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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青山街49号,听风酒馆。
酒馆很小,就我一个调酒师,和一只白猫,叫皮特。它是我捡来的,冬天一个下雪的早晨,它缩在酒馆的屋檐下,我把它抱进来,喂点吃的,它倒是跟定了我,就赖在我这里了。也罢,倒也有只猫陪着我。
我以前也并不住在这里。祖父走后,我卖掉老家的房子,四处漂泊了几年,后来在这里落脚,开了一家酒馆,生意不算惨淡,倒也勉强糊口。
这里与别的酒馆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我记录来来往往的过客的故事。后来竟有人主动找上门来,托我记录下他们的所经所想,所感所悟。
叮咚叮咚,风铃响了起来,皮特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继续窝在软垫里。一个女孩掀起门帘走进来。
“您好,这里是听风酒馆,喝点什么?”我停止擦杯子的工作,女孩看起来十六七岁,穿着中规中矩,倒不像常混酒馆的样子。
“嗯...”女孩翻着酒单,对上面的名字似乎很感兴趣,“来一杯‘未完待续’吧。”她的手指轻轻的抚过那几个字,微微勾了勾唇角。
“好的,请稍等。”
“对了,听说你这里,是可以记录别人的故事是吗?”
“是的,抵酒钱。”我把调好的酒端到她面前,“听点什么歌?”
“随意。”她把弄着杯子,目光落在了皮特身上——那只白色肥猫总是很遭女孩子喜欢,“它叫什么名字?”
“皮特。”我把音乐调成舒缓的Daylight of the evening,给自己调了一杯玛格丽特,在她对面坐下来。
“皮特,pity。”女孩小小的抿一口酒,放下杯子,午后的阳光温热,透过玻璃杯给蓝色的液体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圈。“味道不错。”她斜靠在沙发里,摆出舒服的姿势,“我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随时可以。”我朝皮特叫一声,皮特不情愿的喵了一声,拉了一下门帘,酒馆由欢迎光临变成有客勿扰的状态。
“请问你怎么称呼?”
女孩捋了捋头发,“我姓苏,网名叫洛伊。你可以称呼我洛伊。”——在这里,名字只是彼此的一个代号,很多人都不愿意说出真实的名字。
“你好洛伊,你可以称呼我小柒。”我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今天是我和男朋友在一起的第一天,我想把我们的故事留在这里,以后能有个地方可供我们回忆。”
“这倒是个很不错的主意。”我撑着下巴,考虑着为每个来讲故事的客人存个档案的可能性,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来找我更新。只是这酒馆里来来往往的大多是过客,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他姓尹,网名南枫。我和他其实才认识两个多月,八月份高三开学,那个时候我和他的座位隔一个过道,他在我的斜后方。但是我们交集真正的开始,是在九月底,通过小强,我们班的一个学霸,我们才渐渐熟悉起来。
在此之前,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言。我对这个风云人物的认识,仅仅停留在传言里。传言说,他是中考第一进我们学校的,哦不对,这是事实。我们学校有两个校区,我们是东校区,还有一个西校区,建校较早。他和他初恋女友商量好来东校区,结果他初恋抛下他去西校区了。在那之后,他的成绩直线下滑,结果高三分班的时候,他直接被尖子班筛出来,来到了我们班。大家或多或少有些看不起他,可是即使这样,他也是我们班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开学后不久,他对我们班一个女生小夏展开疯狂的追求,给别人带早餐,买奶茶的。其实当时我没怎么关注他,倒是坐在我旁边的阿淑,跟我八卦说:‘你知道咱班最近最大的八卦是啥吗?’不待我回答,她就兴冲冲的说,‘尹南枫追小夏,但是人家压根不接受他的东西,直接拒绝了。’我不以为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说起东西校区,我和我初恋也是这样。我们说好了来东校区,结果他最后被家人改了志愿,去了西校区了。大家都说西校区更好一些,东校区太乱。”洛伊喝了一大口酒,结果被呛到了,咳了起来。
我递给她纸巾,又去倒一杯白开水给她。“‘未完待续’要细细品。”
她缓了一会儿,对我笑道:“确实,‘未完待续’要细细品,要慢慢来。”
“虽然我们都不是彼此的初恋,但我们的时间还长着呢。”她轻轻的敲着桌子,“刚到高三,第一次月考成绩后,我们重新排了座位,小强和他是前后桌,坐在单排没有同桌。我被调到了第一排——我太讨厌坐第一排了,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每天落满头的粉笔末。”
我点点头,表示深有同感,我上学的时候向来也不喜欢坐第一排,我喜欢安安静静的坐在教室的角落里。
