说话。”他淡淡地道,手指却轻轻地掖着我下颔的被子。
      这个人,会是克拉伦斯吗?
      我好一阵子的迷茫,莫非在我受伤昏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该喝药了。”他倾身将我扶起,让我依着他的肩膀,右手端着一碗药汤,向我唇边喂过来。
      “唔。”我双眉紧拧,好苦!
      “不许吐出来。”他的声音虽强硬,却似带着几分温柔。
      若非胸口的伤仍在剧疼,我真会拧身看看他究竟是什么表情。
      太怪异了!
      药汤在唇舌间转了两转,最终还是闭着眼睛咽了下去。
      “好好休息,我明天来看你。”
      克拉伦斯将我的身体缓缓放平,俯身留下一句话便起身离开。
      “你们好好照顾她。”
      隐隐地,听到他低声地交待着。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目光落于房间的一角,惊觉思绪里闪过一个个熟悉的场景,如同幻灯片般,一闪即逝,再要想回味,却仿佛不曾有过。
      “外……外面……是否……种满了……落香草?”
      极其艰难地问完。
      沙莉点头,目光里带着猜疑。
      “这里……是……”我又问。
      “这是你以前住过的房间。”
      我闭上眼睛,脸颊轻轻地摩娑着馨香的被褥。
      梦……我的回忆一直都是通过梦来拼凑的,虽然总是以恐怖的血海结束,但总算是在充实着。
      只是,为何我梦见的人只有克拉伦斯,莫非沙莉……
      “小姐,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沙莉微怯地问。
      我摇头。
      “不……,我……闻到……花香。”直觉的,我开始对她的话起疑,也许不全是假的,也不全是真的。
      她跪坐到我的床边。
      “克拉伦斯还是那么的爱你!”
      “爱……我?”我撕扯着喉咙。
      “你不知道,你受伤昏迷的那天,他狂怒之下将那几个私自动刑审问你的人当场处死,那些人或多或少都与贵族有些血缘牵连,可是连爱德华四世陛下都不敢阻拦他……”
      我眸光闪动,原来那天坐在中央位置的人是英王,怪不得……
      “而你喝的药,也是克拉伦斯公爵向陛下求来的,那些……都是能起死回生的圣药,莫说是给你,就算是陛下亲兄弟都不见得能吃得上的灵药。他却为你求来了,整整五天不眠不休地守在你的身边……”
      我不动声色地听着。
      “就连我……亦是他将我从地牢里放出来,就是为了服侍你!”她顿了顿,继续道。“没想到,你对他的影响依然这么大,轻易的就再次失去自制。”
      沙莉的脸上浮现出奇异的色彩。
      她不是应该痛恨着克拉伦斯的吗?为何表情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的……欣喜?

      见我依然不语,沙莉没再说下去。
      “小姐,你好好休息吧,沙莉守着你。”
      我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自然地落在窗外的那轮夕阳上,重重的红云如火如霞,疑惑逐层扩大,隐隐的不安像一圈荡开的涟漪般难以宁静。
      不知为何,我宁愿他是冷漠的。
      身体微微侧动,胸前立刻一片牵扯的热辣,刚喝下的药似乎不仅止痛,还有助眠的功效,意识缓缓地浮动……

      实在是不喜欢黑暗……
      隔着重重迷雾,我伸手努力地撩拨,却无法让眼前的黑暗和浓雾疏散半分,湿嗒嗒的空气在身边浮动,我的步子异常清晰而明确地向着一个方向不断前行。
      歌舞喧闹之声,从隐约可闻到鼓动耳膜。
      身后,忽然被人狠命一推。
      我忍着惊呼,看着自己犹如破蛹的蝶,从黑暗的世界里破茧而出!
      眼前--
      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但,真正让我震惊的,是眼前那名倾倒在克拉伦斯怀里的绝色的女子!
      我终于看真切了……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容颜。
      她的脸色因这个意外的踉跄而绯红,即使仍强自镇定地掩住心底的惊惶!

