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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1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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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入鼻尖的空间带着那么些许暖意,还有消毒水的气味,苏念城能感受到他身下躺的不再是膈人的杂草乱石地面,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白色天花板。
这是在...室内?
随着五感的不断回归,他微微扭头,看见周围摆放着整洁的家具,椅子上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背对着他坐在桌边写着什么,一个大火盆放在地上烧得正旺,干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偶尔蹦出几个火星子来。
苏念城张了张嘴,又将目光移回了天花板,看来他这次的行动刺激到了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家伙了,炸药和杀手,有哪一项不是要他死个干净的证明?
但这也表明了他必定是差点摸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可惜啊,那群人太低估他身边这个看着畏畏缩缩的张少爷的能耐了。
苏念城才想到张易渊那副时而轻佻时而嘲讽的脸,一直背对着他写东西的男人就转过身,惊讶道:“先生这么快就醒了?虽说你的伤口有点奇怪,但依我的推测至少要睡上两三天啊。”
苏念城仰头看着那个中年男人,扫了一眼对方的名牌,轻声道:“古医生,请问张先生...去哪了?”
“哦!你是说一大早送你来的那位先生吗?”古医生笑了笑,“他用木板做的雪橇拖着你来的,天还没亮就过来拍门了,看他高高瘦瘦的还挺虚,把你往这里一丢,自己就跑到隔壁房间睡大觉去了。”
苏念城听了还不太放心:“那他的伤...”
“小伤,很多都是外伤,没什么大事,我也帮他包扎了一下,主要是累得倒头就睡吧。”
“那谢谢古医生了。”
“不用客气,你身上的伤都是大口子,要好好休息。”
苏念城想起刚才古医生那种不确定的形容,多问了一句:“您刚才说我的伤口有些奇怪是什么意思?”
“嗯?总的来说...就是你的伤口应该血流不止才对。”古医生摸着下巴,“可你被送来这里我就发现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我怕你的伤口感染,自然是适当处理了一下就先消毒缝合了。”
苏念城若有所思地垂眸,他看不到自己伤成什么样子,但关于他伤口发生了什么事,恐怕最清楚的就是那位累得倒头就睡的张先生了。
张易渊的确把人扔给了专业人士,自己就美滋滋地躺了一个早上,直到下午两三点自己饿醒,肩膀上拽绳子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他本来是不想费事,背着人走,但后来发现对方伤口是在腹部不好动作,其二他没有想到苏念城看着这么精瘦的一个人...抱起来却差点闪了他的腰。
张易渊现在独自坐在小诊所的病床上很是郁闷,迷糊了半晌,他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去买点吃的。
古医生这时候刚好端着个碗进来:“张先生也醒了?来喝点粥吧,我顺便在外面买回来的,这段时间饭店里的大鱼大肉就别吃了,清淡点好养伤。”
张易渊一愣,笑了笑:“谢谢古医生,我们俩给您添麻烦了。”
“哎,别这么说。”古医生顿了顿,“我看你们两个的伤...该不会是昨天那辆火车的乘客吧?”
“古医生...也知道?”张易渊心想,这是昨夜的消息,这么快就见报了?
古医生叹了口气:“昨晚的爆炸声那么响,附近谁没听见?你们是跳下火车,福大命大地捡回了一条命吧,那些坐在车上的估计没剩几个。也不知是哪个没人性的搞这么个事...”
张易渊对此事一知半解,他确实没有想到有人专门为了除掉一个苏念城竟然搞出这么大动静,是因为‘计划’还是别的?看着架势,被惊动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小鱼小虾。
他一边洗漱,就听见古医生说了一句:“对了,你的朋友已经醒了,状态也不错,你可以去看看。”
张易渊满口答应着,心里想的是等一会儿要怎么从那个伤患口中套出点事来。
苏念城正在床上喝粥的时候,张易渊溜溜达达地过来探病了,两人一站一坐,四目相对,后者便一挑眉。
这场景似曾相识。
张少爷一双贼眼开始毫不犹豫地在苏念城身上游移,由于伤口在腹部和后背,后者不可避免的光着上半身缠了一圈纱布,从手指到双肩,从锁骨到腰腹,无处不恰到好处地被肌肉均匀覆盖。
他盯着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说不出是嫉妒还是别的。
“多亏张先生的帮助,我现在没有横尸野外。”苏念城率先开口感谢,听起来语气温和,至少很是诚心实意,或许是因为有伤在身,他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了平时的疏离感,依靠在床头,有些放松。
张易渊拿了张最靠近的椅子坐下,轻笑:“苏先生现在感觉如何?”