“我去找班主任调座位,班主任让我自己去找人换——如果有人愿意跟我换的话。他告诉我,安安,坐在南枫后面的那个女生,也来找他调座位,因为第七排太远了看不清。结果那个女生,更嫌弃第一排,不愿意跟我换。第一排真的是只适合乖学生和学霸的座位啊。”洛伊笑出声, “如果那个时候换成功的话,我们的交集就更早了。我感觉我在强硬的给我们俩找缘分。”
“也不算,世界上的人那么多,两个人从遇见到相爱,确实得很多缘分。”皮特也喵了一声,我朝它招了招手,它屁颠屁颠跑过来窝在我怀里,就像我和皮特,这也是缘分。
“真可爱。”洛伊笑着逗猫,又接着讲。
“第二次月考我考的很烂,在那之后我每天去找小强问问题,小强是一个特别暖的男生,他找我借笔记,然后主动跟我说,让我有困难可以去找他。但是小强那段时间,刚好有女朋友了。文理分班前谈的,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了,听小强的朋友说,小强熬夜给那个女孩写了一封情书,两人就重归于好。别人有女朋友了,我也不好再天天去找他,倒是跟南枫熟了起来,那家伙主动给我讲题,但是他讲题一点也不友好,总是骂我笨。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你这么可爱,做我妹吧。”
你这么可爱,做我妹吧。
彼时我正在收作业,我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尹南枫是班里的物理课代表。听到这个开玩笑般的邀请,我把手上厚厚的一摞作业砸在他的桌子上,“你比我小还想当我哥,要不我当你姐?”是的,我是二月份的,尹南枫十月份的,哪门子的当妹妹。尹南枫笑着讨饶,主动要求帮忙送作业。我翻了个白眼,办公室那么多老师,我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在之后的几天,尹南枫变得阴魂不散,逮着个机会就死皮赖脸的要我当他妹妹。晚自习下课后,我又被尹南枫堵住了。路上三三两两的人群时不时的看向我们——高中学校男生女生的交往还是放不得明面上的。但是我又不是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我无奈了,“那你说说,当你妹我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保护你啊。”
“大哥,这又不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没好气,“你还有事没?我还赶着最后一班公交回家呢!”
“我可以送你啊!”
我拉了拉书包,拔脚就走。“不需要,我们又不顺路。”
尹南枫在后面跟着,不死心的接着劝,“哎,我可以买糖给你吃啊,甜甜的。”
“我可不像你一样爱吃甜的。”尹南枫抽屉里一抽屉的棒棒糖,每次在班里晃来晃去的时候嘴里就叼着一根,他跟我说那样看起来比较酷,我觉得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认为他叼着一根棒棒糖的样子很沙雕。
沉寂已久的初中好友群突然热闹了起来,大家在策划一场聚会,高中之后各奔东西的大家多年未见,群主拉起投票,众人纷纷响应。
日子在打打闹闹中过去,终于迎来高三的第一个小长假,国庆节。虽然只有三天,但也够高三党满足了。这三天我早就安排的满满当当,第一天去参加初中同学聚会,第二天约上好闺蜜沈晨去逛逛街,沈晨是我从幼儿园开始的好朋友,高三分班我们又阴差阳错的成为同桌。第三天回老家看望外祖母。
放假第一天我早早到达聚会地点,结果看到在群里一呼百应的群主大罗此刻孤零零的坐在那里。“人呢?”
“有好多说临时有事赶不来了。”大罗招呼着给我点饮料,他还在吃早餐,“大概确定来的人有十几个吧,对于聚会来说也算多的了。”
我吸着饮料,确实,曾经的一群人,说散就散,最后再也难聚到一起了。
“对了,”大罗擦擦嘴,“宇森一会儿也来了。”
“什么?!”我跳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啊,故意坑我是吧?”李宇森,我的初恋,今年五月份因为冷战三个月分手。
“怕什么,淡定。”大罗又把我按回椅子上,“我这前女友还来了好几个呢。”
“没你那么心大。”我咬着吸管,想着一会李宇森来了怎么打招呼。你好?好久不见?唉,我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大罗起身接了个电话。
一会儿,他坐回来,对我挠挠头,“我那些前女友一个个都不来了。”
“so?”
“一会儿只有你一个女生。”
“再见!”我拎着包起身离开,结果还没转身,李宇森的声音就从身后传过来,还是那个好听的声音,“大罗,你这地儿可真难找。”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初中同学。我又僵硬着坐回去,李宇森坐在了我旁边。我紧紧的捏了饮料,旁边的男生跟我打招呼,“嘿,还记得我吗?”
“当然,唱歌小王子嘛,谁不记得。”我顺势把这个座位让给他,自己挪到一个角落里。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人来齐了,大家开始点菜,我坐的离李宇森老远,倒也没什么太大的紧张了,但是整个桌子就我一个女生,还是有点拘着没怎么吃。李宇森在对面谈笑风生,他和别人在一起时,总是闪闪发光,而我们在一起时,总是生疏的不像情侣,甚至连朋友也不如。或许这样分开了对我们都是好的吧。
李宇森递过来一盘虾,询问我,“吃吗?”
