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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47章 ...

  •   张易渊双眼一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的呼吸急促了一些,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呜声,似乎要说话。

      张锦玲此时应该是昏过去了,发丝凌乱地黏在脸颊两侧,看着十分虚弱,大块头善解人意地将张易渊嘴里的布扯出来,不等他问,张少爷已经吼了起来。

      “胖鱼头!你他娘的对她干了什么?!”

      “哎,我能对一个有身孕的女人干什么?”大块头哼了一声,“我只是想要药剂和你的忠心...”

      张易渊目光泛着如有实质的冷意:“给药剂还不够,你们这群人做什么白日梦,那玩意儿要是真的多好使,早八百年有人揽了这差事,用得着你们操心?!”

      大块头显然不是什么忍气吞声心平气和的类型,这点可以从他夸张的肌肉线条上看出来,因此他下意识就抬起了手,似乎是想给张易渊点苦头,却不知为何在拳头即将挥下的瞬间,神情扭曲了一下,而后强行吧那口气咽回了肚子里:“...小兔崽子可别太嚣张。”

      大块头才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半句话,外头就急匆匆地跑进来一个人:“姓苏的追过来了!”

      “他们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快?!”大块头挠了挠后脑勺,最后自己和那跟班先跑出去看了看,里头待着的张易渊还能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叫着加快速度。

      但是很快船前行的速度居然开始放慢,有两个人从外头闯了进来帮,他们松开固定在铁管上的绳子,一人拽着一个往外走。

      张易渊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发现自己其实就是在西子湖面上,后面有一条船紧追不舍,船头上立着好几个人,中央那个身姿还真是十分好认,他自认明里暗里观察了苏念城那么久,绝对不会错。

      苏念城这个平时不随意开枪,开枪就要命中目标的家伙站在船头,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前面已经靠岸的船,在张易渊被拉下船的时候脸黑了一分,然后就看到了同样跟在后面被拖着走的薛仕铭。

      不远处好像是个墓园,建造的形式完全是张易渊在国外所看见的那种欧式格局,大大小小的墓碑陈列在纤细而顶着尖角的铁栏杆之后,大门在浓密的小树遮掩下仅露出尖尖一角。

      这里的肃穆和沉寂被这群不速之客打扰了。

      张易渊沉默地走了几步,半低着头一副老实样子,在上了岸后,脚才踩到地面,下一刻目光一凛,奋力一个侧身撞向了拽住他走的人,由于惯性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上,但是在落地后,他身手异常灵活地就地一滚,在无人相扶的情况下站了起来。

      “妈的,别让他跑了!”大块头喊了一句,周围几个人就要冲张易渊这头围过来,苏念城等人掐着点赶到,先开枪对那群绑架犯射击,双方人马都反击迅速,张易渊才得以逃脱机会。

      但他惦记着张锦玲的安危,没想到一转头,薛仕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了绑,正半拖半拽地趁乱拉着虚弱的张锦玲似乎要先跑。

      “老大,你先追上去吧!这里我们能撑!”席燕桐知道苏念城的目光焦点所在,与其分心还不如直接跟过去。

      苏念城完全没有推辞的意思,毫不犹豫地以一人之力突破重围,在其他人的牵制帮忙之下追向张易渊离去的方向,并且引得几个私兵跟他跑了起来。

      张易渊这边,三人的好戏才开演。

      这三个被绑的人本来是趁机逃跑,齐心协力才对,薛仕铭却夹着张锦玲越跑越快,张易渊跟在后面吊着有十米开外的距离,不远不近,却始终没有往前去。

      他们踉跄着跑进了墓园,一路绕过灰白色的墓碑,踏着所有安息的灵魂,张扬着活人的疯狂与不甘。

      “张易渊!你站在那里就行!不要靠近!”薛仕铭一手勒着张锦玲的脖子,另一手拿枪指着张易渊笑了笑:“你站住!”

      张易渊挺下了脚步,脸上神色变幻,他只能双手慢慢举起:“你他娘的疯了吗?!要什么我给你!要是我姐少了一根毫毛都必定把你挫骨扬灰!”

