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南行》若有子衿

2、二

　　南屏万山，乃位于三千下界中心界——渺广界中部。其间万山林立，重峦叠嶂，苍苍郁郁，仙雾缭绕。生长于此处地界的凡俗世人大约是与传说中的修真者接触最为亲密的了，对于他们来说，修真绝非只是午夜梦回时的镜花水月而已......
　　而凡人若想要踏入修真一途，最好的选择便是去参加修真门派的收徒试炼。通过者，正是人们所谓的一步登天，天材地宝、灵石仙丹、无上修仙秘籍......只要付出一些努力，获取这些也绝对比散修者容易得多。
　　但这试炼，无论宗门规模是大是小，皆无可能少于百年开启并且难度极大，所以真正有运气踏上修真之路的人，其实少之又少。
　　这也正好说得通，为何狗剩听到剑阁收徒以及这试炼内容时，会如此高兴！他和苏墨再也不必窝在那肮脏腐臭、不见天日的地方，他们的心之所念亦是有望成真！
　　当然知道这消息如此兴奋的绝不止他们二人，驿站、茶舍的商人们也是闻风而动了，在通往临仙镇的各种道路上建起了许多或简陋或风雅的建筑，所以在苏墨和狗剩上路后的没几天，他们所带的盘缠就所剩无几了。
　　翠山镇
　　是日，天朗气清，因着附近仙山甄选弟子的消息愈传愈广，翠山镇作为去往甄选之地的必经之地，镇上商户早早便较往日忙了起来，大大小小的车马陆陆续续来此整顿休息。
　　“你没钱来什么客栈，去去去，一边去，别妨碍咱做生意！”只见客栈门口，店小二正推着一个穿着补丁衣裳满身朴素的两个小孩儿往外走，蓦地一用力，就把俩小孩儿推倒在客栈门外，咚地一声，把周边停着的马惊得连连嘶鸣，惹得周围人都闻声看去。
　　其中年纪稍大的男孩，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怒道“嘿！住不起也不用给我们兄妹俩哄出来摔这儿吧，也不是多大的店，摆多大的谱儿啊，唔！唔唔唔唔！！。。。。。”一旁一起的女孩见他这架势，大感不妙，忙伸手捂住他这老嫂子一样的嘴，拉着他走开了。
　　走到一处小巷，狗剩猛的挣脱了苏墨的钳制，摸着自己发红的手和通红的嘴，欲哭无泪的说，“大姐，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我手都红。。。。”
　　“打住！你少说两句话我都不会拉你走，你生怕人家店里的打手不出来打我们呀！”苏墨一脸头疼的看着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力气就大，可别抱怨了，我的耳朵可受不了。”
　　闻言狗剩悻悻的说:“这不是那店小二看人鼻孔朝天，我没控制嘛……”说着又看看自己和苏墨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个口子，悲愤道“出发前请舅婆婆给我们缝补的衣服都破成这样了，就该再骂这店小二几句！哎呀……”
　　“行了行了，到时候再请别人帮忙补补不就成了，别喊了，我们还剩多少盘缠？”苏墨无奈的看着狗剩安慰道。
　　“就一吊钱了，还有大半月的路呐，请人补，这得花多少？！”狗剩一听顿时苦哈哈的叫道，“不如跟路上的农户买身衣服呢，姐姐……”
　　苏墨听着狗剩不住的在耳边抱怨，习惯性的放空了，偏过头去看着巷子口洒进来的阳光，巷子外人来人往，忽的一抹身影幢入眼中，苏墨不受控制的往大街上跑去，可刚出巷口，左右张望，却再没发现那道身影。
　　“嚯，你跑这么快干嘛，见着谁了？嗯？”狗剩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墨没回头，只说:“看错了，正好，走吧，继续上路。”
　　“啥？上路？不住店了？”
　　“不住了，以天为盖地为席又不是没过过。”
　　说这大山天气确实也怪，前一刻还阳光明媚，突然就大雨瓢泼而下，淋得狗剩吱哇乱叫，带着苏墨到处找避雨的场所。
　　此时，有些积水坑的山洞中。
　　狗剩坐在洞口，一双桃花眼透过细密盛大的雨帘望向夜色深重的远方，表情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墨则坐在刚刚生起的火堆旁，对着手呵了几口气，而后看向了狗剩。她生来对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因此她知道，其实狗剩现在远非面上云淡风轻，他心中忧虑良多。
　　她明白他在担心什么。雨季已至没这么快过去，这些天里必然山路泥泞崎岖，要披星戴月地住在荒郊野外或是找个简陋的地方住，在夜里很容易出事。
　　想着，苏墨站了起来，慢慢走向狗剩身旁，远离了温暖、冷风不时吹进她单薄破旧的衣衫令她瘦小的身体不由得抖了抖，但她还是在狗剩身边靠坐了下来，声音冷颤着问身旁这位：“你都不怕冷吗？还坐在这里。”
　　狗剩在她过来时就一直看着她，听见她这么问，挂上了无所谓的笑，脑袋往墙壁上缓缓靠下：“那你也不怕吗？还跑过来陪我一起坐着。”
　　“那就一起回洞里呀。”但苏墨没立刻起身拉狗剩回去，而是歪了歪脑袋继续说到，“就快到了，可不能搞坏身体啊，而且我有种预感，我们不会无功而返的，一起再忍忍呗？”
　　狗剩闻言愣了愣，眼神一瞬发出了真心的光彩，但马上又恢复了那调笑放纵的模样看着苏墨：“你还真是替我着想。好吧，小爷我就和你一起取暖去，看这情况，今晚也不会有什么野兽袭击了，可以睡个好觉啊。”说着便起身向洞内回身。
　　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苏墨心中淡淡地松了口气，亦是起身回去好好休息了。
　　这夜里，雨下得特别得大，淅淅沥沥吵人好梦。但却并不妨碍苏墨二人的休息，第二天出奇的，雨季里放晴了......
