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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战西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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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闭月,夜黑风高,飞沙走石。
翎国军营内,万籁俱寂。倏地划过数抹黑影,遂归于平静。忽的号角吹响,收割开始,利器划破皮肉之声不绝于耳,惨叫接连不断,整个儿营地刹那成了修罗场。
“哦,小鱼儿上钩了,收网。”话落殷红的唇扬起邪气的笑。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拿出长笛,乐声悠然而至,顷刻戛然而止。
营外霎时灯火通明,点点火星纷至沓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军营生起一片火原,在夜色中摇曳生姿,照亮了半边天。宛若那红莲业火,燃尽世间一切罪恶。随着火焰的跳动,一股股浓郁的烟雾铺散开来,悄无声息地夺人性命。
“营外也该动手了吧。嗯?”手起笛鸣,尖锐短促的笛音又是一响,响彻云霄。颀长的身影悄然融入夜色,翩然离去。
“结束了。”
火影闪烁,刀光剑影间,战局已定,这生死攸关的大战,一锤定音,垂名青史。
厮杀仍在继续,只是那些白衣卷发的偷袭者,愈发颓败,毫无战意,而其结果必然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全军听令,赶尽杀绝。”一道清越的声音乍起,平淡却不失霸气,迎面而来的腥风血雨。
“是!”这声应的振聋发聩,气贯长虹。
一道黑影闪出,赫然身披黑甲,一身战袍的将军。面覆赤羽金面,唯露棱角分明的下颚与殷红似血的薄唇。
余下将士齐齐作揖行军礼。只见她在无人可见的角度,冲远处黑暗中说了句——“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弹指间,“诸位请起,客气了。”语毕,翩然而去。“传令下去,好生休整,不日动营。另,无事勿扰本将军休息。”
“是。”
黑暗中,墨发金眼白衣之人遁去。
“嘿,你说,咱们将军是怎么知道这群蛮夷会连夜偷袭军营?”
“嗐,我咋知道。不过咱们将军可真真是神机妙算啊。兵分两路,一路守株待兔,暗守营外;一路营外八百里搞埋伏。更绝的是,一周前就让咱在自家营内挖坑,更是凿了条暗渠出来。倒是引得不是水,是火!营外也是凿了条暗道出来藏人。那邦人过来愣是没发现!”
“可不是嘛。这辣椒面胡椒粉整的,风一吹,全往他们那边去了。咱却一点儿事儿也没有,风全往他们那边吹了,咱们就瞅着空子补个几刀,还挺轻松。”
“本来我都以为咱们绝无生还的可能了,都断粮几天了,咱们也就那么几万人,怎么可能打得过蛮夷他们十几万,谁想将军这诡策层出不穷,出人意料啊。”
“走吧兄弟们,这几天以来没日没夜地干活儿挖地道累了,赶紧的休息吧,时间可不多了,我们要遵从将军的指挥和安排呢。”
“对对对。你们睡吧,我看哨。”一小伙子忙说。看着自己的战友们渐渐入睡,忍不住说了句:“将军真的很了不起,尽管她还是个女子,却也胜过众多男人。”
但注定无人回答了。
翌日,正是日上三竿时。
“钟离将军,皇上有请您赶回京城。”
钟离玟正躺在大石上沐浴着阳光睡觉。偏生还是有不识相的喋喋不休地扰人清梦。
“钟离……”忙不迭撞进深邃锐利的双眼里,张朝峰的声音戛然而止,受惊了似的瑟缩一下,低下自己的孔雀头。
“张大人。”略带喑哑的声音传入张大人耳中,又是一抖,“您看我们才刚打完仗,这满身尘土,浑身腥味儿,蓬头垢面的,也不好去见皇上不是。等我好好儿休整打理一番,再入京面圣如何?”
“这……于理不合吧……您看这皇上怪罪下来……这……这……”
钟离玟但笑不语。
“这是皇上口谕,若是不尊,这……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况且您再想想您刚入狱的父亲,钟离老将军,这要是再加上一条……岂不……”张朝峰芝麻大小眼睛滴溜转个不停,笑容满面。
“是,谢张大人教诲。玟即刻启程。只是还请张大人一道儿?”钟离玟直视张朝峰。
“是,这是自然。”张朝峰默默抬袖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来人!速速备车,我随张大人回京。”
“是。将军。”少年人拱手一作揖,不消片刻马车来了。
“张大人您看,我们这儿战事吃紧,马匹不够,不如我们同坐一车?”钟离玟笑道。
“这…?这……”
“您再看,我们这儿人手不够,将士又不许归城,不如我就替您赶车?”
