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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才之自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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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我经历过最大的一次蜕变(还是说心理上的转变),是我尚未成年的时候罢。
那个时候,我被冠以“天才”之名。当然,我自身从不这么认为。但大量的证据告诉我……他们说的没错。我天才得过分。
教我跳舞的那个老女人称,三个月年纪时我第一次说话,一岁的时候已经能出口成章。
这么看来我还是有那么一点聪明的。
不对。实际上,这不是很正常的水平吗?
家畜、禽鸟、野兽,并非得天独厚,却在出生后不久便能够适应自然。小马驹更是能够站着出生。
当然我不是野兽和家禽。作为人,我的寿命很长。但再怎么说、要在学习能力上比不过飞禽走兽之流也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这么看来,并不是我太过天才,而是其他的新生儿太过笨拙。
那便无计可施了。我也只能肩负着振兴人族的光荣使命,“稍微”地在经典、史册上露个面,引导同属于灵长类的同胞们打下一片大好河山。
“又在白日做梦。”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打断了我伟大而又时不时令人感到羞耻的妄想。
我转身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左顾右盼,却什么也没看到。
这破房子离库尔索的城镇太远,又荒无人烟,连上街买菜都要走上大半天。如此鸟不拉屎的地方平时连半个客人都不会有。而从刚才那声音的大小和距离,说话的人应该离我不过五米。
不说这样近的空间怎么去放下一个人,我身边是完全没有能藏身的地方的。——最多脚边有个很浅的结着薄冰的小池塘。
但是在冬天,零下三五度的气温,哪有人会傻到藏在池水里捉弄人。
我反复思量。实在是想不出这声音是怎么传到我耳朵里的。
莫非发出声音的人会千里传音术?还是说刚才听到的只是我心生寂寞所产生的幻觉?
我听说,在一定的心境之下,辅以足够的巧合,人是可以听见别的时空的声音的。总不至于这么罕见的事情都让我碰上了吧?
我百思不得解,那声音却再度响起。——这次听得清楚,是从我的正前方。
“你在演默剧吗?给我老实练习啊。”
是个少女的声音。细细的,薄薄的,有些特别,但声线来说很好听。
我做出手忙脚乱的模样,眼睛更不知道看向何处,嘴上刻意喊得很大声:
“是谁!谁在说话!躲躲藏藏可不是君子所为——”
一个拳头从下而上地、狠狠地击中我的小腹。
不知出拳的是何许人。纵使我这长期锻炼过的身体,还是没有扛过这一拳的威力,被硬生生击退数步,最后扑通一声栽进池子里。
冰凉的池水把衣服和头发都打湿。这样的天气里毫无准备地跌进零度的池水,冰镇的快感却没有让我感到过分的难受——甚至异常地心生了一股兴奋感。
“本来就不是‘君子’。是你师父。”
那声音平平淡淡,没有几分情绪波动。仿佛刚才那一拳只是为我温柔地掸去外衣上的灰尘。
但现实是我呛了好几口水,头发全湿了,鼻腔里也进了水,酸痛难耐。但我还是看向岸边的那个身影,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你才不是我师父,你这小矮子。”
好吧。其实我早就看见她,只是一时玩心大发,装作没看见。
她也确实是矮,矮到我和他离近点,就要低下头才能看见她。
“我会罚你哦。”她盯着我。
“罚吧罚吧。”我嬉皮笑脸。
她白了我一眼,抬手把我遮住眼睛的湿发拨开。
“总有一天我要罚你的。”
我的这位师父——被称作“当世舞圣”的小矮子老师,在十三年前独自抚养了作为弃婴的我。
她的年龄可真不是随随便便能猜出来的。在我的印象里,十年前她年轻漂亮,十年后,奇迹般地还像个小姑娘。
不过,别看她顶着“舞圣”的头衔,在我眼里她可是没有一点舞圣的样子——身高又矮,不过一米四;表情又冷淡,基本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姿态。至少我是没见过几次她的笑脸或者其他的表情。
十三年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我都看不到,大概她和别人相处,甚至跳舞的时候也一直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吧。
不过,就算她一直保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在我看来她还是相当迷人的。
咳咳!那是自然。怎么说也是本天才看上的女人。虽然身高是硬伤。
当然,本天才可不认为身高很成问题,倒不如说这样更好!让人争相要去保护她。不,不需要别人。保护她的只我一个人就好了。
不过也真是可惜了。虽然我不讨厌,但师父继续这样下去可是不会有人要的。女生虽然青春无敌,可到了三十岁就要彻底败下阵来。到时候、想嫁人都没戏咯!
我笑起来。
嘿嘿……没办法,真到那个时候,就由本天才来给你善后吧。
“你能正常点吗。”
也许我笑得太恶心,师父开口。
手掌拍拍脸颊,我尽量平复了自己的表情和心情。我向她伸出手,让她拉我上去。
师父犹豫两秒钟,接过了我的手。我的另一只手掌抓住岸边的草皮,在她的帮助下跃出水面。
然后——我毫不犹豫地抱住她。
她下意识地推我,但是没用上多大力气,两只小臂也被夹在中间。而因为这一贸然的举动,我的背后也猛地升起一股热流,夹带着些许害臊的心情涌上脸部。
这样的动作,连我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要给个简单的形容的话,在思考之前,我的身体便已经擅自行动了起来。——大概是我身体深处的某种本能在作祟。不过,就结果而言,我的“突袭”不算失败。
“这样你也湿了哦。”
我笑话她。
师父不回答,我判断不出她生没生气。
不过,她不反抗,我就继续抱着她。她居然没有挣脱的意思。
“会感冒的。”也不知这样过了几次呼吸,师父终于开口。
我愣了一下:“那也是你先感冒,我身体好得很。”
“我感冒起不来的话,就照顾不了你了。”
师父的声音有气无力。
天啊,这小矮子竟然还拿我当小孩。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谁照顾谁还不好说呢!
我赌气说:“我才不要你照顾。你起不来,本天才来照顾你就是了。”
她推开我,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回卧房。
我看着师父的背影,心里酸酸的。不知这心情的来由,也不知从何探究。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感。
此时此刻的她就在我视线之中,但是,我却总是有些一股难以名状的心情,暗示着我、警告着我。
总有一天,师父会离开我。
总有一天,我会连她的影子都看不清楚。
但我不会是一个人,我会遇到新的,足以代替师父的那个人……
没有谁能代替得了我的师父。我想。
今年的秋天,我就满十四岁。按照雪国的法律,十四岁开始,也就是这个秋天开始,我就成年了。
成年后,我可以出入花柳场所,和很多以前去不了的地方,用师父教会我的技艺谋生——最好和师父一样,取得“舞圣”的桂冠。
等我有了名气和支柱,有了足够的金钱,我要带着师父买一套漂亮的庄园。买在南域气候温和的地带,可以让我种师父喜欢的鸢尾花,种满整个庄园,种到她对鸢尾花过敏。
我要招很多很多的侍女,一定要比她高、比她漂亮,比她丰满,然后告诉她这么多美女在我面前,我却偏偏选中了她。
我这样惹火她,她可能会把我骂得不成样子,说不定还会打我!
那样的话我就跪下,告诉她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告诉她我的心意。
然后——
如果师傅愿意的话,我……本天才就娶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