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何》元素法师

2、赵家的另外一个后代

　　蜀灭后，司马昭尽迁蜀中大族于河东，据闻，赵家亦在其中。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就像那个女人自己说的，天下这么大，时间那么久，你就能保证赵云的兄弟姐妹没有留下任何子嗣么？我是常山赵贤的后人，家就在常山的脚下，一直没有搬迁过，我们家族走的只有赵云一个而已。当然，这事同样也没有人相信，除了一件，她会盘蛇七探的不传之迷，确确实实是赵家的人。

　　这年是城下之盟之后的第十年，赵紫菱十八岁，媒婆们的脚步踩平了门槛，就连八王心中过意不去着八王妃来了数次都没办法说动这个固执女孩的心，
　　我已和子翼哥哥行过结发之礼，发缠到一起了还能分开么？？紫菱这般说。
　　发分不开，不分便是。死物而已，绑得住人么？？不期而至的女子这般说。然后对着八王妃和穆桂英一揖到地，在下常山赵家人氏，单名一个岚字。

　　赵岚身份的确认很是容易，提了柄长枪比划了下便是了。只是紫菱属赵云那一支的，一直住在河东，与这个据说是自己长辈的赵岚并不相识，相处很是生分。好在赵岚来是带着礼物来的——当时汴梁城内最大的瓦肆兼最大的情报集散地一笑阁。
　　赵家的女儿唐家的媳妇总住杨家也不是什么好事，惹来闲话更是不好。紫菱，你便随我住。赵岚强横地安排着，第二天便将紫菱接了出去，第三天一笑阁的主人便成了紫菱。
　　然后……紫菱便真正开始接触到了江湖……

　　我去襄阳那地儿有点事，阁子交你，怎么玩都成，玩垮了也行。末了加上句当然你玩垮阁子也难。走时赵岚这般交待，口气极度的嚣张极度的自信。
　　襄阳……那是个好地方，至少祖先曾经在那里呆过一段不短的时间，现今那里是襄阳王的地盘，那个害子翼阵亡的大宋皇族的地盘……紫菱对赵岚说了自己的想法，赵岚愣了片刻，回了句你眼光还行之后就张罗着给她找了个保镖兼玩伴也是子翼的族妹唐门的唐宁儿，一边念叨着你知道了就要配保镖了一边晃悠着出了门。所作所为离了河东那支赵家人不知道几万里，也不知道是水土的原因还是气候的原因。

　　紫菱哭笑不得，可阁子的事一压下来就压得她十八岁的天空里只剩下了一片一片遮天蔽ri的云，一个小小的瓦肆养着一帮只会歌舞和收集情报的女人想生存下去似乎很难，当然只是似乎而已，于是开始在宁儿的带领下进入江湖，把手头的情报一点一点的扩散出去，好在只是江湖方面的，偶尔有些庙堂的，事不关己自然是随意送出了。襄阳那边的事也一点一点的送过来，赵岚是个强悍的人，襄阳王的那点花花肠子自然是逃不过她的眼睛，而在她的情报中提到最多的一个人，却不是襄阳王。

　　傅先生，名不详，或许叫傅昭。襄阳王府东席，偶尔也客串管家，现如今在设计冲宵楼。读着赵岚送来的纸条，不知怎地紫菱便有了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夜的最深处瞪着自己，观察着自己，手指磨搓着，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就像小的时候，子翼哥哥讲的那些专吃小孩儿的厉鬼……
　　子翼哥哥……你怎么看这位傅先生？？自言自语着，紫菱换了支朱笔在傅先生名字上一圈，想了想，又写了封信着人送去襄阳，信上写的不过是女儿家的私话，末了说听闻襄阳城某处胭脂水粉不错，请岚儿姐为众家姐妹带些。