      一双手臂,自旁边横了过来,想将苏非丝从克拉伦斯怀里带回自己的身边。
      但禁锢在苏非丝腰侧的那双大掌却不动丝毫,两个男人以奇怪的姿势僵持着。
      “我尊敬的表兄,沃里克公爵。”克拉伦期优雅地颔首致意,眼神里却浮着一丝嘲弄。
      沃里克公爵……
      我迅速地回头,看见了那个目光深沉的男子。
      他,或许比克拉伦斯更要俊美上几分,却不及克拉伦斯的气势及邪妄,唯有那双眼眸,毫不掩饰他的阴狠。他有着无所畏惧的底气!
      我对他,没有任何熟悉的反应。

      沃里克收回手臂,俯视着苏非丝。
      她冷淡的神情里有了一丝波动和挣扎,克拉伦斯却在这时出其不意地收敛了他的霸道。
      沃里克向苏非丝伸出右臂,她柔顺地挽着,眼眸里却闪过一瞬的情绪。他们正欲越过克拉伦斯时,克拉伦斯的声音却使他的脚步缓了下来。
      “不介绍你的女伴吗?”语气轻浮。
      沃里克站定,却不回身。
      “你,需要知道吗?”
      苏非丝处于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神色愈冷!
      “若有此荣幸的话!”
      我看着他上扬的唇角,不羁而放肆的眼神。那眼神,仿佛能透过苏非丝的衣物,直视她身体般赤裸裸的侵略。
      “可惜你没有。”沃里克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扶着苏非丝进入了宴会大堂。
      原地,克拉伦斯露出一丝笑意,冷酷的,势在必得的。

      在美女如云的宴会上,苏非丝仍是最瞩目的。
      即使厚重的黑披纱掩住了她绾起的黑发,然而那双乌黑的眼瞳,小巧的鼻子以及潋滟的薄唇,与西方人有着多么大的不同,更别说她那娇小而瘦弱的身形,相对于丰腴的西方女子,高大强壮的男人,她无疑像个且未发育完全的孩子。
      然,那样幽静的绝美、恬淡而神秘的气质像致命的罂粟,强烈地震憾着惯于强势而保护欲过剩的男子。
      只消一眼。
      克拉伦斯的目光紧迫地盯着她,像欲擒故纵的猛兽,又似无言的挑逗。
      紧紧跟随着,让她无处可逃。
      直到舞曲响起,人群迅速集合,隔断了那如火焰灼身般的注目,苏非丝暗暗地松了口气。
      沃里克向她躬身邀舞,她的睫毛眨动,却不能拒绝地随他步入了舞池。
      舞伴在舞曲中是不断地交换的。
      在苏非丝尚且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她已旋进了克拉伦斯的怀里,沉重的压迫感笼罩着她的全身。
      “你从哪里来?”他的鼻音漾动了她的发梢。
      她的眼里闪过一刹的错愕。
      “很远。”她嗫嚅片刻。
      “没有人告诉过你,肤色有异的人在这里是最卑贱的人种,是可以任意被买卖、奴役的吗?”他的声音轻得仿佛在言笑,她的血色却迅速褪去,强自压抑着自己的颤栗。
      “你是沃里克的奴隶?”他又问。
      “不。”她摇头。
      “女人?”
      她抬起眼眸看他,才惊觉这个男人的高大。
      “不是。”
      “不是吗?”他低沉地笑,目光里的炽热更甚。

      该换舞伴了。
      克拉伦斯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抓住苏非丝的手腕就带出舞池,走向大堂的宝座。
      “你做什么?放手!”苏非丝的脸上有了慌乱,不若之前的镇定。
      “怎么?怕我?”他微眯起眼睛。“沃里克没告诉你我有更可怕的一面?”
      就在克拉伦斯与苏非丝的拉扯之间,音乐已嘎然而止,人群里一片死寂,哪怕他们惊诧,好奇甚至有些期待,也只敢放肆地观望着。没有人敢招惹易怒且残暴的克拉伦斯,即使在他微笑着的时候。
      我紧张得出了一手心的汗,紧瞪着苏非丝和克拉伦斯。
      克拉伦斯紧擒着苏非丝的手腕站在大家面前,我看见沃里克眼底浮动着诡异的光茫。

      “你……”苏非丝还未惊呼出声,罩在她头发上的黑纱在克拉伦斯的撕扯下破裂。
      那头如瀑的齐腰长发散开,漾出黑色的光泽。
      哗声骤起。
      苏非丝紧咬下唇,脸色灰死。
      “她……”定在她脑后的大掌忽而变得轻柔。“是我的奴隶。”他宣告。
      这个瞬间,苏非丝奇异地安静了下来,目光里有疑惑,有不解,更多的,是一些未明的情绪。
      我的目光再去寻找沃里克时,他已消失在气氛暗涌的大堂里。
      “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吗?”克拉伦斯轻蔑一笑,向着苏非丝的耳边低语。
      她的脸色再度骤变,紧捏着的拳头显示出她的倔强。
      “向我显示你的臣服吧!我美丽的女奴。”他的气息忽近。
      吻,就这么强势地印在了她的唇上,宣告了他的所有,沾染了他的气息。
      只是……那一片冰凉呵……

