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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海棠十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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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天?何为地?”
“至清者为天,至浊者为地。”
“何为生?何为死?”
“肉身陨,为世人死;神魂散,为仙人死;再无心,为吾之死。”
“那生呢?”
笑。
“身陨神散唯心在,谓之生。”
————
“但见那如小儿臂膀粗的九天雷霆从天而降,‘轰’的一声,便重重地劈向了文起清君,只见文起清君一剑指天,那叫一个英姿飒爽,狠狠地劈向了这九天雷霆,嘿!”说书人身体前倾,右手“啪”的一下重重拍了下醒木,将听得入迷的客人们拍醒了三分,“大家伙儿猜猜,这接下来怎么了?”
“怎么了?”听客们不由顺着问道。
“嘿嘿。”说书人笑着捋了把山羊须,摇头晃脑道:“那九天雷霆竟抵不过文起清君一剑,散了!”
“好!好!”
“文起清君好样的!”
说书人此言一出,台下顿时掌声四起,听客们无不拍手叫好。
“嘿嘿,承让,承让。”台上的说书人拱了拱手,笑眯眯地又捋了把山羊须,正欲说些什么,余光瞥见一旁已燃尽的第三柱香,已到了嘴边的话又绕了回去,硬生生地改了口:“三柱香已过,今日便讲到这里,诸位若想再听啊,嘿嘿,咱们明儿个再见!”
“唉,还真是!”
听客们闻言彻底从书中回了神,当下无不唉声叹气,说书人有说书的规矩,也只能盼着明儿个再听了。
台下听客三三两两散去,说书人不急不缓地拿起案几上的折扇,捋着山羊须,摇头晃脑地从后台下了场,接过掌柜给的银钱,从小门出了店。
小门外早已等了一七尺童儿,见说书人从小门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师父,您如此编排清君,待他老人家知道,又要寻你不是。”
那说书人闻言“嘿嘿”笑了两声,这哪是年近七旬的花甲老人,分明是一不过三十出头的青年,着一身墨绿青衫,俊秀非凡,纤细白皙的手执一把折扇,嘴角轻勾,美目似水,未语先含三分笑,说风流亦可,说轻佻也行。
钰岚被自家徒弟如此挤怼也不恼,抬手揉了揉自家徒弟的头,换来后者的怒目而视:“你小子有所不知,我这是在为文起扬名,省得他平日缩在他那三清殿里,以至于这六界竟无一人知晓他的名头。”
青童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文起清君生性淡泊,待人常是三分礼七分离,也不知他这智障师父是如何与文起清君相识的,雪上昆仑梅花酿,泠泠琴音三清殿,竟也成了一段佳话。
钰岚可不管自家徒弟怎样想的,他此时正心情大好,兴致一来,便提了两坛梅花酿,驾着云,去了文起清君所在的三清殿。
柳叶轻拂,窈窕多姿,抬手搭起柳枝,便被眼前的红迷了眼。但见这方圆十里,枝枝相簇,鲜红似血的海棠竞艳,叶虽绿,却仍抵不过这红来得热烈。微风袭过,便惊落几枝海棠,当的是“海棠新叶春华尽,枝枝依来花满香”。
即使跟随师父来这三清殿数次,青童仍为这十里海棠震撼不已,目光痴痴地看着眼前美景,只觉清香绕身,心旷神怡。钰岚却已是见怪不怪,抬了脚变向林中掩着的一方屋舍走去。青童回神,连忙跟上。
衣角扫过草叶瑟瑟作响,不过几步间,便见枝叶掩映下,白衣清衫的男子正泼墨作画。乌发如墨,仅用一支木簪绾起,几缕发丝披落肩头,合着不知何时落下的海棠花瓣,给男子清俊的眉目添了几分缱绻的味道。
“清君真是好大的兴致,不知这画上画的是什么?”钰岚上前,将手中的梅花酿置于桌上。
见有人来,文起落笔抬眸:“梦中所见罢了。”
“哦————那我倒要好好瞧瞧了。”钰岚笑嘻嘻地看向桌上的画。文起见状皱眉,欲要遮住画上之人,想了想,终是作罢,由着钰岚瞧这画上的人物。
入目是一株极大的海棠花树,男子手压着一枝海棠,嘴角含笑立于树下,长发未绾,垂于地上,乌色的发混着地上鲜红的海棠花瓣,又添平几分明艳,但都抵不过男子那双惊艳了时光的瞳眸。眸光潋滟,仿佛是千年古井的幽丽,翩缀出灿灿星光,又或者江南春的绿,深深浅浅、层层叠叠地铺展,泼水如画。
“一树海棠惊绝艳,不抵一笑回首间。眸光潋滟风华尽,清风明月未曾见。”
钰岚一眼便瞧见了落款处题着的小诗,字迹清隽端正,他再熟悉不过,不由含了几分戏谑:“清君莫不是心仪这画上的美人儿?”
文起闻言,素来平静的面上竟现出几分羞恼:“岚兄莫要胡言!我未曾见过这画上之人。”
“哦?”钰岚右手抚着下颌,一双眼笑成了狐狸,“听清君的意思,只是未曾见过这画上的美人儿,若是见了————”见文起面色微愠,钰岚眨眨眼,笑得更欢了:“清君怕是要扑向这美人儿呢!”
“钰岚!”文起气极,冷冷道:“本君记得前几日你曾邀了凤铃仙子一同赏花,昨日又与乐染仙子去了青苍山游玩,本君近几日闲来无事,倒是可以邀两位仙子来本君这三清殿闲聊一番。”
闻言,钰岚面上一僵,打了个哈哈:“文起,你看我今日带来了梅花酿,不如你我二人一同赏花饮酒如何?”
一旁的青童早已对自家师父的脸皮尺度见怪不怪,闻言,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想来这两位不会有什么事了,便寻了一处地,玩去了。
文起淡淡地看了钰岚一眼,将桌上的画收起,又从屋中拿出两只酒盏放于桌上。
钰岚见此松了口气,心中知晓文起这是不与他计较了,当下收了折扇,与文起饮起酒来。
一坛酒很快见了底,钰岚看着坐于对面的人,开口道:“文起,你可知我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文起抬眸看了他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知。”
钰岚食指轻叩桌面,道:“文起,天帝要你下界。”
良久,清冷的声音响起:
“那文起,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