　　第二日，阁子里来了贵人，八王赵德芳。当年天门阵外的结发之礼，让当时才八岁的紫菱从此成了不是杨家人的杨家人，自然也受到八王、佘老太君诸多照顾。这是好事，不过也许是赵岚说什么也要认了她的原因，赵岚从不做赔本的买卖，用宁儿的话来说，认个妹妹就能给阁子弄两个天大的靠山和一个不用开月钱的管家，实在是太划算太划算了。
　　八王此来，却不是为了看望紫菱。在东拉西扯事无巨细的问候之后，他终于拐到了正题上。“这个……说来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紫菱……你处是否有襄阳那地的消息？？”
　　紫菱一愣，想了想说“岚儿姐现下正在襄阳，那处消息不好打探，现下未有消息。”
　　“是么……”八王尴尬地笑笑，又说了些闲话，终于说道“紫菱，你……可否帮我弄些襄阳的消息？”
　　“既是八王要的，紫菱自然从命。”紫菱眼珠子转了转，和宁儿打一眼色，宁儿立时出房，反手带上了门在门外守着。紫菱不放心，又再观望了阵，然后才直盯着八王的眼睛说“八王殿下，是否宫中易主？”
　　“唉……”八王一声长叹。“前日皇上已密诏太子入宫，皇上……时日不多了……”
　　紫菱点头不语，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说将出来，“听闻有人，自称是先皇潘妃之子（注1），以珍珠衫为凭，现在襄阳一代活动。”
　　“恩，御史这般说时我还不信，你也这般说了看来就是真的了。呵，祯儿为我子，太祖一脉，难道还比不过那空穴来风的赵钺？”
　　“八王殿下，家国大事就别和咱们市井小民说了啊，人多口杂呢”紫菱巧笑着，以指蘸水在桌上写了几字，待八王看完后细细的抹去，水气消散，不留痕。
　　八王慈爱地点头，又拉了阵家常之后说道“桂英想你得紧，几次三番的请你过去你都不去，现下她求我来了，明儿上元，大相国寺放花灯，你就尚我个面子，见她一见吧。”
　　“咦？？明儿就上元了么？？”紫菱瞪大了眼睛“不是才过了年么？还有着几ri吧？”
　　八王大笑连连摇头“你呀你呀……忙得连ri子都忘了，今儿晚上你瞧瞧月亮，看看是望还是朔（注2）”
　　紫菱抿嘴一笑“管她望还是朔，既然穆姐姐有约紫菱去便是了，许久未曾见到宗保，他又长高了吧？”
　　“高了高了，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八王笑着站起身来“我该走了，襄阳的事儿就麻烦你们了，还有那个什么赵钺，你们帮我盯着点。”
　　“咱们办事，八王爷您放心。宁儿，送客。”探头喊出了这么句，看着宁儿领八王入了秘道，紫菱才放松了全身狠狠地跌进椅中。“子翼哥哥，我这么做真的好么？”她自言自语着……

　　与此同时，襄阳王府中，赵岚正游走于诸多食客之中。常山赵家后裔，盘蛇七探为数不多的传人，当然最有用的江湖最大情报集散地一笑阁大当家的身份使得她毫无意外地成为座上宾。

　　听闻赵姑娘枪法过人，在下不才，特来讨教一二。座中有人抱拳。这人是蜀地枪法名家——刘封之子刘凌，武林新秀，一杆长枪，打遍蜀中无敌手，为人直接，名声不算好也不算坏。
　　赵岚微微一笑，提着酒杯晃了晃，说：区区女子，只习得招术学不到精艺，见笑了。
　　刘凌不依不饶，继续求战。赵岚捏了捏额头，叹气道：刘兄，上元佳节将至，还未出年，见刀兵不利，你这是何苦呢
　　刘凌愣了愣，问：咱们江湖儿女，理那些做什么？
　　赵岚再叹气：你不信上头得那位可信得很呢，不然傅先生怎能坐得那东席之位？？
　　刘凌大笑：赵姑娘消息如此灵通，难道还以为傅先生是靠星象占卜才坐得那位子么？
　　哦？？怎么？？
　　嘿嘿，你来得晚，有所不知。这傅先生哇～～～刘凌拖长了声音，卖足了关子之后才低声说道，这傅先生哇，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精于机关算计，才干不输诸葛亮呢。
　　哦呵呵，原是这样，是在下孤陋寡闻了。赵岚也笑，长长的指甲刮着桌面，发出斯斯的声音。切磋一下也不是不行，究竟是蜀中的盘蛇七探厉害还是常山枪法厉害在下也着实好奇着呢。

