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忘记我的名字》且听渔火

2、第一章

　　2030年3月3日
　　新城刚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刚刚做完手头的报告，靠在窗户边，点了一根烟，有些无聊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场春雨，就连天空中堆积着的铅灰色的云朵，都被洗的澄澈。显得格外清爽。
　　我的房间在基地的三十五层，基地的前身叫做恒通大厦，在战前算是新城的地标性建筑，周围环绕着各种大型商场和高级写字楼，算是最繁华的区域。不管是什么时间段，在这里总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特别是夏天的夜晚，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孩在你面前走来走去，一水儿的超短裙，满大街都是风景。
　　可现在很少有人愿意出门了，大多是警察和部队里的人，骑着摩托呜哇呜哇的在街上巡逻。而曾经的经济中心区也随着战争的爆发渐渐地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恒通大厦也被军队征用，改造成了基地的宿舍和食堂。
　　该怎么形容这个时代呢？
　　早在十几年前，人类就进入到了一个科技大爆炸的时期，工业文明发展到了顶峰，可以说是科技长隆百花齐放。在科技给人们日常生活提供越来越多的便利的同时，工业发展所带来的环境污染也变得愈发严重。
　　在对地球进行修补的同时，人类更多的将目光转向了广袤无垠的宇宙，一时间探索宇宙成了当时最大的课题。
　　当人类满心欢喜的准备进行对外扩张的时候，灾难降临了。
　　最新一代的远行者号宇宙飞船在全世界的关注下升空，穿越大气层的时候，他们看到的不是广袤无垠的银河，而是停留在可视距离外的一艘长达20公里的滞空母舰。那天是2027年4月24日，一个全新的外星文明降临地球。在那艘外星母舰穿越大气层的时候，发出了一道波及全球范围的电子震荡波，全世界的观测设备为此失灵了四个小时。当一切回归正常的时候，母舰已经停在了太平洋的正上空，正在缓缓沉入海底。为此沿海地区还引发了一场4级甚至4级以上的大海啸。我看过那场海啸的记录，海水翻涌，浪潮超过三十米，一个大浪打过来，遮天蔽日，上海在那天过后失去了整个浦东新区。
　　根据各国的习俗，不同的地方对这群外星人有不同的叫法。z国管他们叫做碧落海，碧落黄泉的碧落。据说这个名字是在外空间防御作战会议上，我老爹亲自拍板定下来的名字。
　　从碧落海正式入驻地球开始，各国的领导人团结一致，剑拔弩张。卫星二十四小时轮番监控着太平洋，各种战舰航母驶港区停靠在太平洋海域。就连梵蒂冈的教皇都通过全球直播的方式，呼吁世界各地信徒，不要恐慌，主的光辉洒满人间。
　　人类也向碧落海发送过交流信息，有和平的也有威胁的。但这艘庞然大物就静静地待在海底，既不宣战也不回应人类的任何信息。
　　m国人最先按奈不住自己的脾气，率先发动攻击。先不说这群外星人的目的是什么，但就冲他们降临的那天造成的大海啸淹没了半个夏威夷，这个梁子就已经结下了。
　　在十一月一号那天，m国出动了三艘福特级航母和五十多艘军舰作为突击先锋，导弹鱼雷不要钱似的往海里扔。也就在那时，在地球沉默了半年的外星来客，第一次亮出了它的獠牙。
　　海水翻涌，在太平洋中央出现一道旋涡，白色的光柱从海底升起直通天际。光柱里传来战马嘶吼的声音。小山一般的战马从空中踏出，身上披着厚重华丽的盔甲，马蹄上燃着黑色的火焰。骑在它身上的人赤裸着上身，浑身肌肉隆起，暗金色的面具下只能看到野兽般目光，他的手里握着一杆破旧的十字枪，黑色的气流像蛇一样在枪尖环绕。一人一马像是从神话中走出来一样，浑身泛着晶石一般的辉光。
　　战马扬起前蹄，厚重的鼻息中喷出火焰，它开始向前奔跑。十字枪在空中拖出一条火线。马背上的人喃喃低语，手中的十字枪像流星一样划过天空，带着毁天灭地的能量撞向了美军的战舰。那些令美国人自豪的航母和武器，甚至连抵抗都来不及，就在爆炸中沉没，溢出的能量化成冲击波，就连远在主战区两百海里外的地方都能深刻的感受到那一击的威力。
