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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池远和虞乐 ...

  •   江昀嘴巴紧紧抿着,眼神闪过一丝尴尬。
      祁厌呆滞,过了两秒,“喂,起开。”
      这是上次在七中联考过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对于虞乐当时的一句“没看见”,祁厌表示很不爽。

      “......”虞乐没说话,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站起来就往前走,没回头看一眼,因为喝醉的缘故,走路的姿势扭捏让人噗笑,现在,好像不只是祁厌看出来了,就连江昀也一句话不说,默默的看着面前的人倔强地走着步伐不一的路。

      他今天很怪。

      祁厌莫名烦躁不安。
      “他刚刚,差点就撞门上了。”只是嘴里呢喃着。
      江昀不自觉邹眉:“你说什么?”
      祁厌只是摇摇头。

      马路上,虞乐一个人走着。

      路灯的橙光铺满地面,来来往往有几个行人结伴同行,只有虞乐的影子略显孤独。

      他裤子上沾上了泥,手指偶尔滴着两滴血,因为手肘擦伤流血流到手指,“嘶,”他靠在一个路灯杆旁,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刚刚没注意,后面有个水坑,虽然干涸了,但泥土还湿湿的,走着走着不小心就摔了,手肘也蹭破了。

      虞乐慢慢顺着路灯杆往下坐,他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他从来不会让自己摔倒,满身是泥也会立马洗干净,可现在,他好累,累到没力气再去洗个澡了。

      早知道,就不来c市了,一个人生活不是挺好的吗?
      ......

      记得那年,虞乐九岁了。

      “妈妈,妈妈,不要走,求你了别走。”床上,小孩睡得很不安稳,他一直在叫妈妈,房间很大很黑,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光,整个房间黑蒙蒙的,没人回应。
      他妈妈估计现在快到美国那边了,毕竟妈妈的丈夫很有钱,会把妈妈弄到最好的地方治疗的。

      他爸爸呢?
      现在应该在监狱里好好服刑。

      而他,他的存在就是错误。

      那段时间邻居们都不知道他家怎么了,只是每每都看见大门紧闭,都以为是搬家了,谁也没想到家里就一个9岁的小孩。
      没人为他惋惜,没人可怜他,他的家没了。
      他从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畸形的家里,他只知道爸爸妈妈的感情不好,他真的从来都不知道他们家原来是那么肮脏不堪的存在。

      他爸爸是那年九月进的监狱,到现在,八年了。

      虞乐从小就聪明,什么事都理解的快,终于那天他妈妈和爸爸吵架的时候,他偷听,他知道了,他妈妈和爸爸不是正当的夫妻关系,他妈妈要离开这个家。

      他爸开庭的前一个月,他终于弄清楚所有的事,他拒绝为他父亲出庭,他目睹了他母亲遇害的整个过程,他忘不了,也释怀不了。

      他妈妈最后被池木洲带走了,他带他妈妈去美国了,最后他只知道他妈妈成了植物人。
      池木洲?池远的父亲。

      他妈妈也是池远的妈妈,他妈妈生下池远一年后,被他爸骗了,两个人在一起生下了他,因为虞乐,他妈妈在这个家生活了九年,她想离开了,她是真的不想跟他爸爸一起生活了,他爸爸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窝囊废,爱赌又嗜酒。

      所以在他知道妈妈要走的时候,他不哭不闹,可妈妈走了不到一个星期,他爸爸就对他拳打脚踢,最后要挟他的妈妈回来,不然就要伤害他。
      第二天,他妈妈回来了,但她还是要走,她自己有家,她还有个儿子,她欠池远的太多了。
      他记得那天,他就在旁边。

      “你要是走了,你下次就等着给小乐收尸吧。”
      “你敢!”
      他爸指着妈妈,转身就去厨房拿了刀,“你看我敢不敢!”
      他母亲去夺刀了,那刀是冲他的,他爸爸把用力推了一把,他母亲撞到了桌角,他哭着,跪到母亲面前,他母亲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他才9岁,他当时怕极了。
      他爸爸看见这样的情况,扔下刀就跑了,小男孩一个人哭着喊着,他知道要打120,他妈妈送去急救了,医生说“要是再晚一点就没救了。”
      他当时都傻了,第二天,池远的爸爸就来了,他把妈妈带走了,起诉他爸爸,他拒绝为爸爸在法庭上说任何好话,他爸入狱了,判了15年。

      妈妈的丈夫很善良,只是起诉了他爸爸,对他挺好的,池叔叔告诉他,他妈妈醒过一次,唯一一句话就是“拜托你对小乐好一点。还有池远,帮我说句对不起。”
      池叔叔就真的把他当自己儿子,但虞乐实在受不了在池家生活,他脑子里全是他妈妈当时流了好多的血,整个地板上全都是,再想下去他会疯的。
      最后他提出自己一个人生活,池叔叔同意了。
      池远很讨厌虞乐,他的童年没有妈妈,从记事起就没见过妈妈,现在妈妈变成了植物人,他怎么能不恨,他恨不得虞乐和他爸爸都去死,他妈妈是做错了什么?

