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落》南禾

12、暗室12

　　过了三天，想必机关效果已经过了，三人又准备返回大牢，那么问题来了，用什么借口呢？
　　一个将军没理由整天往大牢跑啊，何况还带着两个外人。
　　但三人一致讨论的结果就是——管那么多呢，不一定还被发现啊。
　　这几日，无论是议事还是其他，三人均在机关房完成，想必消息没有传出去。
　　大门外。
　　余沐恩：“将军又是要去哪里？”
　　怎么说这场婚事也不是余沐恩乐意的，算起来她也是受害者，耽误了姑娘的终身大大事也是一场罪过。
　　木良：“去……”
　　浔翊：“城郊。”
　　木良：“……走吧。”
　　路途，马车上。
　　“为什么骗她？”
　　浔翊：“有时候，多提防一些身边的人，总是好的。”
　　木良：“那为什么是城郊？”
　　浔翊：“我瞎编的。”
　　顾筱却无心他们后来说了什么，所有的注意都留在了他之前的那句。
　　是吗，多提防一些身边的人，就没有可以完全相信的吗？
　　顾筱摇了摇头，想把这个思绪甩出去，但也确实引人注目。
　　浔翊：“怎么了？不舒服吗？”
　　顾筱：“没有。”
　　浔翊看着他，拿出一条细长的白绫，挪到顾筱跟前，解下他眼睛上的那条。
　　“这几天一直奔波，也不见你换下这条，时间长了对眼睛也不好。”
　　受着他轻柔的动作，顾筱道：“还能有多坏……”
　　浔翊有些沉默：“看不见不代表你眼睛本身有问题，要是因为其他原因伤了眼睛，那就真的没有复原的可能了，”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随后又补了一句“万事留点希望也总是好的。”
　　帮他系好白绫后，又默不作声的返回原位。
　　顾筱静坐了一瞬，随后道：“你这白绫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啊，凉凉的很舒服。”
　　浔翊：“你要喜欢的话我还有很多，都给你，我又用不上。”
　　顾筱：“既然用不上，你又从何处寻来这么多？”
　　浔翊：“嗯……以后告诉你。”
　　……
　　意外的，这次那些人并没有阻拦，顺利的有些奇怪。
　　浔翊：“当心有诈，进来的太过轻松了。”
　　木良：“直接开始吧，速战速决。”
　　说着，抓了一颗石子打向壁灯，不出意外的，又是一阵重物摩擦的声音，门开了。
　　这次没有白烟再出来，众人进入里层，转了弯出来，里面是个四周都是石壁的囚室，上方有个不大不小的通风口。
　　底下铺满了稻草，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石桌和稻草垒起来的床。
　　木良：“慕公子还是坐下休息罢，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说完，浔翊和木良在这个布置简单的屋子里翻找起来，虽然是牢房，但其实一眼望去，并没有如何脏乱，反而还非常整洁，乍一看甚至觉得干净的什么信息都找不到。
　　木良顺着四周墙壁一点点挪动。
　　他似乎摸到了一些凹凸不平的东西，像是文字，他凑过去想要一探究竟，奈何光线实在太暗。
　　木良：“有没有蜡烛。”
　　顾筱：“发现了什么吗？”
　　木良：“有些东西，但是看不清楚。”
　　顾筱站起来，一边向木良的方向走去，一边拖起一捧掌心焰。
　　木良：“……”
　　武功和修仙之人的法术还是有些区别，习武之人讲究修身，修仙之人讲究养性，一个只是单纯的提高武力值，普通人是无法随意就在手中捧起一团火的，但这却是最低阶的法术，稍微有点资质的都应该会。
　　但是无论有没有火光对于顾筱来讲都是一样的，当初学习这个也只是因为好玩儿。
　　木良：“可以了。”
　　顾筱：“是什么？”
　　木良：“一些文字，不像是刻上去的……”
　　浔翊：“怎么了？”
　　木良：“是用人的指甲生生抓出来的！”
　　顾筱：“写了什么？”
　　木良认真辨认了片刻，回答道：“今季家之哀……王上……皇儿……死……染之密……”
　　“不行，痕迹太淡时间又比较长，只能认识这些了。”
　　顾筱：“什么意思？”
　　木良：“季家是王后母家，看来被关在这里的的确是王后，确认了这点便好，走吧，尽快离开这里。”
　　众人将一切复原后离开了大牢，回到将军府之后，还未进去，就看见门外的家丁焦急的四处张望，见木良的马车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将军，您走后，王上命人传信来，说三日后会在祭天台准备祭祀一事，希望将军到时带着二位公子参加。”
　　木良：“……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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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内。
　　顾筱：“有些奇怪。”
　　木良：“怎么？”
　　顾筱：“如果王后被关在那里，那么是谁做的这件事？”
　　木良：“你想说是承御吧，他的确嫌疑最大，但老实说，那个暗格先前我们谁都不知道，承御以前甚至没有去过那个大牢。”