　　那是人类第一次见识到碧落海的神官，只有寥寥数人，却牢牢地站在碧落海文明金字塔的塔尖。也就这样这几个自称神官的外星人掌握着不知道是科技还是只神话传说中的毁灭性的力量。而人类与碧落海之间的战争，也在这一刻正式打响。
　　烟燃到了底部，有点烫手。我一下子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战争真的很难去让人形容，充满了太多的未知性和可能性。有太多太多你从来不曾想过的事硬生生的闯入了你的生活，让你彷徨让你猝不及防。就像你在二十岁的年纪从来不会考虑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可现在现实却很残忍的告诉你，未来凶多吉少一片渺茫。没准哪一天新城也会像美军战舰一样被人一标扎的四分五裂。可就算如此，日子还得继续过，战争还要继续打。
　　“人类啊，还是很顽强的，夹缝中都能生存。”我感叹道。顺手把烟头丢进烟灰缸。
　　“夹缝中生存的不是蟑螂吗？”石峰插嘴。
　　“就你话多！”我瞪了他一眼。
　　“刚刚老大打电话了，说你再不去参加射击训练就给你处分。”
　　“搞什么飞机，我是科研人员，练枪干嘛，要是光靠枪就能打赢战争，我们也就不用这么累了。”我不以为然，“与其把时间浪费在那种可有可无的事，不如想想怎么研发新式武器能轰烂那些神官拽到爆炸的脸。”
　　“可是今天成婧欢也在靶场。”石峰的声音弱弱的，有些听不清楚。
　　可我听的一清二楚。
　　我第一次见到成婧欢是在一个到处都是电缆线和处理器的地下空间里，通过一台高帧率的电子投影屏播放的监控录像看到的。也许是因为深居地下，空气有些稀薄，见到成婧欢的那一刻我感到呼吸都变得不那么顺畅，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在你心里生根发芽，让你想要再次见到她，哪怕你们并不认识，见面了也不会说话，但你就是想要靠近她。
　　我问过身边的人，他们说，“宁毅你这是单相思了。是病，得治。”我嘴里说着滚蛋我才没有，但莫名的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开心。
　　我披上衣服就往门口走，石峰在后面喊着。“应如意在楼下等你，开车去，十分钟就到了。”
　　出了大厦，外面还是有些潮湿，大门口停了一样挂军牌的吉普，应如意坐在驾驶座，看见我出来之后开始狂按喇叭。
　　应如意是我大学时期的学妹，当年新生报到，我带着一帮学生会成员在校门后拉了一个小棚子，迎接新生，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应如意。
　　初见的时候惊为天人，九月份天很热，应如意穿着浅蓝色的衬衫下面配了一条牛仔裙，白皙光滑的大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最引人瞩目的是她的眼睛，并不是亚洲人常见的黑色眸子，而是一种被上天眷顾的紫色，高贵典雅。
　　后来我查过百科，这种颜色全世界只有六百人左右，出现的几率要比你在茫茫人海遇见一个自己的另一半还要小，是一种难得的美丽。
　　但这些都只是表面，应如意的内心可不像她的小脸一样人畜无害，单纯善良的外表下藏了满肚子的坏水，因为她的出现，我们学校的校园安全问题，成了学生会每次开会必须重点解决的项目。总会有一些脑子缺根筋的男生因为应如意做一些傻事，学校文艺部部长，是个会弹吉他很有艺术气息的男生，为了她和自己谈了五年的女朋友分手，白天在女生宿舍门口蹲点，夜晚则是抱着吉他弹唱“等你下课”，直到宿管阿姨报了警才解决问题。
　　并不是说她不好，应如意人长得漂亮，办事又伶俐。但是我妈说女孩子应该文静一点，应如意太活泼了，我碰到这种女孩会吃大亏。事实上我已经吃亏了。战争开始，很多食品企业被迫关门大吉，只剩下少许保留，为了让民众仍对未来保持乐观。像是薯片冰淇淋这种东西，成了可遇不可求的贵重物品，军人在这一方面有特权，凭着身份认证可以每月领取一些副食品，应如意看准了我的军衔比她高，领到的东西也更多一些，总是想着各种各样的方法在我这里骗吃骗喝。
　　“小宁哥，快上来，今天主路被封了，军需部的人在对镜系统的能量发生器进行检查，我们抄近道走，从五号桥走。”应如意精致的小脸显得异常兴奋。
　　我系上安全带，转过头看向应如意
　　“你慢一...”