“谢谢,我吃饱了。”我戳了戳碗,微笑着拒绝了。
吃完饭又是不能免俗的去唱歌,男生们要疯许久,我早早的告辞,准备回去了。李宇森出来送我。
“最近怎么样?”他先开口。
我低着头,“挺好的。”好与不好,都跟对方没有关系了,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罢了。
拦到了车,我上车,挥手说再见,但是我们都知道此后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了。
第二天晚上尹南枫这尊大神又发信息过来了,只不过这次他不再大大咧咧的,整个人都很颓废。不待我问,他就自己一股脑倒了出来,说是前女友把他□□了。
分开两年了还这么伤心,真是用情至深呐。我心里有点那么不是味道,不过还是安慰着他:“你们都分开这么久了,真的断干净了也好一些,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吧。”
“谁说的?我们今年八月份才分的手。”看来传言也不一定是真的,我脑子里过了一遍时间,八月份分手,九月就开始追小夏?
“你说你们女生,是不是都这么无情?”
“聊着你前女友呢,不要这么殃及无辜好吧。”我心里默默吐槽,那你是真的喜欢你前女友呢?还是真的追小夏呢?
“抱歉,我心情不好。”
“好好睡一觉,明天什么事儿也没有。”
“那你哄哄我。”
你前女友造的孽为什么要我来填,已经快凌晨了,我困得不行,不过还是认命的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要睡觉了。”
“说什么你都答应吗?”
“嗯。”
“那明天我请你看电影吧。”
我默了一会,觉得他现在精神有点不正常,送上门来让我宰,“我明天没空,明天再说吧。”
“就当报答你今天安慰我到这么晚嘛。”
我睡着了,没有再回复他。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他说他已经把电影票订好了,白天没有空,特意订的晚上的。
不去白不去,谁让他昨晚害我睡那么晚,早上起来都黑眼圈了。
结果晚上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警匪片真的是看的我头疼。出电影院他送我回家,快到的时候,他拉住我:“苏洛伊,做我妹妹吧。”比前面好多次都要正经。我一怔,说:“好。”有个学霸哥哥,我也吃不了亏——结果最后把我自己给搭进去了。
回学校后,他在班里瞎晃悠的时候就多了一项聊天内容:苏洛伊是我妹妹。许多人不信,跑来问我,我不承认也不否认,也从不叫他哥哥。于是尹南枫的目标又变成了费尽心思让我开口叫他哥。
比如在学校的路上碰到我,他会老远叫我一声:“妹!”旁边的人都朝我看过来,搞得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后来我就淡定了,装作没听见,径直走过去,不搭理他。他自讨没趣,便也不再叫了。
之后又在给我讲题的时候,好言诱惑:“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教你这道题怎么做。”我拿本子砸他,转身就走。“诶,你别走啊,还没讲完呢。”
旁边的女孩子拿着试卷上去,“尹南枫,你可以给我讲讲这道题吗?”
他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接着刷自己的题:“我没空。”
“那你怎么有空给苏洛伊讲。”女孩有些挂不住。
“因为她是我妹。”
“可是人家都不领情。”
“那关你什么事?”
女孩自讨没趣,讪讪的离开了。
我自己回到座位上偷笑,因为自己被这样的特别对待感到一丝温暖。
晚自习的时候,尹南枫传过来一封信。我诧异的打开,他的字体不像一般的男生,写的清秀好看。
妹:
请容许我这样叫你,虽然知道你并不乐意。当你哥哥也有一个星期了,可是我感觉我这个哥哥并不称职。我没有保护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甚至,你都不愿意叫我哥哥。也是,我没有一点当哥的样子,还时不时想欺负你。一开始是觉得你可爱,后来,我是真的想当你哥哥,因为你不仅可爱,还温柔善良,也很有趣。我想保护你,让你一直能像现在这样,拥有着最明媚的笑容。
你笑起来,像全世界的亮光。
你的果果
尹南枫
我情不自禁的笑起来,其实,他是一个好哥哥。起码,让我无聊的高三生活,变得有趣。
第二天早上,我正好遇到叼着包子进校门的尹南枫,我朝他挥挥手,“哥,早上好。”
他惊的包子都掉了,朝我奔过来,搓搓手,“那个,你叫我什么?”
我嫌弃他满嘴的油,“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没听见拉倒。”
“你怎么突然愿意叫我哥啦?”
“还不是某人,昨天写那么一封煽情的信。”
尹南枫嘿嘿的笑着,把他的豆浆递给我,“喝吗?”
“我早上吃过饭了,你自己吃吧。”我把他甩下一个人去教室,开玩笑,和他一起去教室,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班上一些女生的八卦程度堪比狗仔。
之后好多天,尹南枫这家伙除了时不时的提醒我他的生日快到了,安静了好些日子。每天晚上拉着我东聊西聊,倒是舒缓一天的压力,睡眠极好。
很多时候我们以为日子还长,实际上就是猝不及防的各奔东西,匆忙散场,从此一生,再见何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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