“好多了。”苏念城看了看张易渊的表情,“伤口好得很快,这大概要得益与张先生。”
“...”张易渊的目光微凝,还以为对方特地揪出这事有什么目的,但苏念城只是低头喝粥,没有一点要质问什么的意思。
你不问,却不代表小爷不问。
张易渊:“苏先生对这次的事有什么话想说吗?”
苏念城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不咸不淡地开口:“这次是冲着我个人来的,与‘计划’无关,连累了张先生,你要是觉得实在不妥,我们可以暂停合作关系。”
说得比唱的好听,都上一条贼船了才说这种话,早些时候又不列个清楚明白?在对方眼里他俩还不是一伙吗。
张易渊白了苏念城一眼,在见识过后者的能耐后他也懒得再自己折腾了,苏念城好歹还是政府那边的人,一些消息灵通得很。
“怎么,张先生似乎还在犹豫?”苏念城有些惊讶张易渊的选择,在他看来这家伙完全可以拿着那东西和政府合作,不用跟着他拼命...还是说为了找回那个叫薛士铭的朋友?
他想起张海旗和他闲聊时说过的一句‘这么些年他心里大概也只装了一人’,难不成那个人就是薛士铭吗?
“当然犹豫,我还要靠苏先生帮忙找到当年参与计划的教授们。”
苏念城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我还不知道张先生要找他们的原因,方便告诉我吗?”
张易渊抿嘴,沉默。
“张先生是想回到风暴的中心,去救你那个失踪的朋友?”
“...我或许只是想找个法子,回到原点,去忘掉一些东西。”张易渊轻声答道,听起来有些答非所问。
苏念城眸光微暗,没有再追问,直觉告诉他这已经是那个人能对他说的最大限度了,毕竟他们之间毫无信任可言。
张易渊和他现在不过是建立在双方双赢的基础上,所呈现出来友好假象。
即使明白事实就是如此,苏念城觉的依旧有种不愉快堵在心头。
“对了,你要给家人打个电话报信吗?”张易渊问,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该给他姐报平安,不然回去又要挨训。
苏念城把碗放到了一边去:“张先生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家人,家里除了我一个再无活物。张先生要是想先回临海就回去吧,不过可能得麻烦你给我的部下捎个口信送钱过来。”
张易渊记起了苏念城那个一丝不苟到有些苛刻的家,低头打量了床上的男人一眼:“放心吧,小爷我暂时留在这儿几天。”
苏念城猛地抬起头看他,眼中带着疑惑。
“好歹我们是合作关系,我看你这伤患孤苦伶仃地在这儿,舍身陪陪你也算是...给自己放个假。”张易渊语气轻快地回答,这也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
可话落到了苏念城耳中,就有那么一点变了味道,于是他难得半开玩笑:“也对,张先生要是丢下我这‘新欢’不管的话,也未免太薄情了些。”
张易渊不怀好意地看着这个顶着自己‘新欢’名头的嘲笑他的人,又抓住了别的重点:“这事儿是不是张海旗那小混蛋告诉你的?我只是和他提了提。”
“嗯...”苏念城看见张易渊那一双闪着狡猾光芒的眼眸,突然决定出卖那位出生入死的兄弟:“其实在那之后我和张海旗先生有一面之缘,他问我是不是陪他堂哥北上,我实在没想到的是,张先生想了个十分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掩人耳目。”
虽然没有及时澄清,不能否认是他觉得那个理由的确不错。
“张海旗先生或许是没有想到,你找的是这么一个在政府工作也不花天酒地的老实人,便苦口婆心地劝我早早离开不要泥足深陷。”苏念城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说你玩心太重,不是什么能够跟一辈子的男人...”
