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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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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戳中心思的张易渊清了清嗓子,感觉发烧的余热又蔓延到了头顶,却很好意思地说:“苏处长的...脸,的确很让人赏心悦目,只可惜人心切开来是黑的,你的馅儿在本人心中早已面目全非了。”
苏念城没有对张易渊这番评头论足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莞尔一笑:“那张先生的意思是不愿意?”
张易渊指了指屋顶,又晃了晃手铐:“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就算我说了不,苏处长有的是办法探听我的一举一动,咱俩还不如开门见山,省得麻烦别人做我背后灵,不过那一份名单你必须给我,这是我们合作的前提。”
“这可是个难题,名单是绝密的,在这件事上我只能说尽我所能。”
张易渊对此人的自白只信半分,所以什么难题都被他直接忽略,随后他就看见那男人站了起来,一如既往地挺直腰板,朝自己伸出一只手。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苏念城道。
张少爷对这份强买强卖的合作满是不愿,就也伸出一只手来,准备敷衍了事,但手到了那里又觉得不耍点花招,讨些便宜回来自己亏得很,便一抬眸,耐人寻味地盯着对方的双眼,手指一根一根轻柔地碰了上去,掌心缓缓相附,将对方的四指包在手中。
这还是张易渊以前在舞厅里泡姑娘的小技巧,在那灯红酒绿的地方,这充满了暗示性的抚摸,让张家少爷生生把这一次不怎么友好的合作握手,握得暧昧氤氲。
可惜他的另一头——空有一副俊容的苏念城,端着八风不动的正经模样,清心寡欲的脸很是漠然。
张易渊挫败地收回手,心道他还不如去暗示一条狗,起码还会得到狗爪一只,朝你吐吐舌头以示友好。
又想到这样无趣的男人必然不会有多少姑娘喜欢,活该孤身几十年,于是心底的优越感占了一丝上风,张少爷莫名高兴了。
就在这时,房外的电话响了。
张易渊兴致缺缺地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干脆躺下用手压住依旧搭在额头上的毛巾,只是被铐住的一只手限制了他的动作,连舒舒服服躺下的权利都没了。
苏念城起身去接电话,反正张易渊被迫和床凑了一对儿也跑不掉。
不过等他一离开,张大少爷就睁眼坐了起来,四处张望。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看装饰像是苏念城的窝。
他瞧了一遍后就颇为吃惊,一个单身汉居住的地方,没有下人帮着收拾居然能整齐成这个样子,十分不可理喻。
现在他所在的应该是客房,生活气息极淡,东西倒是一应俱全,也没什么特别装饰,跟苏念城本人简约整洁的风格很像,再看桌子上,那几本叠起来几乎要变成一块无缺砖头的书...张易渊一挑眉。
...其实这男人是有强迫症吧,你看那书脊背齐得成了一刀切,怕不是没事儿就坐在桌子上玩叠叠乐,翻书两分钟,叠书一刻钟。
张少爷将对方身上那种一丝不苟的禁欲气息归咎于这苛刻至极的生活习惯。
苏念城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很轻,这应该是行军打仗时养成的习惯,他听着声音扭头看去,前者的眉头紧锁,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张先生,我托人查了方子棋的遗物,得知一个意外线索。”苏念城盯着他,让张易渊心中警铃大作。
半晌他听到对方轻声说,“你手里的药剂,是真的。”
张易渊迷迷糊糊:“...什么?”
“你手里的药剂已经有活人接受了实验,作用达到了预期效果,也就是说,它是能救人的药。”
张易渊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声响,瞬间成了一片空白,他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苏念城鲜少见到张易渊这个样子,像是被什么事情吓到了,他不禁以示疑惑,声音放缓:“但这是方子棋私自截留的报告,看样子他是想独自邀功...”
“...那个实验者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张易渊开口打断了苏念城的话,他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说着就要晃晃悠悠地爬起来,神色十分恐慌,一双眼睛因为瞪得太用力而发红,口中念念有词。
甚至忘了自己手腕还被拷着,徒劳地想要往外走,这么一看倒真像个不知什么病发的。
苏念城虽然惊讶,还是忙伸手把人按了下来:“报告上没有写实验者的真实姓名,我们还要去调查!你不要着急!”
“...他不能活着!他必须死...!不然...不然...”张易渊瞪着眼前空无一物地地方喃喃自语,因为苏念城拦住了他,他便反手死死抓紧了对方的衣服,直至那直挺的料子变皱。
“张先生?张易渊!你怎么了?!”苏念城用力地晃了晃对方,提高了说话的音量。
声音像刺一样扎进张易渊的耳中,他陡然一愣,抓紧对方衣服的手抖了抖,随后慢慢松开,他的额头上已经全然是冷汗。
“我...我...”他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慢慢坐回了床上。
苏念城打量着似乎平静下来的张易渊:“你...没事吧?”