      来到c市,他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生活。
      他发现那年之后,他就得病了,是非典型孤独症。
      他的世界很空荡,什么都没了,他爸爸是个恶人,他妈妈就是被爸爸害得,不知道要躺在床上多久。

      池远讨厌他,他没办法,他只能忍着,这是他欠他们家的,他们家没了,池远的家从他出生前就没了,他起码还拥有妈妈的爱活了9年,池远他什么都没有。
      虞乐只觉得自己欠,欠很多人,好像永远也还不完了。

      他脑海闪过很多画面,最后活生生定格在他妈妈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虞乐抱着头,一声不吭,一滴泪顺着侧脸流下,他愣是咬紧了后槽牙,一个17岁的男孩狼狈极了,曲着腿坐在地上。

      才发觉手臂疼的不行,转头看了一眼,白T恤上蹭了很多血。

      不行,他不配,连消极的情绪都不配,妈妈还在病床上,他凭什么好端端在生活?

      他要回家,他要洗澡,全都洗干净,他还要好好生活,等着他妈妈醒来。

      他记得,当时那把刀是冲他的,是妈妈上前夺刀子......
      然后,妈妈就靠在桌角旁,她流的血怎么都止不住。他怎么哭闹,妈妈都不理他。
      他记得,他妈妈名字好听,他记得,他妈妈长得很漂亮,他记得,他妈妈唱的儿歌很好听,他记得,他妈妈已经成了植物人,他记得,他有八年十个月没见过他妈妈了。

      无助,害怕,绝望,罪恶感,活生生吞了他。

      霓虹灯下,有个人摇摇晃晃,他右手捂着左手胳膊,影子拉的很长。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惨白的脸,唇上的纹很明显,已经起了死皮,只是眼皮提溜着,有几道血丝,眸子里尽是一种压抑。

      “妈妈说,我叫虞乐,希望我可以快快乐乐,可是,我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伤的。”这是他妈妈唯一骗过他的一次。

      颠颠晃晃,虞乐总感觉自己走偏了,但是没力气抬个头去看,只是一阵车的鸣笛声,好响好响。
      虞乐费力抬眸,远光灯在夜晚显得格外刺眼。

      但是他看见了,即使画面不是很让人舒服。司机在咒骂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让虞乐不噤想笑。

      突然失去力气,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微驼的背刻意挺直。
      迎面一辆货车,远光灯照着他惨白的脸,但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驶过来。

      他突然很想跟这个世界请个假。

      “虞乐,你疯了!”虞乐突然被一个强有力的手拽的颠了两步,又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喝了酒又吹了夜风,现在感受到暖和,虞乐忍不住身体打了个颤。
      刚刚的声音,是祁厌?

      “你有病是不是?我要是不跟着你,你他妈现在就被撞飞了!”他喊得很大声,嗓子多了几分嘶哑,双手死死环住虞乐的肩。
      “......”虞乐不说话,因为没力气,头斜靠在祁厌颈窝。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

      夜风又吹来,蓦地,祁厌觉得有温热的液体在脖子流。
      祁厌低头看,虞乐迅速转过头,深深埋进祁厌的颈脖,死活不让祁厌看他的脸。
      不知怎的,祁厌感觉嗓子有点热,喉结动了动,鬼使神差的往身下看去。

      祁厌整个人绷得很紧,虞乐似有若无的气息吐在他颈窝上,痒痒的,很奇怪。

      “虞乐?”祁厌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没人应。
      “小孩?...笨蛋同桌?”小心翼翼开口,声音很轻,一瞬就消失在黑夜里。

      夜很静谧,霓虹灯让长街明亮,他背着光站在这里,双手垂在身侧,他怀里靠着一个人。
      温顺的把头埋在他肩上,一句话不说。

      当祁厌意识到怀里这位貌似睡着了的时候,虞乐好不配合的出了声:“妈妈。”

      “......”祁厌现在可以吐血了。
      心里却意外的暖,小孩在颈窝拱了拱,露出一半的脸,白皙干净。

      祁厌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告诉过虞乐,他觉得虞乐身上很香,是一种不同于复合香水的味道,而他,很喜欢闻这种味道。

      这小孩站着都能睡着,看了是真喝了不少。

      祁厌感觉有什么从虞乐手上滴下来,抬起来看,他清楚的看到了血,眸子不由得一狠,重新握起的拳头连着手臂上爆出的青筋。

      祁厌觉得自己上半辈子心跳最快的几次,除了踩空楼梯,就是刚才看到虞乐站在马路中央差点被车撞的时候了。

      突然一种后怕从心里冒出来。

      垂下的手不经意再次揽过虞乐的肩,用力抱着他,像是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了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虞乐家住哪。