　　自那天之后一连放晴了好几天，苏墨和狗剩抓住这好机会连夜赶路，终于一天，在二人几乎要精疲力竭之时。苏墨突然停下了休息的动作，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扯了扯狗剩的衣服，说：“我们是不是到了？”
　　闻言，狗剩也收回休息的架势，向四下看去，便眼见得在路蜿蜒而去的不远处杂草近无，干净的砖褐色石板一路铺向一座巨大的白玉石门。其柱身环绕着许多珍禽异兽，又有朵朵祥云于兽足下，神态威仪、栩栩如生，似从天而来，非凡世该有，倒也衬得石门越发神圣庄严。狗剩再细细一寻，在石门那正中上方梁柱刻着三个遒劲有力的行书体。逐字念过去便是：“临......仙......镇......”
　　霎时间，狗剩就觉得来了精神，一张俊脸上满是喜悦，对着苏墨道：“真的到了嘿！小乞丐。”苏墨先是欣喜了一下，可不一会便转头对着狗剩，迷惑道：“你还识字的？”
　　闻言，他撇了撇嘴，对着苏墨作势挥舞了下拳头，双目微眯：“小爷从前不是乞丐的时候，家里还是供着我认过字儿的！”
　　天知道啊......自苏墨认识狗剩以来，这人就和从小就生长在乞丐窝里的一样，职业技能熟练，脸皮厚的不行。现下一听，她登时错愕不已，立时道：“对不起，我......”毕竟苏墨也经历过这种伤痛，她觉得如此不经意间揭了别人的伤疤，确实……
　　然而不管怎么说，狗剩也是在乞丐窝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心脏坚强得很，听她这么说便也爽气地笑了两声作罢了。接着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的石门，忽然跑向了小路旁的树林里，边跑边对着苏墨喊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声音回荡来回荡去，声声入了苏墨的耳中，立时苏墨就知道这人干什么去了，“追的回来吗？......”苏墨喃喃道。
　　今日那天放晴得刚刚好，天高云淡，山明水秀，一派清新。苏墨看着因连日跋涉而变得更加脏黑的自己，叹了口气：“我想这么多干嘛。”接着就抬脚迈向了临仙镇，看这样子是半点也没将狗剩的话听在耳中。
　　时光一边经过天空一边留散开金色的粉末，斜阳温温热热地挂在山头，像母亲般等着时光回到身边。也只有这个时候，苏墨会抬头看向天空的暖阳，寻求自己内心的光和热。
　　“喂......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跑哪去了，我不是让你在那儿等我吗？”狗剩略带焦急的声音从石子小道上传来，而闻此的苏墨却懒懒地倚靠着石柱，侧目看着跑到身旁的狗剩，眉眼含笑地回应：“我这一身灰扑扑的站在白玉柱旁，不是能让你更快找到我？”
　　本是眼中像点了把火般生气的狗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熄了火气、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行，你这话是没毛病。”然后伸出脏脏的黑手拉着苏墨去到这附近的一处溪流。
　　“这两天天气算是渐暖了，在这溪水里洗洗也没事，你快点把自己弄弄干净吧。”狗剩指着那水声潺潺的溪流，慢慢嘱咐道。
　　“那你就把你买来的衣服给我呀。”眼珠一转，苏墨眸中狡黠之光隐隐闪动，嘴角也挂上了不明笑意，“难不成你打算在我沐浴时给我？”
　　顿时，狗剩的嘴角便抽搐了一下，眼神上下一扫苏墨全身：“你难道有什么值得我看的吗？”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我给你买衣服去了，不怀疑我偷的？”
　　调戏失败的苏墨，面上有些意兴阑珊，只淡淡地回道：“我苏墨认定的朋友，我清楚。”忽地她似是发现了什么，眼眸一闪，慢慢走向一处大石头上跳上去摸着狗剩带来的粗布麻衣“前些日子赶路，碰上好些人都是去测试的，你说能有多少人选上呢？”
　　本是在用手拨弄溪水玩儿的狗剩，听见苏墨这么说，轻笑了一下道：“小乞丐，这会突然就不自信了？把你前些时候的信心拿起来，相信一下，我们生而不凡，必成修者。以后可就吃香的喝辣的，任自逍遥咯。”
　　“你可真乐观哈”苏墨本是有些不自信的念头，倒是在他这种没心没肺的话逐渐淡化了，笑道“我看人家说书先生可说仙人没那么多世俗的欲望。”从大石一跃而下，看着狗剩玩水玩的欢，她竟也起了几许玩乐心思，一把撩起许多水花洒向狗剩。
　　狗剩被泼了个措不及防，眼神一变立马回击：“好你个小丫头，我给你买衣物来，你倒泼我一身湿！”
　　苏墨自是也被泼到了，但也还是笑嘻嘻地：“比比谁更厉害呗？”
　　溪边回响着二人欢快的玩闹之声，不知何时天上的金晖已被夜色侵吞，朗月带着一众星子来照亮这方天地。镇上每个期待成仙的人，都对着这圣洁的月光许下了心愿。
　　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