      惊醒!
      啊--我迅速想要躲开的反应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定住了。
      黑暗里,那双眼睛熠熠发亮。
      “是我。”低哑的声线。
      克拉伦斯?!
      我好一怔子的恍惚,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真实?
      胸前……冰凉得可疑……我低头看见自己白皙的皮肤正干燥地裸露在黑暗里。
      “你!”我想都没想,伸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震住了他,以及我。他没有预料我的出手,而我,没有预料他竟没有防范。
      僵持着,我明明看见他眸里闪动的怒气。
      为何隐忍?
      “大人?”伯特伦的声音从门外低低的传来。
      “没事。”他竭力忍住语气里的浮动,俯头继续捣弄着手里的……。
      药膏?
      他刚才只是……在为我上药?
      “对……对不起。”我低低地道。“我没……想到……你半夜到来……是为了……”
      他冷笑。
      “若是大白天,只怕你不止给我一耳光吧?”
      “可……可以给沙莉帮我抹。”
      “这药是用百毒制成的,可以消除疤痕,份量一旦控制不好,只怕你的伤口是满目疮痍。”
      哑然。
      “更何况,你欠我的,何止这些。”他的语气开始不稳。
      “克拉伦斯……我想不起,真的想不起……”不管他信不信都好,且让我坦白吧。
      “现在,你只需要把伤养好。”
      我半合眼睑。
      他的手指不徐不缓地伸出,当那点冰凉的药由他的手指抹散在我的伤口上时,热血忽然涌上了我的脸颊,喉间一紧。

      眼前又有幻像出现……
      “苏非丝?”克拉伦斯轻拍我的脸。
      “发烧?脸红得这么厉害?”
      噢,不,我刚才竟然看到那样的幻像……
      “休息吧,你该睡了……”他迅速地起身,空气里弥漫着落香草的香气,被他轻易地带走了。
      月华正白,再没有什么经过……

      直到伤口痊愈,城堡里已是深秋萧瑟,淅沥的细雨绵绵地下了几天。
      晨起时,驻立在窗边,任飘进来的雨濡湿了前襟。
      以前,我并不喜欢雨天,甚至憎恨,因为要上课,要穿街越巷,每次出门都要费力撑伞,两脚泥泞。绕是再小心,也不得一身干爽,于是遇到雨天,不是逃课,便是闭门酣睡。而今,再没有必须出门的理由,更倦更懒之际也慢慢体味出一丝下雨的清韵,滴滴嗒嗒的雨声轻灵且助眠。
      苦笑。
      揉揉眉心,眼底下的淡青色盘踞不散。这一切都得归咎于自那夜发现他总是半夜进来为我抹药后,他便坚持夜夜与我同床而眠。
      也只有他,在被人目光如火炬般瞪着的情况下也能如无事人般酣睡一宿。

      但他除了为我上药外,绝不在夜里碰我。此后,我被迫地习惯了他强大的存在感,任那独特的气息充斥眼鼻也照睡不误,而深秋的寒冷也因挨着他的手臂而清减许多。
      偶尔,我会想见初次见面时的克拉伦斯,那般倨傲和冷酷,也已渐渐被现在温柔的克拉伦斯所取谛。
      许多思绪和困扰,似乎已然远离了我。
      一切,只需要放过自己。

      “天气冷了,怎么站在这里受雨?”肩上多了一件披风,他的怀抱熟悉而且自然地环着我单薄的身体。
      触及我前襟的冰凉,他的眉峰紧拢。这种温柔得足以将人溺毙的温情,总让我片刻的忡怔。
      他冷睨着站在一旁的沙莉。
      “怎么不给她加件外衣?”
      沙莉脸色惊惶,呐不成声。
      “我不冷。”我将视线从窗外如丝如线的雨幕收回来。
      他温热的手指轻贴着我的脸颊,轻轻摩挲着,红晕立刻蜿蜒一片。
      “还是那么爱脸红?”他浅笑着轻叹,拢我入怀。
      那样的话,也曾经在梦里听他说过……

