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引魂其络(三) ...

  •   陆无咎二叔陆穆是陆肃同父异母的弟弟,乃妾室所生,资质平庸,在谷江城里担着虚职,并无实权,纵使自己资质平平、无所作为,却对陆肃极不服气,一直暗地里使些小绊子。
      陆穆每次出现,准没好事,这次来更是带了个噩耗,陆肃在贺寿返程途中遇袭,身中数刀身亡,尸首正在运回的路上,据悉,凶手正是二十年前因引魂族与谷江城生了嫌隙的陵城。
      二十年前,陆肃救了引魂一族,引魂族在谷江城定居,宋渊时常暗遣探子盯着谷江城的动向,担心引魂族与谷江城联手,以他歹毒的主意攻打他的城池。就是如此可笑,小人总以为旁人同他一样,也是小人,陆肃仁厚,其善心慈,怎会与他宋渊是一类人。
      陆穆故作悲痛哀嚎着,眼睛偷偷瞄向陆无咎。陆无咎坐在堂上,面无悲伤,甚至连半点震惊也没有。
      陆穆见状,心里不屑冷哼,这小畜生还真是无情,自己老子死了,还能这么淡然。他来本是想来看一场孝子号丧的戏,现在讨了个没趣,干嚎两声后也就回去了。
      陆穆走后,陆无咎在厅里沉默地坐了许久,神情晦涩不明,直到暮色四合依旧一动不动。其络远远看着,隐约明白了什么,陆无咎是敬爱他父亲的,只是权势之下暗涌的汹波,让他喜怒不能形于色,哪怕心如刀绞,也要装得云淡风轻。
      不知怎么,其络竟有些同情他,再想,谷江城是因引魂族才与陵城结的怨,陆肃被陵城所害,如果说宋渊的贪婪多疑是这件事的祸根,那么引魂族就是那条导火索。
      同情心和愧疚感同时作祟,其络心下难安,从厨房端了一盅人参乌鸡汤给陆无咎送了过去。
      陆无咎听有脚步声靠近,未抬头便知是其络,在她距他一臂之遥时,抬头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声线低沉沙哑,满眼期待:“其络,你可愿留下来,做这谷江城的女主人?”
      案上的烛火明明灭灭,陆无咎手心灼人的温度自其络手腕向四肢蔓延,他认真的模样惊得她将汤盅打翻在地。其络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回应,手腕本能的用力挣开他的钳制,转身逃了。
      看着其络慌乱逃走的身影,陆无咎没有上前追去,只是颓然坐在椅子上,嘴角自嘲地上提,面上悲伤和失落交杂着,难辨是伤心多一些,还是沮丧多一些。
      夜晚,其络因为陆无咎的话辗转难眠,干脆穿上外衫爬起来,坐在湖边的石桌旁乘凉,一颗小石子轻轻擦过其络的侧脸掉入湖里,惊起几圈涟漪。慎行扔着小石子出现在她身边,扫了她一眼,表情木然:“你在做什么?”
      近来发生的事太多,其络有感身心俱疲,有气无力地答道:“赏月。”
      慎行抬头望着被乌云遮了一半的弯月,讷着张脸,突兀问道:“你知道陆府看月亮最好的地方是哪儿吗?”说着,他没等其络反应,就托着她腰,飞上一旁的屋顶。
      其络在屋顶站定,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地大声冲慎行吼道:“你做什么,吓死我了。”
      慎行没有理会其络的怒火,径自抬头朝天上望去,“你看,是不是和你在地上看的感觉不一样?”
      其络顺着慎行的视线抬头,墨染的天空中,弯弯的上弦月娇羞地半隐在云后,零零散散的星星惺忪着睡眼,顽皮的忽隐忽现。
      见此情景,其络怒气顿散,开心地笑了,原本清冷的脸上露出浅浅的梨涡:“嗯,的确不一样,在屋顶上看,感觉与它们亲近了许多。”
      慎行在其络身侧坐下,双手交握置于膝部,眼帘低垂,神情落寞,哑声说:“城主遇害了。”
      自初见慎行至今,慎行总像个没有感觉能力的木头人一样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这还是其络第一次见他情绪外显。
      其络将梨涡收起,转头看向慎行:“中午陆无咎去找你,说的就是这个吧。”
      慎行昏迷了三天才醒来,中午陆无咎赶着去同他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此外,陆无咎在听说自己父亲遇害半点震惊都没有,想来是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嗯。”慎行低声应着。
      其络想了想,又问:“老城主对你很好?”。
      慎行抿唇点了点头:“嗯。”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老城主故去得仓促,诸多事情未有机会交代,但他生前待你好,走后必然也希望你好,若他挂念的人事安好,想来也能安息。”其络轻声劝慰慎行。这一套安慰人的说辞是她幼年听其善宽慰一个丧偶的友人时学的,每每周遭的人故去,她想安慰遗属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都是套着这词说的。
      慎行听完,震惊看向其络,错愕问道:“我们幼时,可曾见过?”