“钟…钟离将军!这于理不合啊这……”张朝峰慌慌张张摆手。
“没事儿张大人,请吧。为您赶车是本将荣幸。”钟离玟说着就把张朝峰往车里请。“您可是圣上亲使,金贵着呢。您也担待着点儿将就一下,咱们这马车简陋,不比您自家的鎏金嵌玉香车,难为您嘞。您可坐好咯,咱可要走了。”话落翻身上马,手起鞭落,扬长而去。
“哎……钟离将军您,您慢点儿……慢点儿……”张朝峰的叫唤渐行渐远最终销声匿迹。
“噗哈哈……你说这张大人惹谁不好,偏怪要招惹将军。这不是上赶着被弄死呢么。哈哈哈……”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来琛笑地前仰后合。凡是目睹的士兵也是忍俊不禁。
“你说我们将军给那肥头大耳驾车,会不会太掉价?”
“不会,咱将军是谁,能吃亏么。”
“也是。哈哈哈哈哈。”
……
“哎哟,张大人,您还好吧,您没事儿吧?这不都怪我,您不是说要赶着回京嘛,我太着急了,忙着回京面圣,没成想您会成这样儿,对不住,对不住。”钟离玟笑眯眯的掀开帘看着吐的七荤八素晕头转向不知死活的张朝峰亲切地问候。
“唔,唔……呕……钟……钟离……呕……”张大人。
“哎,您可别说话了啊,又吐一身儿损您尊容。您放心,照咱这速度,保准儿一天一夜就能赶回京城。您再坚持一下,这路上可没什么大夫啊。我看好您,坚持就是胜利啊。那我继续赶路了,您歇着。”钟离玟乐呵呵地拉下帘子,继续疯狂赶路。
“别……别……”至于张大人的呻吟?充耳不闻。
京城。
钟离玟皇城禁卫军首领扶着颤颤巍巍半死不活一身恶臭脏污不堪的张大人生无可恋地走了。
“一路走好啊张大人,麻烦您了刘大人,辛苦辛苦。在下先告辞了。”
禁卫军首领刘然:……我造了什么孽?
“钟离小将军,随奴婢来吧。”李文涛甩着拂尘拿腔拿调地说到。
“是,劳烦李公公了。”钟离玟作了一揖,笑道。
“不劳烦,您请。”李文涛回以一礼。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待到无人经过时,李文涛向后错步,附在钟离玟耳边悄声耳语:“近来不太平,将军多加小心。”
钟离玟报以一笑,这个恩,她记下了。
钟离玟看着被红墙金瓦遮住的朝阳,感受着柔和的阳光,只觉可惜,可惜了。
走到永安宫前,李文涛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退下了。守门人见了,“钟离玟钟离将军觐见——”
“准。”
钟离玟站定,稳步向殿内走去。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不似巡场姑娘家的步步生莲,反是男儿家的英姿勃发,端的是英姿飒爽。不卑不亢跪到殿前,朗声道:“微臣钟离玟,见过圣上!”
“爱卿请起。”
“谢陛下。”
“听闻爱卿兵行奇策,大战告捷,可喜可贺啊。”老态龙钟的皇帝瘫在龙椅上中气不足说道。
钟离玟垂首不语。眼底流光暗转,如石子跌入潭中。
“此等大功,不知爱卿想要何奖赏?”
“回圣上,微臣想圣上赦免家父大罪。不知可行?”
“哦?不要加官进爵?封侯拜相?”
“是,微臣只想圣上赦免家父大罪,别无他求。”
“这……”成德帝举棋不定。
“皇上,不可啊这钟离奚罪不可赦,万万不可啊!”刑部尚书上官秋。
“臣附议!这钟离奚以下犯上,属实不可轻饶!”户部尚书百里策藏。
“臣以为尽管老将军钟离奚虽有冒犯,但仍有可恕余地,望陛下明鉴。”太尉御史大夫陈可成。
“臣附议刑部,户部尚书。钟离奚其罪不可赦!”
“臣等附议!”
全程钟离玟一言不发,垂首而立。他们不过就是趋炎附势攀高踩底落井下石而已。痛打落水狗,又有谁不会,趁人之危看时机。
“成天吵吵嚷嚷像什么话!此事稍后再议,退朝!”
钟离玟木然伫立,待到众臣散去方才离去。
“知道皇上缘何匆匆离去不愿详谈么。”
“那因久经沙场,威震四方,威名远扬的大将军和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谁更好掌控。这还用看?”
“昔日钟离奚有多风光张扬,好不容易见他爬不起来,狼狈至斯,不能轻易放过他了。我就喜欢他零落成泥的模样。从前是他瞧不起我,现在……呵,谁会放过他。”
“纵虎归山,使不得。”
好,好的很。
她可都听见了。
特别是你,陈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