　　话还没说完，应如意猛踩油门，引擎咆哮，八缸发动机疯狂运转，吉普像准备进攻的黑曼巴蛇一样猛地弹出。幸亏安全带最后拉了我一把，要不然光是这一次启动，我就得和挡风玻璃进行一次亲密接触。这可是防弹玻璃，要是真撞上去碎掉的一定不会是玻璃。
　　车子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着，好在如今出门的人越来越少，大多都是躲在家里屯屯粮食做做祷告。也正因为如此，应如意才敢开的这么横行霸道。
　　一路上应如意叽叽喳喳的和我说着一些可有可无的话，大多都是和吃的相关，我偶尔回上一句。抵达桥头的时候，有个站岗的士兵拦下了我们，进行例行检查。应如意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年轻个岗哨露出羞涩的微笑，那架势，枪都快握不住了。
　　“妖女。”我转头看窗外，心里碎碎念。
　　穿过五号桥，转个弯就到了靶场。我看了一眼手表，从出门到抵达终点只用了七分钟，虽说靶场距离基地本就没有多少距离，但应如意这种玩命般的开车方式同样不能被忽视。
　　“我为了开车送你，连饭都没有吃诶，能拿你一块巧克力吗？还有小宁哥你等会儿自己回去，我昨天的分析报告还没写完，就不来接你了。”应如意把我放下车，趴在车窗上，冲我眨了眨眼睛。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些无奈的挥挥手。“路上注意安全，别开那么快。”
　　“好嘞。”应如意心满意足的摇下车窗，轰着油门扬长而去。
　　靶场的前身是青少年宫的射击场，门外有一大块草坪，以前有专门的保洁人员进行修剪，如今也没有什么人在乎这些东西，杂草丛生大概长到脚踝的位置。
　　靶场十分冷清，过了十几米才能看到一两个人，这里并不是军队自身用于训练的场地，而是专门供我们这些科研人员训练，里面只提供一些简单的手枪和步枪，对于我们这些不上战场的人来说，学会怎么开枪就够了，当然也不排除某些紧急情况需要使用枪械。
　　成婧欢在最里面的棚子，穿着部队统一的紧身衣，带着厚厚的隔音耳机，头发盘成一股盖在在帽子下。成婧欢正在瞄准着面前的标靶，没有看到我。
　　“砰砰砰。”是07式的自动手枪，结构简单，平时我就是用这种枪练习。标靶上的弹孔还在冒着烟，空气中有股硝烟的味道，三个弹孔呈品字形，这种弹道能封锁你的躲避路线，属于很厉害的枪法。反正我是打不出这种操作，平时训练也是随心所以，标靶上全是凌乱的弹孔。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成婧欢目光如刀，紧身衣勾勒出女孩柔软又完美的线条。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阳光暖洋洋，她就站在你面前，就连散落在耳朵旁的头发丝都泛着好看的颜色。
　　“宁博士！难得你今天会来参加训练。”成婧欢看到了我，摘下了耳机和帽子。
　　“咱这也是服从组织上的安排。”我挠了挠头发。
　　“既然来了，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成婧欢把枪递给我，示意我开两枪。
　　我抬手就射，模仿着成婧欢刚刚的姿势，砰砰砰也是三枪，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枪声要比成婧欢刚刚的声音要脆一点，像个蹦蹦跳跳的弹簧。
　　“怎么样？”我问。
　　“那个….宁博士，你….没装子弹。”
　　“……”
　　我手忙脚乱的从桌子上的子弹盒子拿出子弹，装到弹夹里这次我真的认真瞄准，人总是会在喜欢的人面前保留最好的一面，我也不例外，科研人员也不都是只会算数的理工男，至少我不是。
　　再次扣动扳机，这一次应该没有问题了吧。我看向成婧欢，她的表情有些尴尬。
　　“宁博士，你刚刚换弹夹的时候不小心扣到了保险栓。”成婧欢说。
　　“……”
　　我有些失望，一个自信满满的人在喜欢的女孩面前丢尽了颜面。这感觉要比吞了一整盒芥末还要难过。
　　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成婧欢从背后握住了我的手，“开枪的时候先拉保险，眼睛对着目标，肩膀要用力，保持整体平衡。”
　　成婧欢的话在我耳边响起，我转过头，正好看了她的眼睛，眼神认真又自然，睫毛长长的，弯曲漂亮。她似乎也反应到了这种姿势有些暧昧，眉头轻皱，表情有些羞恼，“看枪不要看我。”
　　“哦哦。”我识趣的回过头。我的心里好像有颗种子在悄悄的开花结果，这一枪开的仍然有些随意，但效果还是有的，子弹稳稳地命中在标靶上。
　　耳边突然想起了熟悉的旋律，是我的手机铃声。
　　我和成婧欢像两块相斥的磁铁一样弹开，我不敢看她，慌乱的接起电话。
　　该死的，如果是石峰的电话，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好好修理他。
　　“宁毅，快回指挥中心，东区那边有情况，碧落海开始进攻了。老大已经派了车去靶场接你，到门前的草坪那里等着。”石峰在电话那头吼着，果然是他。但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想要暴打他的冲动，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岗位。
　　“抱歉了成教官，今天不能在继续练习了。有紧急任务要回指挥中心。”我把手里的枪和护目镜往桌子上一放，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跑去。
　　到了大门口，已经可以看到军用吉普的车头，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成婧欢大喊。
　　“还是很抱歉，改天找个时间，我请你吃晚饭。”
　　吉普的车轮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狠狠的从侧面刹在我身前，像条拦路虎一样在地上划出两道漆黑的车辙。这种充满野性的开车方式，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了。
　　“上车。”车窗里的应如意眉头紧皱。
　　“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已经回去过了，刚坐下，沙发垫都没捂热，警报就响了，老大让我来靶场接你回去。”
　　“坐稳了！”应如意挂挡的样子帅极了，引擎咆哮。
　　我牢牢地抓住安全带，成婧欢刚才似乎说了什么，但我没有听清楚。我开始傻笑，因为我觉得自己像个英雄，虽然没有踩着五色祥云，但是我有一辆武装吉普车来接我去拯救世界。
　　碧落海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依然搞不清楚，但这场战争，我们一定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