      其络被慎行问愣了一下,转动眼珠细细想了想,回道:“大约,不曾。”
      其络之所以回答得如此模棱两可,是因为她小时候身边的人族小朋友屈指可数,而像慎行这样木讷少言的人更是没有,可她对慎行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慎行张嘴刚想要说什么时,陆府后门处隐隐的白影吸引了其络的目光,她定睛一看,居然是陆无咎的命魂,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其络冲慎行使了个眼色,慎行会意,带着她向后门飞去。刚落地站稳,她迅速将腰间的小瓶子解下托于掌上,打开瓶盖,施诀把陆无咎的命魂引入掌心的小瓶子里,盖上瓶盖,再把瓶子系回腰侧,动作一气呵成。
      慎行好奇地盯着其络腰间精致的翠色小玉瓶,其络见状解释道:“这是我们引魂族捉魂的灵器,魂归瓶。”
      说完,其络自然地牵起慎行的手,迫不及待地去找陆无咎,全然没有发现身后的慎行僵直身体随她牵动,呆呆地盯着他们相执的手,脸上泛出可疑的红晕,像是一块年岁已久的胡桃木。
      命魂寻来得太过容易,就好像是有人故意放在她眼皮子地下等她来捉,其络总觉得不安。但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也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她只想尽快帮陆无咎命魂归位,然后从这件事中脱身开来。
      第二日夜里,夜幕深垂,府中的仆人都睡下了,连今晚巡夜的小厮也被陆无咎提前支开,整个陆府寂静得像一处空宅。
      其络在僻静的偏院设好法坛,要了陆无咎的生辰八字,让他躺于法坛之上,慎行守在一旁,然后打开腰侧小瓶的盖子,把陆无咎的命魂放了出来,点燃写了他生辰八字的黄符,念咒引魂归位。
      其络念咒后,那命魂飘飘忽忽开始有了反应,但却没有乖乖回到陆无咎的体内,而是时而向慎行飘来,时而向陆无咎倾去。
      一个猜测在其络心里放大,再放大,一股腥咸的液体从嗓子眼涌了上来,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一手撑着单膝跪地,半倒在地上,引魂失败了。
      慎行和陆无咎同时向其络奔去,慎行先一步扶起其络,陆无咎悄悄掩去眸底的不悦,关心道:“你怎么样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其络脸色煞白,施诀将陆无咎的命魂收回瓶中,抬手擦去嘴边的血渍,虚弱笑了笑:“无碍,小事。眼前这情况,可能是命魂离体太久,暂时产生了斥体反应,只能过两天再设法引魂。”
      此次引魂失败,其络元气大伤,在房里歇了三日,没事便府里走动,找府里的老仆聊些细碎的琐事。
      陆肃尸首运回下葬的第七日,陆穆煽动族里的老辈,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往陆府赶来。
      陆府中堂内,陆穆伙同族里那些办事无能却总想着多分一杯羹的老家伙,话语间明里暗里示意着该选出新一任的城主。
      陆无咎在一旁听着,眼里的寒意越来越浓,终于将手中茶杯掷碎在地,喝道:“先城主尸骨未寒,你们就这么等不及了吗?谷江城城主历来由陆家家主兼任,而陆家家主之位一向由嫡长子继承,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到我父亲这辈,膝下就我一个儿子,你们今儿个聚在这儿堂而皇之地商选新城主,当我陆无咎是死的吗?”
      陆无咎眼中寒意太甚,且句句在理,吓得一堂的人噤了声,偏就陆穆那个不识趣的,阴阳怪气的来了句:“规矩都是人定的。”
      “是嘛!这么说来,叔父是想做那立规矩的人咯?”陆无咎声音似沁了冰,眼神狠厉,然后在谁都没看清他是何时出手的情况下掐住陆穆的脖子,手上渐渐用力:“规矩是人定的,但绝不能是你这样的人……祖宗还说,乱家族和睦者,驱逐杀之。”
      陆穆口出鲜血,睁大着双眼地瞪着陆无咎,像是不敢相信路无咎真的对他动了手。
      陆无咎松了手,看着路穆的身体软软瘫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尸体,如同看着一只恶心的蛆虫,掏出怀里的锦帕擦了擦手,扫了一眼众人,冷冷道:“三日后,我将遵从祖训,担任新一任的陆家家主兼谷江城城主,各位长辈若是有异议,现在便可以提出来。”
      族里那些老人本就是在陆穆的怂恿下打秋风来的,见领头的死了不说,光看陆无咎能心狠弑叔,瞬间都拎清了自己的分量,吓得立马俯身高呼:“拜见新城主。”
      斜睥身前那些俯首称臣、浅根软骨的墙头草,陆无咎半点也不想多瞧,收回目光背过身沉声道:“若是没其他事,就各自回去吧,今日之事,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事情发展的太快,听到这件事时,其络第一反应是尽快帮陆无咎命魂归位,然后带慎行一同离开,再不回谷江城。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