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佳卿》风与云生

8、赤色般若夺命追魂5

　　自尸血河到那鬼神庙的距离并不远，只是血雾太重，等走到鬼神庙十尺之外，才看清这座庙宇的外观。

　　黑红色的穹顶，墙壁原来似乎是黑色的，只是时间太长，只剩下殷红的内砌掺杂着些许黑斑，看上去有些骇人。

　　沉絮突然道：“二位公子，小心别被吓到。”

　　“多谢姑娘关心，不过这种程度还吓不……”陆南卿推开门，看到正对着大门的鬼神像，一怔。

　　那座神像原本应该是一尊六臂煞神，肌肉扎结，形态凶猛，可现在看来却是一种说不清的诡异。

　　无数狰狞的人脸紧紧附在神像上，密密麻麻，有的血色还未褪去，，格外令人悚然，就算是已经被风干，仍然像枯死的树皮一样蜷紧，皱起蛛网一般的脉络。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神像的脸上那张腐朽的婴儿脸皮，已经连表情都看不出是什么。

　　景慕只淡淡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本以为二位公子会吓一跳，现在看来，倒是沉某多虑了。”沉絮道。

　　“呵呵呵。”陆南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想多了想多了……”

　　陆随从陆南卿身后冒出来个头，道：“其实内心想的是什么？”

　　陆南卿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对，就这样顺下去道：“谁在家里放那么多脸啊，简直要我老命……”

　　等陆南卿反应过来，沉絮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景慕偏过脸，可陆南卿还是看到那张千年冰山脸的嘴角有了弧度。

　　他笑了。

　　换做平时陆南卿说不定还很高兴，毕竟那可是全九州外加全天外天都认定的冰山神尊，能把他逗笑很不容易的。

　　可是现在不同，还有个女人在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自己要除的鬼煞……

　　“陆随你个混蛋……”陆南卿偏过头，朝着陆随咬牙切齿道。

　　陆随双手抱怀，坏笑道：“早承认自己害怕不就好了。”

　　“怕个鬼。”陆南卿道,“我长那么大就没怕过谁。”

　　陆随看着他，笑道：“好好好，你没怕过。”

　　一旁沉絮甩了甩袖子，将右手的纸伞转移到左手上，道：“这位公子隐藏的挺深啊。”

　　陆随这才向着沉絮道：“赤般若是吗？有要说的话赶紧说，我们赶时间。”

　　语气丝毫不像和陆南卿说话时那般温和，冰冷中夹杂着些许轻蔑。

　　“啧。”沉絮退后几步，道，“故事还未讲完呢。”

　　“后来，有一个男人突然想起那女人，便去鬼神庙看了一看，结果，刚一打开锁，他的头便被切成了三份，那女人如今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她想为自己的孩子报仇，怎么报呢？女人一时没有想起来，于是就把镇子里所有人的脸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撕了下来，和自己的孩子一起贴在神像上，再把他们的身体碾成肉泥，以鬼神庙为中心画了一个血圈，随后过了几百年，女人一边杀人一边把血放进圈里，久而久之，便成了你们口中的尸血河。”

　　沉絮揭开面纱，头上的斗笠幻化成一副面具，通体血红，眼带忧伤，嘴角却上扬着，两颗獠牙向外倒生，额上左右各生尖角，像山羊一样弯曲，怪异十分。

　　陆南卿挑眉，道：“这便是你的本相？”

　　沉絮没有说话，“咯咯”怪笑，右手在伞柄处一旋，竟旋出一四方尖锥，闪着寒光。

　　景慕双手掐出一个法诀，空云出鞘，在空中划出一朵剑花，明晃晃的剑尖直冲着沉絮而去。

　　沉絮左手拿伞一挡，右手尖锥刺出，在空云剑身上划出一串火星。

　　陆随把手搭在陆南卿肩上向后一推，自己挡在他身前。

　　“净神！”陆随低喝一声。

　　剑影如雨下，硬生生将沉絮扎成个刺猬。

　　空云嗡鸣一声，浮在景慕身旁不肯回鞘。

　　陆南卿刚想向前走，却被陆随的手拦了下来。

　　“别动。”陆随低声道。

　　“咯咯咯。”沉絮怪笑两声，插在身上的剑在一瞬间化成飞灰。

　　“以为这样就能解决我，太轻敌了吧，咯咯咯。”沉絮道，“再陪我好好玩玩儿，我会让你们死的轻松一些。”

　　“大言不惭。”陆随冷哼一声，又是一连串的剑雨刺出。

　　与此同时，景慕接过空云，左脚点地一纵，跃到沉絮上方一剑斩下。

　　沉絮有了刚刚的经验，纸伞挡住剑雨，尖锥向上举，恰好抵住空云的剑尖。

　　“实力压制太多了吗……”陆南卿心道。

　　为了能够在凡间行动不受限，陆随、景慕和自己的实力已经压制了大半，反观沉絮，只是习惯性的挡住攻击，尤其是那纸伞，看似轻薄，剑雨落在上面却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有意思啊有意思啊。”此时沉絮的声音已经多了几分妖魔化的病态，手中尖锥突然软化成鞭，缠住空云向前一甩。

