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仙》茫小岛

1、升仙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早春的蜀中，还是阴冷阴冷的，空气中弥漫着雾气，让人看不清远处的重峦叠嶂。清晨的阳光还没有冲破浓雾，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小路上却早已是那些赶路的行人，

　　山脚下的驿站也是人声鼎沸了。虽是只有些茶水，但对于走了许久夜路的人来说也是难得的享受。

　　“小二，算帐！” 一个中年大汉喊道。

　　小二只是笑笑，“这位爷，看样子您不是本乡人吧！ 我们家老爷说了，说不定都是本家了，今天的帐全免。”

　　那大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旁边的老大娘便接了话。“兄弟一看就是外乡人，这茶楼可是孙家老爷特地为了赴会的人搭的。孙家老爷啊，就是上次升仙去的。今天就特地款待咱们的！”

　　“哦？那孙老爷不都升仙了吗？神仙还管这档子事。”那大汉问道。

　　“成了神仙我们自是见不到了，可自家婆娘还是要见的。人家孙老爷的小公子都五岁了呢！”旁边的大婶又接到。

　　大汉嘿嘿笑了笑，“天上不是有的是漂亮的仙女嘛，那自家婆娘不要也罢。”

　　大婶白了他一眼，“你当神仙都是你那德行啊！”

　　屋里的客人跟着哈哈的笑了起来，那大汉红着脸也便不再说话，只顾着低头喝起茶来。

　　“这位大娘，这神仙是怎么回事啊？”角落里的红衣少女问道。

　　“这你们可问对人了。要说我们这啊，可是块福地。”那老妇人拎着茶壶便凑坐了过来。“离这不远啊有个悬崖，对面就是神仙住的地方。那里的神仙啊，每十年都要选个徒弟。这不一到日子，大家都去对面的悬崖上等着让神仙选。我们当地管这叫赶仙会。”

　　同桌的白衣少年只是略皱了皱眉头，便不再接话。倒是那女孩饶有兴趣的接着问道，“那神仙怎么选呀？”

　　“这个简单，大家只要挨个去悬崖的神木上自报家门。神仙选中的人呀，自己就会飞到山对面了呀。要不怎么叫升仙呢。上次，我可是亲眼见着孙老爷飞过去的。说道这孙老爷啊，我早看出来不是一般人了。那孩子，打小就聪明，就是家里太穷耽误了...”老太太一打开话匣子，便没完没了的说了起来。

　　“咳...咳...”白衣少年轻咳了几声，不过完全淹没在老太太的吐沫星子里了。

　　“大娘，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了。”无奈的白衣少年只好在桌上放了几文钱，“我们不是去什么赶仙会，自然也要不了孙老爷的款待。”

　　女孩只得尴尬的冲着老太太笑了笑，追了出去。 “碧，你等等嘛。听起来蛮有意思的呀！”

　　碧稍微放慢了些脚步，“你又要去多管闲事？”

　　朱儿努了努嘴道。“什么叫多管闲事嘛。反正我们又没有正事可做，再说也许有我们能找到什么线索呢！”

　　“随你。”碧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朱儿自是知道他只是嘴硬心软，已经依了自己。便蹦蹦跳跳的上前去拉他的手，

　　“不是你说说好要体会人间嘛。那就有点普通人的样子。要是闲累，就别那么多好奇心。”碧并没有拒绝，任由着朱儿拉住，却并不用力。

　　那神仙谷本并不算远，只是这二人一向比翼而行。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是飞不起来的。

　　“算你狠，反正我累你也累！”朱儿抱怨道。“我说过的话多着呢，你怎么不记得别的...” 朱儿甩开碧的手，喃喃的抱怨道。

　　碧也不再理她，只是快步的赶路。朱儿只能没骨气的跟着，“碧哥哥，你等等我啊！”

　　走了一会，碧才忽然回头问道。“你认识路吗？”

　　朱儿这才向四周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一条幽静之中。路上只有他们二人。似乎是只顾着怄气，不小心迷路了。

　　“什么嘛，一直走的那么快。我还以为你认路呢！”朱儿撇了撇嘴说。“哼，你要是真想走去，就快点去问路。”

　　碧无奈的摇摇头，只见迎面不远处走来了个年轻人，便连忙上前问路。

　　那青年打量打量他们，又摇了摇头。 “赶仙会？奉劝你们还是不要去的好。”

　　“哦？此话怎讲？”碧又问道。

　　“这个...”年轻人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我也说不出来，总之是不去的好。”