张易渊垂眸,目光扫到了自己一双还在颤抖的手,顿时握紧了拳头,但是并不开口说话。
“张先生不用担心,那个实验者,我们会找到的。”苏念城悄然观察着张易渊的表情,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只是你必须清楚,手中的东西会给你带来多少危险。”
苏念城此时没办法揣摩出张易渊的想法,但从行为上来看,这个男人此刻就像是那些福利院里的小孩一样,将自己和世界用一道墙隔绝了开来,用沉默来面对一切。
面对一切,让他感到恐惧的事情。
而让他脸色大变的逆鳞,就是那个实验者。
今天这一顿揍没白挨,至少他知道张易渊有些不寻常的突破口。
自从听到实验者之后,在几小时内张易渊的精神一直有些恍惚,直到第二天苏念城睡了一觉醒,再去看人的时候,本以为张大少爷会不辞而别,却没想到人还在房里坐着,正闲着翻他的一本书看。
苏念城不知道要不要开口打声招呼,就听见张易渊抬头道了声早,并且十分坦然地指责他虐待俘虏,早餐都不给供应。
昨天的事竟然像没发生一样,如果不是苏念城房间里那件被揉皱了的西装还挂在衣架上,他都怀疑自己昨天是不是做了个梦。
梦见这有油嘴滑舌色心没色胆的少爷吓成了个抑郁青年。
于是张易渊第二天就被苏念城送回了张家,并且在休养生息三天后就活蹦乱跳,期间苏念城多次来‘探病’,其态度之友好亲切,让张家大小姐心中有那么一点不安。
先不说上海情报处的处长,是怎么和自家那个弟弟凑到一块儿去的,他们张家本家在北大省的地位和对其他派系的暗中敌视态度,她是再清楚不过。
听说这位苏念城处长曾经还为卢大帅征战过一方,流过汗洒过血的军人,突然调到上海来做个情报处文官本就十分可疑,还和身为张家人的张易渊走得这么近,可别是不怀好意。
再加上她一回来,就听吴姨将那晚上张易渊遇袭,苏处长迅速赶来相救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顿时就觉得这俩人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最怕是张易渊被别人忽悠了当枪使,枪口还对着自己家。
张锦玲想着就将目光落到二楼栏杆之内,那道紧闭的房门上,双腿也不由得向楼梯迈过去,刚才张易渊又把来访的苏念城带进了房间:哪有人把客人往自己房里带的?大厅书房不行?
身为家长的她决定要去听一耳朵,看看两个男人在房里干什么。
她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吴姨就从别的房间带着打扫工具走了出来,后者见到她正要开口叫唤,就被当事人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噤声的动作打断,茫然地站在原地。
张锦玲一扬下巴,示意吴姨离开。
吴姨机灵一点头,略微好奇地看着靠近张少爷房间的大小姐,默默往回走到另一个房间去继续打扫。
张锦玲把耳朵贴近了门板,也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几句话。
“确定今晚在斯纳丽?”这似乎是张易渊的声音。
“确定了,他们那伙人口中的老地方就是这儿。”
“所以苏处长你就简单穿这一身?怎么看都是去工作啊,穿着上的配合也是很重要的。”
“本来就是工作,我可不像张先生这么有经验。”
“什么经验...我在斯纳丽有几个旧识...”
张锦玲没听出什么不对来,要真让她不满的大概是张易渊又要去那种花天酒地的地方,以前为这事她没少生气,但后来张易渊回国后倒没怎么去了。
她还想着弟弟长大了懂事了,哪知背后就窜通了那些猪朋狗友一起去!
猪朋狗友之一苏念城把门打开后,看见的就是盛气凌人的张家大小姐张锦玲,他愣住,然后打招呼:“张小姐好。”
跟在身后的张易渊发现堵在门口的张锦玲,顿时挺直了腰板把那股懒散气给甩掉,神清气爽地叫了一声:“姐?”
“嗯。”张锦铃看了一眼穿着十分靠谱,行为举止和眼神都一本正经的苏念城,在看一眼自己穿戴得很是骚包还抹了点香水的弟弟,立刻觉得是自己那个吊儿郎当的弟弟要带坏别人,便一挑眉:“看你这身打扮,去舞厅?”
张易渊悻悻地说:“姐,我们这是去办正事,有苏处长在,我们要去也是去正经的高级场所。”
虽然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有去玩一玩的心情。
“吴姨跟我说过一些事了,我相信你是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打算,我也就不多说。”张锦玲忽然叹了一口气,随后对苏念城说,“苏处长,易渊他玩心颇大,我就拜托您帮着照看一二了。”
苏念城莞尔一笑:“张小姐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
一旁张易渊看着这俩嘴角就是一抽,特别是他姐那个略略得瑟的目光和苏念城冷硬中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
姐,你这不是在嫁女儿啊,收收心吧。
斯纳丽是上海规模颇大的几家之一,到了夜晚就群星舞动纸醉金迷,出售的达官贵人多为阔绰,对某个长得漂亮跳舞又好的舞女砸钱是常有的事。
张易渊和苏念城挑了个中间位置,是因为这里的灯光都往边缘照去,中间反而不太起眼,他们一进来率先就看见了坐在前排盯着台上舞女目不转睛的几个男人。
苏念城朝前面扬了扬下巴:“就是那几个人,你要怎么调查?”