　　次日，上元佳节。月上柳稍，人约黄昏。
　　东京大相国寺，花灯盛会，金水河边，紫菱寻到了穆桂英。她一身红衣依树而立，对着紫菱嘿嘿的笑“喜欢笑的紫菱妹妹，山既不高路也不远，你花了这许多时间才到，小心子翼他一生气，不要你了。”
　　紫菱一愣，随后笑了“穆姐姐你那么厉害，想找个合心的如意郎君，难罗～～”
　　对完了，二人相对大笑。五年前，穆柯寨，边关群山里的兄弟们聚会于穆柯寨，那时紫菱年幼，让赵冀抱着入了穆柯寨，让穆柯寨的大小姐取笑好长的一段时间。这段对话，就是在那时发生的。

　　“十年了，文广都十岁了。”看灯时，穆桂英突然蹦出了这么句。
　　“啊，也就十年呢。”紫菱不走了，对着盏荷花灯死看。“那天我去看那缕头发，已经干了……我想……也许总有一天我会再嫁人吧……”
　　“……那也好……”穆桂英伸手去把玩荷花灯的穗子。“听说……襄阳那地方胭脂不错？？”
　　“啊，很不错，岚儿姐已经去考察了，说要给我们带些，怎么穆姐姐也喜欢么？？”
　　“去，我最讨厌这些麻烦的事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呢……我婆婆感兴趣着呢，八王妃也着实好奇着。托岚儿姑娘多带些来可否？？”穆桂英扬眉，不施粉黛的脸上不自觉的生出股子凌厉之气来，威风八面，金鼓交鸣。
　　“好哇，岚儿姐姐向来人好，再带多些也可以呢。”紫菱掩着嘴笑，用黛石画过的眉淡淡的，云山雾里，那是另一种的坚强。

　　襄阳城外，汉水之侧，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来。赵岚看看那片芦花荡，一笑“就这里吧。”
　　这里？！！刘凌连想死的心都有。这里汉水潺潺望月如霜映得四下里一片亮堂。搁夏天里，那就是情人幽会的决佳地点，放冬天嘛……似乎更加适合闹鬼一点。
　　有什么不好？你自己说的，咱们江湖儿女管那许多做什么。笑完了赵岚挽个枪花，摆出盘蛇七探起手招。常山赵岚讨教。
　　刘凌见状眼睛一亮，也摆个起手式。蜀中刘凌请教。

　　一连串兵器相撞的叮叮声，两柄长枪舞成了梨花，招术大同小异，所差者唯习惯而已。战至正酐，赵岚突而咦一声，扭头去看那芦花荡，刘凌不防，全力出招，险伤了赵岚。“你做什么？！”他大喝，顺着赵岚的视线看过来，下一秒嘴一张，正要说话，却让赵岚一指点在哑穴，截了去。“想要命的就别说话。”赵岚眼中射出冰冷的光，随手把农人割下遗忘在此的芦苇杆望刘凌身上便堆，堆到了一定程度才住手。刘凌想问，说不出话，只能看着。看着那个女人伏在芦苇丛中，右手按在腰间——那里不知为何居然多了柄样式古拙的长剑。

　　月下，汉水之畔，一前一后，走过去二人。前头的道冠鹤氅正是王府东席傅先生。后头的那位虎步龙行，不是襄阳王爷又是何人？？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刘凌正想着，哑穴突然被解，赵岚的剑抵在他喉间。
　　刘兄，似乎是你输了。赵岚笑得活象只偷了鸡的小狐狸，声音清脆，还加了内力，在冬天的夜空里远远的传了出去。引来襄阳王爷的回头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