　　“哦? 既然你说不出，那我们更要去看看了。”一直站在碧后面的朱儿连忙问道。然后招牌式的冲着年轻人笑了笑。

　　“姑娘，那...”本想再说那里有古怪，可却被朱儿的这一笑迷的七荤八素。只觉得一生中见到这么美的女子，便是死了都值得。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只是这一笑，竟然真的赔上了性命。“那我们就结伴而行吧，刚巧在下也是要前往。”

　　“这人才是真古怪，明明自己也要去，却不让别人去。”朱儿一边跟着那人走，一边小声对碧说道。碧只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默默跟在后面。

　　朱儿一路的攀谈，那青年见朱儿主动与他讲话，更是受宠若惊。不一会，两人便熟识起来。碧一路只能阴沉着脸看着朱儿夸夸其谈。

　　那青年叫做孙斌，恰巧是那升仙的孙老爷的大儿子。可对于的孙老爷这个爹爹，提到时却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自豪。

　　“小时候家里很穷，值钱的东西全都被爹爹拿去赌了。”休息的时候，孙斌安静的看着小溪。然后淡淡的问。“记得那天追债的来的急，爹爹便跟着人群去了赶仙会，说是避避风头。谁知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娘说爹爹每晚都回家，可我是从没见过了。只是家里的状况却真的是越来越好了。你说这样的人，也能成仙吗？”孙斌忽然抬起头，看着朱儿问道。

　　之后摇摇头，似乎并不在意朱儿的答案，又自言自语的说。“小时候我叫狗子，大家都瞧不起我。可自从爹爹走了以后，那些亲戚朋友们便又熟络起来。”

　　事情的真相似乎越来越接近了。

　　傍晚的时候，三人才到赶仙会。离着好远，便能听到锣鼓喧天，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残留的硝烟之味，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起来。等到到了悬崖的时候，周围四处早已是人山人海。悬崖深不见底，无论是对面还是下面，都是烟雾蒙蒙。只有一棵横着生长在悬崖边的古松郁郁葱葱的伸向对面。

　　过了一会，只见烟幕蒙蒙的对面随着锣鼓声慢慢若隐若现的亮起了两盏幽绿的灯.

　　“神仙显灵啦，神仙显灵啦！”人群马上沸腾了起来，大家都在兴奋的欢呼着，等待着神迹的降临。

　　刚刚还乱成一团的人群马上在为首的老人安排下变得井然有序。只见大家一个个的排好队，纷纷跪在离着崖边大约二十步开外。队伍最前面的人按照老人的指示跪着爬到那颗摇摇欲坠的树干上去念念有词的说着些什么，无非是自己的姓氏名谁，生成八字之类的。叨叨咕咕了半天见并没什么异象，便只能静静的等着，直到老人叫道下一个人。才不甘心的爬回来。

　　就这样过了大概几十个人，正当朱儿和碧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面的灯却慢慢的变暗了起来，人群马上慌乱了起来。

　　此时老人一声令下，锣鼓鞭炮便马上又响了起来，震耳欲聋。不一会，灯又亮了起来。只是这次还伴随这阵阵的狂风，空气中似乎飘散着淡淡的香气。

　　在场的的人群都送了一口气，连忙再次跪下，生怕神仙就此走掉。

　　“大家快走，根本没有什么神仙。”本来一直默不做声的孙斌却忽然站起来喊道。

　　族长连忙命人拉住他，谁料他却一个健步跑到那棵神木上。那树木本就有些松动，此刻更是不可能同时站上去两个人的。大家见他站在了上面，虽是气愤，却也不可奈何。只能纷纷好言相劝。谁知那孙斌好像吃了称砣铁了心一样，只是不停的说古怪，怎样都不肯下来。

　　“族长大人，我爹爹是怎样的人，您是知道的。既然这样，升仙之说又有何根据？”

　　“孙老爷自然是大家公认的好人。”

　　“好人，好人就是抛家弃子的赌徒？十年前的今天，讨债的似乎就有您老的家人吧？”孙斌冷笑了下，又问道。

　　“畜生，你父亲是神仙选中的，怎么容得你在此胡言乱语。”老人顿时火冒三丈，满脸皱纹的脸上也涨的通红。

　　“是谁在胡言乱语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只有你们在这自欺欺人罢了！”孙斌的话音未落，忽然间狂风大作，只见他竟然随着狂风飘然而起。飞进了茫茫云雾之中，在也见不到踪迹，对面的灯也随之熄灭了。