“别着急,打草惊蛇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张易渊一边说着,一边招呼服务员过来点了两瓶酒,紧接着开始东张西望。
苏念城见张易渊伸脖子伸得起劲,问:“你在找什么?”
“找老朋友...哎!林依!”张易渊朝不远处挥了挥手,那头避过了大灯的光,隐约有一对男女靠在大柱子边上。
站在暗处和个男人亲亲我我的女人就看向这边,半晌,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那男人就愤愤地走了。
“哎呀,我说是哪位冤大头来救我脱离苦海呢,原来是张少爷。”走过来的女人其实年纪已有二十五六,身着暗紫色丝网开叉旗袍,头发做的是当前最时髦的卷云,一枚闪亮发夹缀在其间,偏让这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人散发出香烟蚀骨的气息,“你们打搅了我的生意,要怎么赔我?”
“赔?你说的是那个‘赔’还是这个‘陪’?”张易渊失笑,说着就凑近些语气暧昧地说,不过看姿势是那样,手脚却没有碰到人家姑娘丝毫,却逗得林依很是开心。
苏念城坐在一边冷眼瞧着张易渊偏离任务之外的白嫖行动,一言不发。
“一看那家伙就知道身上没什么钱却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处长,人帅钱多,就当赔你了。”张易渊注意到旁边这尊严肃的男人似乎被冷落了,忙规矩坐回原位,拿出他办正事的态度来。
林依将好奇的目光落在苏念城身上,后者那种严肃精英范激得她眼前一亮,顿时眉开眼笑:“苏处长倒是真俊,让我饱了眼福,就算你吧。”
苏念城报以一笑,林依抛回了一个媚眼,张易渊赶紧打断事情往奇怪的方向发展:“等等,我今晚过来可不是给你俩搭桥牵线的,这种事情私下发展去,今天我是要你帮我个忙的。”
“呵,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帮忙可以。”林依一抿唇,毫不客气说,“这两瓶酒得送我。”
“都给你,拿去拿去。”张易渊爽快道,又凑近去眼神示意坐在前排的那几个男人,“你认不认识他们几个?”
林依看了一眼,点头:“那几位先生常来,其中一个是包我场子的常客,不过今晚那位常客不在,台上又来了新的同行,我啊就懒得去自讨没趣了。”
苏念城突然插了一句:“那林小姐有听到过他们聊工作上的话题吗?”
“工作上的事?我只是听他们偶尔会谈到什么实验室,我一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女人哪里听得懂。”林依颦眉,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前几天那位常客来找我的时候落下了一个笔记本,我还想着今天还给他呢,但他没有过来我也不好给他的同伴。你也知道,现在的人底下事儿多着呢。”
张易渊和苏念城不约而同地相互看了一眼,前者继而问:“那个常客叫什么名字?”
“嗯..姓吴,叫什么元的。”
“吴启元?”张易渊和苏念城异口同声地接了下去,语气中的震惊难以掩饰。
林依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你们也认识他?”
何止认识,张易渊暗暗咬牙,方子棋竟然让吴启元这个吴教授假死,然后有借口堂而皇之地把他押送去审问,真是好胆色,看来那个吴教授是个知道不少内情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开口就要抓自己了。
苏念城坐直的身子微微前倾,姹紫嫣红的灯光打在这个男人轮廓分明的五官上,多添几分让人飞蛾扑火的神秘吸引力,他眼中映着点点暧昧粉光,专注的目光将人的上半身完全笼罩在眼中:“林依小姐,可否将笔记本借我一看,我与吴教授相识,或许能帮你通知他一声。”
林依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没有对别的事情上心,但对钱是很有兴趣的,于是便也学着苏念成的样子往前俯身,曼妙曲线展露无遗,她伸出二指在桌面上来回划动:“苏处长...但是我一个弱女子要担很大的风险呢。”
张易渊摸了摸下巴,正为这个消息估算个价格的时候,苏念城却突然在兜里摸了摸,一手盖在桌面上往林依那边推了推,手掌之下是一条金灿灿的小黄鱼。
桌边两人顿时睁大了眼睛。
林依的手还没来得及摸上去,张易渊已经伸手一把盖住了那条小黄鱼发出的光芒:“等等!这是不是太多了?”
张易渊拼命给苏念城打眼色:看一眼就一条小黄鱼,你家后头有金矿?现在到底是我张家家底厚还是你苏处长家底厚?你其实是苏家大少爷吧!
林依张牙舞爪地拍开了张易渊的手,理直气壮地抓过了那条小黄鱼,以平生最迅速的姿态把东西兜进怀里,然后果断地去拿那东西了。
张易渊见林依走开了,立刻开始调侃:“可以啊苏处长,没想到你还有一掷千金的魄力。”
苏念城却是无奈道:“这是我今天早上塞进口袋里的,现在全花了一个零头都没剩,这一顿你付钱。”
“比起那条小黄鱼,请苏处长在这儿吃一顿的钱我还是给的起的。”张易渊幸灾乐祸地往后一靠说。
这儿的气氛才刚放松一些,刚才说去那东西的林依就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神情满是焦急。
“快去后门!东西,东西让人给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