“我呸!”张易渊目露凶光,“等下一次见到他看我不扒了那胳膊肘往外拐的皮!还有脸跟我称兄道弟!”
苏念城听闻便笑了起来,毫无戒心地,愉快地笑。
张易渊斜睨过去,一勾唇角:“苏先生什么时候也会放下架子说笑了?”
“架子这种东西,想来是因人而异。”苏念城道,“至少我觉得在张先生面前,用不着考虑那么多。”
张易渊单纯把对方的话当客套了,当下点点头,莞尔一笑。
不过即使他们有心在这儿休养生息一阵子知道伤恢复,那些威胁他们小命的危险因子却如影随行,安乐日子过了不到三天,这个因地处郊外平时没什么外人来的镇子就来了好些外人。
苏念城在床上静养,张易渊一大早就跑到小镇集市上去买东西,这才买了一小袋爆炒栗子,转眼就看见几个穿着黑色马褂的人,坐在街角茶馆里一边装模做样地喝茶,一边打量过路的人。
他便趁着接过栗子的空挡,顺口问了卖栗子的年轻人一句:“哎,小哥,那茶馆里坐的几个很面生啊,看着古古怪怪的,什么来头知道吗?”
卖栗子的小兄弟就露出一脸八卦样,眼珠子一转就开始说:“昨儿早上到的,也不知是哪路雄豪!哎呦,人兜里都有这个!已经坐那儿很久了,刚来那会儿四处打探这镇上来的外人!”
这兄弟边说边比了个枪的手势,咂咂嘴又说:“我们这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来来往往一天多少外地人也不知道,都是路过!谁能给他一一数出来?对了,他们刚才还在打听镇上的古医生呢,不过我跟他说古医生今天去了城里买东西,要到傍晚才回来...哎?先生!您还有一袋忘拿了!”
张易渊早就溜进来往的人群中,跑得没了影。
苏念城正坐在床上翻一本书,这是他向古医生借来打发时间的,这个点的太阳正好从窗透进来落到地板上,隐约能看见细碎的光点在这一束光芒中飞舞跳跃着,宁静而和平。
新买的白衬衫领口扣子一反常态地揭开了两颗,露出地下一截纱布。
十指一动,书翻过一页,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份宁静闲适就被猛然推开的门给打破了。
苏念城迅速抬头,看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易渊一皱眉,不等他开口,后者已经率先发话:“快...快躲起来!那些人,到,到了!”
看起来那群人是真的想要一鼓作气地除掉他了,黄国富这条线他没有找错,不过一切都得等到躲过眼前一劫再说,苏念城放下了书,脸上丝毫不见惊慌,与张易渊那副样子成了鲜明对比,并且一回答说的就是重点:“别急,我昨天就从古医生那里打听到隔壁家院子大瓦罐底下有个地窖。”
古医生的小诊所又恢复了安静,直到冬日的太阳早早下了山,留下一抹灰亮横在天际时,骂骂咧咧的声音伴随着粗暴的推门动作扩散开来。
“几位,几位先生,我这儿只有我一个!你们也太不讲理了,这是擅闯民宅!”古医生生气地对拉扯着他走的那几个男人喊,一手拽下了对方的手,“都看到啦!这屋子只有我在住!”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另外几个则跑进诊所里搜罗了一番,半晌才跑出来对站在那看守古医生的男人摇了摇头,那男人转过头来对古医生威胁道:“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外地人让你帮忙处理伤口?!”
“这两天伤风感冒倒是一堆,没见过哪个带伤的。”古医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随后动作一听,似乎想起了什么,“哎...等等,好像几天前天黑的时候,有个男人来拍我的门,买走了几卷纱布和消毒水,还有一些消炎药。”
“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吗?”
“嘿,大冬天的,围巾都卷了半张脸,谁知道他长啥样?”
“看来那家伙猜到我们会在附近找人,倒是忘了他自己就会处理伤口。”男人咬牙切齿,“先去其他地方找找,打听一下那边的消息,这里留两个人就够了。”
一行人又挤着出了,门口,古医生看着刚被关上的门,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顿时垮了下来,掏出手帕抹了把脖子渗出的汗,呼出一口气。
幸好那两个年轻人警醒。
古医生看了看房间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被和物品,心里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