      我闭上眼睛,有点无法自已。
      也许在沙莉的眼里,克拉伦斯又重蹈对苏非丝的迷恋,可是我偏偏懂得一个道理:爱之深,恨之切。他曾经有多爱我,在我背叛他以后,就会有多恨我。只是……我背叛过他吗?梦境里的苏非丝是如此的爱他,爱得连我都能感觉得到。在苏非丝失踪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我那段重复梦见的血腥片段又是怎么回事?我是如此急切地想要知道,却又只能等,等梦境降临。
      沙莉,甚至整座城堡的子民都被表象所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克拉伦斯想要的。
      我问自己,你想知道吗?想吗?
      淡淡的酸涩,这段日子,我重复在梦境和现实之间温习着他的疼惜和呵护,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哪些是虚的,哪些是实的。
      就这么,放任自己沦陷。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沉默,抬起我的脸,直视半晌。
      “不舒服?”
      我摇头,不语。
      “这两天我有重要事情要办,你好好照顾自己。”他扶着我的肩膀,眸底是一片温柔。
      克拉伦斯,这可是你的真心?
      我又是好一阵子的恍惚。
      直到他离开的时候,我因为忽然失去扶持而身形一晃。
      “小姐……”沙莉唤着失神的我。
      “嗯?”漫不经心地应道。
      “你是不是……爱上了公爵大人?”
      我缓缓地踱回窗边,看见克拉伦斯离开的背影。
      雨丝覆面。
      “爱上他……?”如果我能恢复记忆,知道事情的始末,也许我还有机会。可是现在的我,又有何资格言爱。
      为何呢?会有淡淡的惆怅,无法辩明的倾诉,已然无声。

      仍是雨天。
      睡意在绵沙沙的雨声中由浓渐淡,我躺在床上,屋内安静得几乎能听见骨头酸痛的声音,潜意识里仍将自己当作是囚犯,轻易的,让自己禁足。这百尺的活动范围,让人生厌。
      “沙莉。”我唤了一声。
      另一名女仆走了进来。
      “小姐,沙莉有事外出了。”
      “哦,好。”我看着手里那堆繁复的衣物,皱眉。
      “小姐……你,你要出去吗?”
      我微微抬脸,疑惑地问。
      “莫非不行?”
      “不,不是的。”她忙说,坦然地走到我身旁,为我着装。
      “需要我随行吗?”她问。
      “不用,我只是走走。”我摆手。
      漫无目的的游走,直到自己停在了厨房门前,才知道这是自己无意识下的目的地。
      正要入内,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瞎眼了不是?”
      对上的,是凯莉的眼睛。
      “是你?”她有些惶惑。
      “威利老人在吗?”我微微张望地问道。
      “他采买去了。”她看着不知意欲何为的我。
      “噢。”我有些失望地点头,转身再度漫不经心地游走。
      漫天细雨飘飞,雨披之下难免沾身。

      无来由的,想起梦境里那条银链般的溪流,于是走出城堡周边,寻了过去,却不想还没走出多远,就遇上一片美丽的风景。
      橙黄淡绿,一目风景如画。
      波光潋滟的湖,山石嶙峋,星星点点的无名小草丝毫不俱寒意地冒头,滋润了深秋的萧瑟,竟有几分“红了樱桃,绿了巴蕉”的闹意。
      雨点淅沥,顺着叶梢枝头滑落,心里的一处郁结豁然开朗,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一阵衣裙磨娑的声音,由远而近。
      我从高大的山石后探头而望,看见沙莉正神色诡异地向这边走来。
      她不是外出了么?我紧贴着山石,心里暗暗祈祷她千万别绕到这边来。
      脚步声,在山石另一方停定了。
      我的心跳如鼓。
      “有何进展?”忽如其来的从隔山传来一把男声,骇得我呼吸都屏住了。
      这个人是何时出现的?发现我了吗?
      此时,只恨自己不是悟空,变作蝇虫。
      “克拉伦斯还爱着苏非丝!”沙莉的声音!
      “你确定?”男声问。
      “是的!我亲眼见他们夜夜同床共枕。”
      “可是为何席亚回报说苏非丝态度冷淡?”
      席亚?原来我身边尽是眼线。
      一阵无声后,沙莉又道。
      “克拉伦斯对苏非丝是情难自制,甚至比以前还要眷恋,而苏非丝似乎在刻意掩饰他们的感情。”
      情难自制?刻意掩饰?这就是克拉伦斯想要的……不,别想!
      “那名册呢?”男人有丝不耐。
      “在苏非丝身上!”沙莉肯定地道。
      我惊愕。
      “消息可靠吗?”
      “克拉伦斯与伯特伦在密室里用纸张密谈,纸是烧毁了,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我会在纸垫下动了手脚,我看到他写着名册在苏非丝身上的,将于他回城那天面呈国王陛下。”
      手脚一片麻凉,心如死灰。
      原来,我不过是两个阴谋里一枚共同的棋子。
      克拉伦斯……

      细雨迷蒙。
      不肯淋漓尽致地倾盆而下。
      天空,是灰白色的惨淡。为何,我会觉得冷,不是彻心透骨。
      只是哀绵不绝,直到沉溺。
      我站在过道上,穿堂的寒风吹起罩裙,曾经沾染的泥泞和水痕,已难分辩。
      真真假假,瞬间径渭分明。
      我淡然一笑。

      这,是否可以抵消你一些些的恨意呢,克拉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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