　　“我还当是哪路神仙，好像是那丫头。”碧淡淡的说。

　　朱儿连忙问。“应该不是的，她可是吃素的。”

　　“这么久不见，还不许人家换换口味啊！”

　　“不可能，当初她走了时候，是说要去参禅的。再说她一向是见血就晕的，没道理好上荤腥。”朱儿摇摇头。“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 这次碧倒是没有拒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快看啊，神仙！ 神仙啊！”在村民的欢呼声中，只见一青一赤两只大鸟并排飞向了山的对面。本来惊恐不已的人群连忙有齐刷刷的跪下开始膜拜，纷纷激动的痛哭流涕，只为了他们期待已久的神迹终于现行了。

　　那神秘的山对面并不见什么神仙府邸。山顶平滑的很，可四周却均是峭壁。上面种满了茉莉，正是刚才飘往对面的香气，浓郁的有些让人窒息。

　　“喂，喂，小莲，是不是你啊。快出来啊！”朱儿连忙喊道。

　　之间树林深处隐约传来沙沙的声音。不一会，便从里面走出了个女子，身材高挑的很，面目却是稚嫩。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景。

　　朱儿一下就上前拉住了她，“小莲，真的是你啊。这么久你死哪去啦？”

　　女孩连忙挣脱了朱儿的魔爪，“以后不要叫我小莲。我改名字叫阿巴了。”

　　“阿巴，巴蛇？哪里有赤练蛇好听嘛！”朱儿想了想说。

　　“到了人间你就知道小莲这名字有多恶俗。这里叫巴蜀，那我就叫巴蛇了。不错吧？以后啊，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个地方曾经住过一个叫巴蛇的大神。就像你姐姐那么出名。”阿巴得意的说。

　　“哦，随你吧。”看着做白日梦的阿巴，朱儿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这才想起正经事。“小莲，不对，阿巴...反正都一样啦。当年你不是说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去思考那个人的话吗，怎么改成这么大费周章的吃人了？难道你想出来了什么？”

　　“吃人？吃什么人？”阿巴颇为不解的问道。

　　朱儿连忙说，“就是，就是...”却并没找到孙斌的身影。

　　“就是这个人。”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个女人久别重逢的碧指了指悬崖边还昏迷着的孙斌，刚才似乎受了些轻伤，额头磕破了一块。

　　谁知阿巴一见，便惊叫了起来。朱儿和碧还没有反映过来。便是一阵狂风，将孙斌甩下了山崖。碧只是一闪身，也并不去救。

　　“你...你这是做什么？”朱儿连忙跑到崖边向下望去。却只见到犹如云海的深渊。孙斌的身影早已消隐在这深不见底的雨雾中，想必已是凶多吉少了。

　　阿巴还是心神未定，拍着胸口说，“你们明知道我怕血。哎呀，吓死我了。”

　　“那你抓他来做什么？”一向话少的碧也奇怪的问道。

　　“别提了，这些人还真是难缠的很。你当我喜欢抓他们呀。有一次我开春睡醒，打哈欠也不知怎么就吸过来个人。本来我是要送他回去的，谁知他自己一害怕掉了下去。你们说这关我什么事情，再者说，之后我也都很小心的了。谁知这些人从此便没完没了，隔段时间便在对面吵吵嚷嚷的前来纠缠。每次都要抓个人给点颜色才能将他们吓跑。不说也罢，真是烦死了。我还正要考虑是不是要搬家呢。”

　　“哦，原来是这样。下面可把你传的神乎其神呢！”朱儿笑嘻嘻的说，显然已经忘记了孙斌的死。

　　“都说我什么了，快讲讲。”阿巴连忙好奇的问。

　　“都说能比呀...”朱儿忽然又想起了件重要的事情，“这个等会再说。对了，你身上那香料是怎么做的，味道真不错。”

　　“呵呵，真的吗？我也觉得很不错呢。你要是喜欢，一会送你些。 ”阿巴得意的道，“只是这下你们可不能说我了，记得以前啊，就是你总是笑话我身上带着腥气...”

　　“哪有哪有，明明是风清家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说的。”朱儿笑嘻嘻的纠正道。

　　碧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这两个八卦的女人要聊到什么时候。

　　很多年以后，在巴蜀这个地方，并没有留下关于巴蛇的传说。而那个神仙谷的故事却依然流传着。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住在神仙谷的仙人经常从人间选出善良的人作为徒弟。可有一个贪心的年轻人却为了让神仙选上自己，而欺骗大家，诋毁神仙。于是，神仙便当着人们的面飞走了，神仙谷从此再无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