　　“所以虽然他嫌疑很大，也只能排除，那里的墙壁我仔细看过，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但是承御自小是娇生惯养大了的，对这种东西没有研究，他是不会知道的。”
　　“他还怕把人关在那里，里面的人呼喊引来注意。”
　　顾筱：“那……”
　　浔翊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噤声，顾筱心神领会，没了声音。
　　木良：“算了，祭祀大典怎么办？”
　　顾筱：“嗯？”
　　木良：“虽然水患又是很长时间没有继续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祭祀后又反复的话，欺君罪，罪无可赦。”
　　闻言，浔翊嘴唇有了诡异的弧度，看的人毛骨悚然，眼神冷的似乎可以刺穿别人的身体，顾筱感觉他有些不对劲，忙问道：“怎么了？”
　　浔翊：“欺君罪怕什么，我早就说过，杀他一个不足为惧，你不用反复强调这个事情，听着就烦。”
　　“他若是对我们做些什么，死的第一个绝对是他。”
　　木良：“……”
　　“我知道你们不怕，但是……”
　　但是什么？没什么好但是的，自己为什么要跟个老妈子一样啰啰嗦嗦，木良有些无言，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不理解。
　　顾筱反手握住了他：“算了。”
　　接着转过身对木良道：“你不用担心，我们敢说，就不怕后果。”
　　浔翊冷静了下来，但目光依然冰冷。
　　“你对一个想杀你的人处处考虑的行为，当真可笑。”
　　“有时间，去把墨江染接出来，否则她会是你们之间第一个牺牲品。”
　　木良：“江染？”
　　“为什么？承御是不会伤害他的。”
　　浔翊却没再接话，看他那神态，似乎真的是懒得再去管任何一件事了。
　　这场对话就这么不欢而散。
　　晚。
　　最近的天似乎又不怎么好了，准确来说，自那日放晴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好天气。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月黑风高，再合适不过。
　　顾筱心下是奇怪的，就算漫天繁星，明月当空他也看不见，更何况这样的天气，怎么想也知道没什么好看的，浔翊用看星星的借口把他提到屋顶上做什么？
　　顾筱：“乌云好看吗？”
　　浔翊：“嗯，还不错。”
　　停了一会又道：“你是不是想问什么。”
　　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明明是个问句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顾筱：“嗯。”
　　浔翊把腿伸的直直的，双手撑着身体，叹了一口气道：“问吧。”
　　顾筱也没有推辞，直接道：“你好像很针对季承御，或者说，针对跟他有关系的所有人，为什么。”
　　顾筱学着他的口气，把疑问句硬生生逼成了陈述句，就是这样，我都看出来了！
　　浔翊看着他，似乎早都料到他想说什么，但还是愣了一会儿。
　　见他不说话，顾筱以为自己问的太直接了，并且他其实是没有底气的，毕竟，这个少年说起来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喜欢什么人，讨厌什么人，别人都没有资格过问。
　　顾筱：“你要是不愿说……”
　　浔翊：“你试过饿肚子的感觉吗？”
　　他本来是想说“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吧。”可是浔翊不答反问，还是个毫无关系的问句，是的，这终于是个问句了。
　　顾筱感到有些迷茫，歪了歪头看他。
　　浔翊也看着他，看着他迷茫的样子，看着他面上的白绫。
　　那条白绫下面，若是看得见，会是怎样的星辰啊。
　　随后接着道：“你试过亲眼看着家人一个一个死在你面前你却无能为力吗？”
　　顾筱：“……”
　　“没试过，但是我知道。”
　　浔翊笑了：“是啊，你怎么会看见……”
　　顾筱却道：“是，我看不见，但我知道那种感觉，那种他们一个一个在你身边倒下，倒下时甚至可以带动你身边的风，但是你却什么都抓不到，什么都做不了。”
　　“对，我看不见，可你知道看不见比看得见更煎熬吗！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吗？！”
　　第一句还平平淡淡，听得出他的极力忍耐，但第二句却立刻爆发，甚至连嗓子也嘶哑了起来。
　　浔翊盯着他，清楚的看到顾筱眼睛上的白绫一点点变的湿润了。是，他是看不见，可是不代表他不会哭，更不代表他不会难过。
　　怔了一怔，突然伸手抱住他道：“对不起。”
　　顾筱忽然被他一抱，整个人都愣了，又听到他的对不起，茫然道：“看不见是事实，又不是你做的，何来对不起？”
　　浔翊没有回答，抱他抱的更紧了：“对不起，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