      “算了,这里没有外人了,你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演?”薛仕铭后退几步又拉开了些许距离,“你明明曾经那么相信我,怎么跟着那个处长,人就突然变机灵了呢?”

      张易渊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你如果真的死在了那里,即使你以前都是骗我的,我也不会怀疑你。”

      “什么时候易渊你的心变得如此狠毒了,我可记得,当初最不舍的我死的不就是你自己吗?现在却希望我掉下去那个深渊里,永远爬不出来?”薛仕铭怪声怪气地问。

      “怪物,自然就该待在深渊里。”张易渊咬了咬牙,“你不该...再出现的。”

      听到怪物这个形容,薛仕铭瞪着眼睛,笑容变得古怪无比,他摸了摸神智迷糊的张锦玲的脸颊,“我要你帮我做一个实验,相信有张小姐的协助,你一定会答应的。”

      “...实验?”张易渊神色一变,他看着薛仕铭那张变得狰狞起来的面孔,对方清晰的五官突然变得重影起来,看起来竟然不像是张正常人的脸。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目光闪烁,然而周围这片天地仿佛都因为他这沉重的一步而骤然黑了下来,隔绝了所有。

      面前,是一堵惨白的墙。

      有什么东西甚至比这堵墙更加压迫,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压迫着他的心脏。

      心跳加速伴随而来的,是呼吸的困难。

      薛仕铭对着张易渊毫无预兆地开了一枪,子弹直接击中了张易渊的左臂,溅出一点血花来。

      张易渊只觉得一阵巨大的疼痛从左臂迅速蔓延开来,流出来的鲜血顷刻染红了他的衬衫和外套,他不禁伸手捂住伤口,温热的液体又很快沾满了他的手。

      他却痛得叫不出声音来,受伤的手颤抖着,子弹擦过的伤口似乎慢慢拉长,变成了肉眼可见的刀伤。

      脑中不知是什么东西嗡嗡作响,在勉强把痛感忍下去后,他便看见不远处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放开了张锦玲,乐着一张脸朝他快步走来。

      “我知道你的秘密了...”薛仕铭笑得像个脸部神经抽搐的怪物,他靠近张易渊后干脆利落地一脚把人撂倒在地上,从兜里摸出了一支注射器。

      “你...!”张易渊等着注射器内的浅黄色液体,一张脸顿时煞白,像是见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样,本能地开始不停挪动着后退。

      薛仕铭一把揪住了张易渊,展现出了与他往日形象极为不同的力气,死死地掐住张易渊受伤的胳膊,血顿时流得更快了。

      张易渊似乎已经忘记了胳膊的疼痛,自从他意识到薛仕铭是要把那支针扎到自己身上后,他的四肢和脑子的连接就像断了线一样,他失去了理智。

      疯人院地下室里做实验时的一幕又一幕,眼前的人和记忆中那个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已经合二为一。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啊!!!!!

      “...呃...唔!”薛仕铭扎下了那一针的疼痛远远比枪伤来得更加清晰,张易渊感受到胃里一阵翻滚,那种没来由生出的恶心让他忍不住侧头到一边,短促地干呕起来。

      薛仕铭却笑得很开心:“哈哈哈,张易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像个恶心的废物!现在该不会也像个变态一样在床底下藏着各种各样的刀,闲来无事躲在自己房里往自己手上割一两个口子?!”

      “我当初是不知道你从疯人院里出来,疯人院里全他娘的是精神病,平时你在外面装人是不是装得很累?!”

      “...那个人说的话居然是真的,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妈的,真是个怪物!可是怪物也很有用,就算再恶心,你也是个无价之宝啊!”

      张易渊是从未想到的,他曾经以为的朋友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他无法反驳,却又只能恐惧着,他曾经以那一切为耻,曾以为这个人能包容他所有恐惧,但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了薛仕铭的钳制,手臂上的细针应声而断,随手拔掉断针扔在地上,迅速从后背抽出了一把军刀,那是他刚才趁乱拿的。

      薛仕铭被刀光晃了晃,却没有像个一般人那样抬手格挡或者后退,而是直接伸出一手来要打掉张易渊的刀,后者刀锋不偏不倚地迎了上去,在即将被对方架住之时往回一拐,锋刃划过自己的手腕带出一道血痕。

      这却恰好避免被对方打掉军刀,他灵活地手一扭,袭上了对方拿枪的手。

      “嘶啊!”薛仕铭右手隔壁被划开一刀,刺痛刺激了他的情绪,握枪的右手食指一弯,“反正你最后都会成为实验体躺一辈子,胳膊也不用要了,我就帮你把它们都废掉...!”