      “虞乐,虞乐?”祁厌喘气,刚刚把虞乐弄进车里费了不少力。
      “嗯...是妈妈。”
      旁边的祁厌一脸黑线,这人怎么一天天就知道喊妈妈,瞥向虞乐的眼里闪过一丝嫌弃,他不说话,只是看着虞乐。

      “妈!”虞乐猛的睁眼,额头上又是密密的汗珠,“醒了。” 下意识往旁边看过去,虞乐看到祁厌正襟危坐,手里把玩着一个吊坠,是一只蓝色史努比。

      “你怎么?”

      祁厌心里窝火,他刚刚跑过来的时候,看着虞乐对着货车一点想跑的意思都没有,他心脏都感受不到跳动了,而且越想越气。“我什么怎么?要不是我,你早被车撞死了。”幽幽的开口,根本不看虞乐一眼。

      虞乐抬手覆上双眸,只感觉头疼的厉害,“......”再就没了声音,像没听见祁厌的话一样。
      车里安静下来,好久,祁厌别扭道:“家住哪?我叫司机往绿园开了。”浓浓的幼稚口吻,说话间还不忘往旁边瞅两眼。

      虞乐侧着身子,抬头一个对视,身后车窗映照出整个城市的缩影。

      “谢谢。”半晌,虞乐只是轻声客套了一句。

      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虞乐瞪大了眼去看祁厌的脸,因为路边的霓虹灯刷下来长长的阴影,遮住祁厌的半张脸,眸子泛着光,他的眼睛很深邃,很好看。“诶...你知道我住绿园?”他刚刚都没仔细听祁厌讲话,刚刚想起来他又没告诉祁厌自己家住哪,他干嘛叫司机往绿园开。

      祁厌眯着眼,一时半会没说话,嘴巴动了两下,说出十分强有力的回答。
      “猜的。”

      他总不能说,自己以前偷偷跟着虞乐来过这吧,那样一定会丢死人,他绝对不要说,绝对不!

      “......”虞乐当然不信,但他没有质问,反而心里暖暖的,他感觉到自己被关爱了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心安。

      一车驶到绿园区。

      虞乐拉开车门正准备下去,“你......”虞乐刚想说不用送了,祁厌就跟着下了车。
      “我很渴,要喝水不行吗?”他整个人都心烦意乱,说话难免有点冲。看着虞乐的胳膊,衣服也被血染红了一大块,难得的放软了语调,“可以吗?”

      “嗯。”身体怔了一下,他没理由拒绝,只是脸色越发的白,是一种不安的惨白。

      虞乐家还是钥匙开门,推开门看过去,意外的简洁,就是有点小。

      “没有别人,就我一个住。”侧着头看着祁厌,想也不想就说了。

      一个小公寓的感觉,虽然小了点,但要有的一点不少,厨房居然是开放式的,除了客厅以及南面的洗手间,就只剩他的房间了。

      虞乐走过去,站在桌子旁熟练的倒了一杯水。祁厌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沙发上,“给你水。”
      两个人没什么额外交流。

      就在虞乐想再次下逐客令的时候,房东阿姨不合时宜的敲着门,“虞乐,虞乐,开门我有事。”
      “哦,马上,来了来了。”急忙跑了过去,祁厌看到两个人悄咪咪说了什么就一起出去了。

      他只是站了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刚刚在车里联系他一个朋友,房东找租主商量点事很正常,他没告诉虞乐,他不仅跟着虞乐来过绿园,这绿园还是他家的地产。

      刚才,房东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是把虞乐支走。而他,也有些问题希望能在虞乐的家里找到答案。
      比如,池远。

      他家里应该会有跟池远有关的东西。

      他一直觉得池远和虞乐之间一定有些事,尤其是他今天晚上也从地下城看到池远了,要说是巧合,他不信。

      走进卧室,黑漆漆的一片,摸到开关,整个房间一下子明亮起来。
      墙纸是灰色的,这是祁厌怎么样没想到的,他看着竟有一丝压抑,床头什么都没有,打开床头柜,只看见抽屉里躺着一个相框。
      拿起来看的时候祁厌也很意外,虽然照片泛了黄,但并没有落灰,说明相框的主人每天都会拿出来看。

      “这是?虞乐他家人。”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连祁厌都觉得照片里的女人很美,原来虞乐的妈妈长得这么好看,他竟然蒙生一种“难怪虞乐也这么好看的想法。”小虞乐站在妈妈旁边,小时候就那么可爱,看样子是在笑,门牙掉了一颗,显得滑稽可爱。

      但又很奇怪,照片里爸爸的脸被涂满了黑色水墨。

      祁厌越看,越觉得这女人面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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