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吻在谁心上》糖醋樱桃

10、第10章

　　梁嘉月是被Yuki架下楼的。
　　尽管她极力推诿，但胃部阵阵传来的绞痛打败了她。
　　在试图站起来几次未果后，Yuki看不过去，径直替她关了电脑，一手拎着她的包，一手穿过她腋下，将她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生生把她架了起来。

　　出了电梯，Yuki四处张望，“在楼下接你的人呢？”
　　梁嘉月额上已经滚了一层又一层冷汗，唇色煞白，为胃部蹿上来的疼痛潮水般蔓延全身，她咬着唇，在大门前的临时停车位上环视一圈。
　　蒋珩的车低调地停靠在距她四五个停车位的地方。

　　Yuki搀着梁嘉月，一步一停地朝路边走。
　　越靠近，Yuki的心里越是打鼓。
　　早之前，她为一家车企做过一次短期营销方案，当时为了了解客户的车型与相关知识，她很是下了功夫就研究当前市场上汽车品牌。
　　是以，她一眼就看出来，那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金属漆面典藏版奔驰，定位优雅尊奢，市价少说也在三百万以上。
　　虽然梁嘉月平常在与她们的相处中从不主动提及自己的家世，可从她的衣着装扮上确实能看出她的家境不错，只是……“不错”到这个地步，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们还没走到车近前，副驾驶的门就被推开，从上面走下来一个穿西装的男士。
　　“她怎么了？”
　　男士伸出手，从Yuki手里接过梁嘉月，扶着她的肩膀，礼貌询问。

　　Yuki对上男士的双眼，紧张道：“我也不清楚，她说她胃痛，可能吃什么东西吃坏了。”
　　后座的车窗降下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顺着飘出来，“怎么回事？”
　　“就是……”Yuki说得磕磕绊绊，“我们中午一起吃了川菜，可能太辣了，Luna肠胃一向不好，下午就有些不舒服。”
　　她一边说着，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偷偷往后座上瞟。
　　心里还忍不住在嘀咕，要不是她对娱乐圈大小明星都了如指掌，真的要怀疑梁嘉月是不是背着大家偷偷和哪个男艺人在私下交往。
　　即便天色已经昏暗，车厢里更是看不分明，可仅凭轮廓，就能看出车厢内的男人骨相绝佳，逆着光，更能看出他鼻梁高耸，下颌线条流畅完美。

　　程昀已经拉开后座的车门，扶着梁嘉月坐上去。
　　待合上车门，他才转过身，温和地对Yuki说道：“今天谢谢你帮忙。你现在是要回家吗？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安排辆车过来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Yuki连连摆手，“我一会儿去坐地铁就好了，这也算不上什么，就是扶她下来而已。”
　　程昀坚持：“还是让我们送你回家吧，天色也不早了，或者我们送你到地铁站。”
　　“真不用。”Yuki探头看了眼车窗，“地铁站就在这附近，你们开车过去，反而不好停。更何况，Luna现在确实不舒服，你们还是带她赶紧去看看吧。”
　　程昀跟着回头看了看后车厢，静默一瞬，才开口：“好的，那我们就先走了，这次多谢……”
　　“钟宁。”
　　“多谢钟小姐了。”

　　目送奔驰消失在车流里，Yuki才转身朝地铁站走。
　　边走，边忍不住想：车后座那个一闪而过的轮廓，回想起来怎么就那么似曾相识呢。
　　她拿出手机，无意识地在搜索框里随机输入几个艺人的姓名，漫无目的地滑动页面。
　　电光火石间，一个名字闪过她的脑海。
　　她忙不迭在输入框里输入凯明集团，顺着链接打开几条新闻稿。半晌，冷吸一口气。

　　-

　　梁嘉月刚上车时，还保有几分神智，安安静静地窝在小小的车位上，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不往蒋珩身边凑。
　　三百万的车，开起来也的确平稳。
　　可偏偏，现在是晚高峰。
　　晚高峰的意思就是，不论你的车是劳斯莱斯还是五菱宏光，堵起来都是一样的。

　　胃部传来的绞痛与灼烧感越来越强烈。
　　如果说之前的痛感只不过类似美猴王在铁扇公主腹内舞枪弄棒，现在的感觉就是有人将她开膛破肚后塞了满满一罐魔鬼椒辣酱与无数把小刀进去。
　　梁嘉月没忍住，轻轻哼了一声。
　　身子也越蜷越小，在座椅上扭成一团，慢慢躺在了车座上。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前座的程昀为难地问：“蒋总，你看现在这个样子，之后的晚宴……”
　　“还有多久？”
　　“和马老约的时间是七点半，这之前要先去取给他女儿备的生日礼物。”

　　车厢里开着音量极低的音乐声，空气里是一股极淡的松木香味。
　　梁嘉月在极轻极淡的气氛里，咀嚼出一点点从心里泛上来的委屈：蒋珩早上问也不问地强硬说要来接她，原来是因为要她陪他出席什么晚宴。