      张易渊瞳孔一缩,不顾左手的伤口因为他的激烈动作而撕裂来,硬是一手捏住对方的右手强行转移枪口的方向。

      与此同时薛仕铭已经扣动了扳扣,枪口对向斜面方向连开三枪,子弹壳飞蹦而出打几乎在他们两人脸上,硝烟气味浓郁。

      张易渊没有迟疑,应该说在危险逼近的时候本能驱使他一手肘磕在了薛仕铭的胸膛上,趁着后者仰面一摔,他夺过了枪。

      枪口往下一指,目标是薛仕铭。

      薛仕铭先是一惊,随后平缓了呼吸,看了张易渊一眼干脆在原地笑了起来:“易渊...我太了解你了,你现在是不是满脑子都是我被人开枪打死,扔下悬崖的一幕?你真的一点愧疚都没有吗?那可是真的,即便是演戏我他娘的也很痛啊!”

      薛仕铭猜对了,张易渊脸上虽然有着渐渐不可控的狂躁之意,被逼的红了一双眼,握着枪的手却不只是因为受伤,正在颤抖。

      他杀人是因为迈出了禁锢自己的一步,但是杀了这个人,中间却隔了一道海峡,那道海峡还是他自己造就出来的。

      一旦跨不过去,死的就是他自己。

      “像你这种人呢,其实早就应该关进疯人院,但我知道你很胆小,很懦弱。”薛仕铭像以前一样轻声细语,配上他那张脸却诡异至极,“哈哈哈哈,开枪啊,张易渊!你难道不明白你就是一个转换器的命吗?!可我能让你过得好一些,至少不用被那群人逼着像条狗一样!”

      “...闭嘴。”张易渊从唇齿之中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脸色越发苍白。

      “你逃不掉的,大帅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你就是一个牺牲品!为国为民,这不是在舍己为人吗?!别人想要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张易渊的呼吸陡然变得更急促,此时此刻一股怒意不知从何而起,他只知道他必须要消灭一些东西,必须做点什么来安抚自己。

      “闭嘴闭嘴闭嘴!没有人会知道...我不会让他们知道...!!不会有人知道的!!!不会有!!!”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眼泪控制不住地溢出眼眶滑落下来,他仿佛在向谁求救,可是此刻不得不认清,他那时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不过是一场他人导演的梦。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食指也随之一勾,子弹近距离地爆出一声炸响,在林子里重重回荡。

      这一枪将他怀念了一年多的记忆与温度一并残酷地撕裂开来,露出一层层不堪入目的,鲜血淋漓的事实。

      他还是跨过了那道海峡,海水甚至汹涌地泼到了他的脸上,发出特有的腥味。

      但最可悲的,莫过于他心底早就肯定了薛仕铭所说的一切,他认可了自己是个疯子。

      认可了他自己...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子弹壳蹦出来掉到地上没有发出声音,随风卷走的还有张易渊的轻轻冷笑声,意义不明。

      沉默地见证了一切的只有一排排的墓碑,还有离他们最近的,那一朵艳红的小花。

      “张易渊!”苏念城是追寻枪声而来的,赶到就看见张易渊那身血迹和捂住了左臂蜷缩的背影,当下忙跑了过去,而他带来的几个人也帮着忙去查看张锦玲的情况了。

      张易渊只是觉得冷,这初春的天一下子如海上的寒冬,凉意迅速穿透了衣服往他骨头里钻,直到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有力的胳膊环过他的后背,是那个人独有的气息和声音。

      他突然觉得紧绷的弦一下子松开。

      张易渊突然笑了,开口轻声道:“你刚才叫我名字的语气,像极了小时候教我识字的先生,他一看见我背着他翻墙出去玩儿,就吼得更大声了。”