　　景慕退后三步稳住身形，单手结印，空云晃动了几下，脱出尖锥飞到景慕身边。

　　“神兵有主啊。”沉絮“啧”了一声，“只是不知道主人死了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

　　“聒噪。”景慕眉头微蹙，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寒下去几分。

　　陆南卿戳了戳陆随，轻声道：“过去帮他，我想办法。”

　　陆随瞥了他一眼，道：“自己小心。”说罢便加入了战局。

　　陆南卿站在局外观察，眼神随着沉絮移动。

　　似乎无论两人的攻击有多少落在她身上，沉絮都没有多一分一毫的伤痕。

　　陆南卿又想了想，飞快咬破食指在眉心处点下，掐出法诀。

　　“万象非相，请神入身。”

　　再睁开眼时，陆南卿的元神已归到身体一角。

　　“我的天！怎么打起来了！还是和赤般若！”文曲难以置信地说道，“完了完了完了，南卿殿下，南卿殿下你放我回去，我有点害怕。”

　　“文曲！”陆随喊了一声，“告诉我这家伙怎么老是死不了！”

　　文曲虽然有些慌神，但脑子还是好使的，忙道：“般若的本体与她的身体不是一个东西，她们通常会把自己的本体藏在自己最在乎的东西里面。”

　　沉絮愣了一下，提锥便向陆南卿的位置刺了过来。

　　“多谢。”陆南卿连忙解术，侧身一闪。

　　天外天，文曲殿。

　　文曲瞬间清醒了不少，一边抚胸一边道：“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那是什么东西，那尊石像上贴着的是什么东西那么恐怖，等等……赤般若好像冲着殿下来了一锥……”

　　文曲脸色一白：“不会吧？！殿下会不会受伤了啊！”

　　万一受伤过重提前西去了怎么办？

　　赤般若会当上天道吗？

　　那自己岂不是要在一只鬼手下当差？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吓人了啊！！！！！！

　　鬼都不知道文曲是怎么在几息间脑补出这么多画面的，可能是因为平时整理卷宗想象力被压制得太严重了吧……

　　反正脑补那么多基本上也没有几个符合逻辑。

　　鬼神庙这边。

　　陆南卿捻下破邪，屈指一弹，正中沉絮眉心。

　　“啊！！”沉絮怪叫一声，飞速向后退去，身后的陆随和景慕二人一人执剑一人执剑影相交斩出，这次斩到的实体，血洒一地。

　　“死了？”陆随问道。

　　“没有。”陆南卿笃定的答道：“破邪还在。”

　　景慕持着空云随时准备出手，地上沉絮的尸体颤动了几下，缓缓蠕动起来。

　　陆南卿则走到鬼神像面前，盯着那张婴儿脸出神。

　　哪知沉絮突然吼了一声，尸体重新组合，趁着景慕还未反应过来，两只爪子同时向着陆南卿的头颅拍去，竟是要把他的头给拍碎！

　　陆南卿没有躲避，右手成拳，先一步将他面前鬼神像的头打了个粉碎。

　　沉絮的手极为僵硬地停了下来，空云也随之穿过她的心脏。

　　“为什么？”沉絮缓缓道。

　　“因为这具鬼神像上，很多脸皮都有重叠的地方。”陆南卿道，“可唯独它的头，只有你孩子的一张脸。”

　　“呵呵呵。”沉絮突然释然的笑了，声音恢复正常，像是放下了一件最在意的心事。

　　“他们不配啊……”

　　“那你为了报仇，这么做又是否值得？”陆南卿问道。

　　“为何不值？”沉絮反问，“这是我的孩子，那群人渣既然做了这件事，便要料到自己最后要承受何种因果，这位公子。”

　　沉絮的身体自下而上化成飞灰，在完全消散前，沉絮面具下的双眼紧盯着陆南卿，道：“有借有还，种因得果，他们种下的因，如今都还了，我自己种下的因，如今也还清了，不过倒是发现，公子身上，似乎还有一段因果未解……”

　　“只希望公子身上的因，不会变成和我一样的果吧，传说中的无为之道，陆南卿殿下……”

　　随着沉絮的声音越来越轻，周围的煞气没了支撑，顿时化成血雨落下，陆随回到净神内逃过一劫，陆南卿和景慕却猝不及防被淋了个结实。

　　景慕皱眉，刚想伸手擦去，却被陆南卿止住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陆南卿阴笑道。

　　景慕：“……”

　　陆南卿把景慕拽了过来，靠近他耳边说着。

　　明明在说些不着调的话，脑海里却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一片火海。

　　和一位蓝衣少年。

　　十六哥哥……父皇和母后都不在了……他们都说是你干的……不是对吗？一定不是对吗？
　　你回答我啊陆十六！是你干的吗？是……还是不是。

　　……还真是你干的是吗？好，妙，真是妙极了，我父皇还真傻啊，以为你这个陆家余孽会真心帮助我们，都是假的，你这个骗子……骗子！

　　景慕察觉到陆南卿的声音似乎有些颤。

　　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