　　人在病痛里总是很脆弱，原先的一分委屈，也能因为难受被放大到十分。
　　她一时觉得蒋珩冷心冷肺，她都痛成这样，也没见蒋珩对她说一句好话；一时觉得都怪自己逞强，明知肠胃不好还要去吃辛辣，弄砸蒋珩的计划不说，把自己也弄得惨兮兮；一时又担心自己的肠胃问题太严重，短期内好不了，会耽误长辉方案的进展。

　　转过念来一想，自己累死累活要赶的方案，居然最后还是要为蒋珩服务。
　　简直不能更凄惨。

　　情绪和疼痛层层叠叠堆积上来，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就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渗出来。

　　一只干燥温厚的手掌扒开她被汗湿粘在脸颊上的头发，摸了摸她的额头，指尖沾到一点儿泪水。
　　蒋珩收回手，垂着眼看可怜兮兮的梁嘉月，“哭什么？”
　　梁嘉月咬着牙，“……痛。”
　　“该。”

　　饶是前座的程昀没想过能从自家这个冷硬毒舌的老板嘴里听到什么好话，听到那一个“该”字也惊了半晌。
　　他尴尬地默默将车载音响的音量调高些，试图让音乐冲淡一点车里令人窒息的气氛。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后座上传来了低低的抽泣声。

　　蒋珩略有些棘手地看着将脸埋进车座上的梁嘉月，“别哭了。”
　　回应他的是更大更响地一声抽涕。

　　“……”
　　蒋珩手足无措。
　　在他有限的人生经历里，的确没有什么劝哄哭泣中的女性的经验。
　　尤其这个女性还是梁嘉月，尤其她貌似还是被自己惹哭的。
　　他印象里，自从认识梁嘉月以来，似乎从未见她哭过，哪怕是她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也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梁嘉月只是一时情绪被逼到极点，没有控制住，哭了两声，将那一阵委屈发泄出来后，便好多了。
　　她默默吸了吸鼻子，莫名觉得在蒋珩面前哭出来这件事，实在有些丢脸。

　　也不知是身体已经适应了疼痛，还是胃痛真的有所缓解，还是她杂七杂八的念头太多所以忽视了胃部的不适，反正，哭过之后，肠胃里翻天倒海的痛感也减轻不少。

　　怀里忽然被塞进一包纸巾。
　　梁嘉月抱着纸巾，愣神间，听到头顶上的人冷声说了句：“去医院。”

　　-

　　醒过来的时候，梁嘉月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半。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小壁灯，幽幽地发着光。
　　整个房子笼罩在黑暗里，空气里浮动着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手背上有轻微的刺痛感，她抬手，看见上面贴着的医用胶带。
　　胃部的灼痛感已经消失，除了双腿因为躺得太久有些虚浮，其他地方都没有什么不适。

　　梁嘉月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准备起身给自己倒杯水。
　　“小月，你醒了？”
　　黑暗里，窗台底下的沙发上有个影子动了一下。

　　梁嘉月被骤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一只手捂住自己因为惊吓加速跳动的心脏，一手去墙上摸大灯的开关，嘴里应道：“嗯。”

　　“啪”地一声。
　　明亮的白炽灯被打开。

　　梁嘉月眯了眯眼，适应光线后，朝发声的地方看去。
　　孙姨手里端着个玻璃杯，从一旁保温的电热水壶里倒着热水。
　　“来，先喝点儿水。”

　　从孙姨手里接过水杯，梁嘉月小口小口地吹着热气，慢慢喝着。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宽敞的病房里只放了一张病床，窗台边有供人休息的简易长条沙发，病床正对着的墙上挂着台电视。
　　除了她和孙姨，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梁嘉月随手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问：“我是什么病啊？”
　　孙姨不知从哪儿掏出个保温饭盒，又从桌上拿过一个瓷碗，正往碗里倒粥，听到梁嘉月的问话，口气很是严肃地说：“胃粘膜受损引发的急性肠胃炎。你肠胃不好，怎么还去吃辛辣的东西呢？”

　　平日里，蒋珩待孙姨颇为敬重，连带着梁嘉月对孙姨时，也不自觉地将她当自己的长辈看待。
　　听孙姨这么说，她瘪瘪嘴，虚心承认错误，接受了她的一顿絮叨。

　　孙姨端着瓷碗过来，递给她，“先喝点小米粥。”
　　梁嘉月乖乖接过，突然想到什么，“卫生间在哪里啊？”
　　“喏，外面。”
　　病房是个小套间，孙姨给她指了指一扇门。

　　梁嘉月放下碗，“我先去洗个手。”
　　她慢腾腾地从床上挪下来，脚踩在地上的一瞬间，还是觉得有些软。

　　手抵着胃，她握住铝合金把手，将门一把拉开。
　　然后愣在当场。

　　蒋珩从笔记本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看了眼立在门边的梁嘉月，眼神慢慢从她的脸移到她捂着胃的手上，眉峰一蹙，问道：“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