      苏念城还在仔细打量他胳膊上的伤口,观察了他一会儿,便愣住,伸出一只手轻轻贴上了他冰凉的脸。

      张易渊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身在躺着的那个人死不瞑目的脸上,眼神没有一丝波动,直到一抹温热抚上了自己的脸,才回神一般抬眸。

      这个男人在小心翼翼地擦着他脸上半干的泪痕,动作那么轻柔,像是在呵护什么宝贵的东西。

      他没有受伤的手一下子抬了起来,虽然全是血,却毫不犹豫地附在了在自己脸边的那只手的手背上,苏念城一直是看着他的,所以等他看回去的时候,两人自然而然地对上了视线。

      “走吧。”苏念城说道。

      张易渊就顺着对方的力道见站了起来,两人踉跄着朝张锦玲的方向走去。他姐在地上躺得十分安稳,是吃了什么药的药效没过,所以昏迷到现在。

      张易渊只能拜托苏念城帮个忙把张锦玲抱起来,自己由另外一个跟来的人扶着走,虽然是个不轻的枪伤,但他刚刚注射过药剂,除了疼痛依旧外应该没什么大碍。

      苏念城抱着张锦玲路过地上已经毫无生机的薛仕铭,用目光草草一扫,眼中带着冷意。

      船上那伙人再怎么说都是上过战场的军人,干这种事的确丢脸,他们也只是听从任务行事,在短暂的交代中,吐露出来的只有薛仕铭这个人的身份。薛仕铭作为傅大帅那一头的一个不高不低的上尉,私自带兵出来都是要被处以军刑的,可惜这会儿他们的上司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薛仕铭一开始就为傅大帅卖命,阵营也站得很稳,几年前因任务外出,最近才回来。他在杭州有一个固定的窝,前天和他们在饭店打起来的那群应该是张家人。

      这些都是那群俘虏士兵的口供,但是现在也仅仅供苏念城有个往下挖线索的头。

      苏念城他们坐船原路返回,张锦玲被抬进船舱里由席燕桐小心照看,至于张易渊,他本来也打算跟在自己姐边上,但是被苏处长板着脸拉去另一个船舱的软垫上休息。

      张少爷对于苏念城的灼灼目光有点无所适从,可胳膊上的枪伤让他实在有些发冷,只好坐在边上看着苏念城亲自为他生了个火盆。

      “你还有哪里伤到了?我看见现场还有一把军刀。”苏念城扒拉了一会儿火盆,直到火星子飞溅起来他才停手。

      “刀是我带去的,除了这一枪,我真是意料之外。”张易渊说着动了懂有些僵硬的肩膀,枪伤扯得他咬了咬牙,十分别扭地维持一个姿势不动,“反正流血已经很少了...”

      “关于这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计划,对于我,你一点歉意都没有?”苏念城皱起眉,扫到张易渊有些淤血的手背上,“他知道你身份甚至要拿你去当大补人参做药汤,你却只字不提,你当被人会读心术?如果我急得没看见那张纸条,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他的语气很平静,看起来很是要讲道理的样子,但气势上却丝毫没有要讲道理的意思。

      苏念城的生气,是个人都能感觉到。

      张易渊巴眨了一下眼睛,干咳一声:“我,我也没想到他会知道,留下纸条不就是我相信苏处长能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苏念城走过来伸手抓住张易渊捂着伤口的手,他有自己处理伤口的经验,后者当然顺从地接受安排。

      “你这...我先清理一下免得它发炎,等上岸后立刻去医院拿弹缝合。”苏念城观察了一下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不禁轻轻搭上对方放在软垫上的手背,掌下微凉。

      “...我不去医院,你能不能帮我叫个私人医生来?”张易渊忽然道。

      苏念城自然拒绝:“医院设备齐全,私人医生出了什么事很难...”

      “我现在...可能真的进不去医院。”张易渊朝苏念城露出一个苦笑,右手一晃扯住了后者的衣袖,多了些示弱的味道。

      “真的,帮我找一个私人医生好吗?”

      苏念城和张易渊对视良久,终于,前者无奈地开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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