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传》汐愔

77、出城难

　　前面的人渐渐接受完盘查，随着人流依次出了城，李伯的马车一点点向前挪动，终于挪到了城门口，只听一个禁卫高声盘问道：“马车里是什么人？出城去做什么？”

　　“回官爷的话，”李伯应声答道：“马车里是我的一双儿女，我家公子准了假，让我们出城去探望亲戚。”

　　“你家公子是何人？”禁卫继续问道。

　　“我家公子姓赵，他可是个老实本分的大好人呢。”

　　禁卫一个健步跨到车厢跟前，用手掀开帘子，向里面看去，果然见到老人家口中提到的一双儿女。

　　余鸿影只当自已是小六，毫无顾忌的看向禁卫，那禁卫高高瘦瘦的，身着一袭铠甲，腰间别着一把长刀。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例行公事的向车厢内扫视了一遍，确认并无异常，便放下了帘子。

　　感觉到马车缓慢的移动起来，应是放行了吧，余鸿影与梦篱对视一眼，心里有着同样的紧张。

　　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便戛然即止，余鸿影并不知道，此时已有三人快马而至。其中两个下了马跑到禁卫头领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另一个仍旧端坐在马背上，一脸肃然，眼睛密切注视着李伯的马车。

　　禁卫头领立即对着李伯的马车大声喝道：“且慢！”

　　李伯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住，一脸茫然的问道：“官爷，唤我何事？”

　　“余将军府上的三小姐可在你的车上？”禁卫头领话音未落，人已跑到马车旁，他眉头一横，用犀利的眼光审视着面前这位驱车的老人家。

　　“什么？余将军府的三小姐？请恕老夫孤陋寡闻！”李伯跳下马车，自正清白的说道：“老夫为人一向老实本份，岂会拐带良家女子？刚才那位官爷也瞧见了，车上就只有我的一双儿女。”

　　李伯说罢，眼神瞟了一眼之前负责盘查的禁卫，那人却像松柏一般伫立一旁，想必也是指望不上他能帮忙说句公道话了。

　　“将军府的小姐不见了，有人怀疑她在你这辆马车上，所以我们要重新检查！”

　　余鸿影和梦篱在车厢内将外面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里面的人都下来！”禁卫头领命令道。

　　“小六，篱儿，官爷有令，你们就先下来吧！”李伯朝车厢内喊道。

　　梦篱紧张得看向余鸿影，余鸿影虽然也感到一阵恐慌，却知恐慌毫无用处，于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已平静下来，“没事，我们下去吧。”

　　二人下了马车，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站立在一旁。

　　禁卫头领亲自进入马车内部去查看，唯一可疑的地方便是坐位下面的暗格，经过检查，并未发现有人藏匿其中。

　　车厢内搜索无果，禁卫头领转身看向余鸿影和梦篱。

　　“你们俩个，把头抬起来！”

　　我是小六，没事的。余鸿影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已，竟然比梦篱先一步抬起头来。

　　她迎向禁卫头领，那人身材微胖却不失健壮，四方的脸颊上嵌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两道严厉的目光正从那里面迸射而出。

　　禁卫头领仔细打量着余鸿影，良久，未发一语。

　　余鸿影表面故作镇静，内心却担忧起来，莫不是此人起了疑心？她思忖着，对方将如何盘问自已，自已又该怎样应对。

　　“哈哈！”禁卫头领忽然大笑一声，叹道，“没想到这车夫的儿子竟有几分英俊，就是……脸黑了点儿。”

　　“少废话，让旁边那个女的抬起头。”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喊道，语气中夹杂着不耐烦的情绪。

　　是大哥余曦的声音，没错！

　　余鸿影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情况？

　　来不及思考大哥哥为什么会出突然现在这里，她只觉得脑门轰响，看来情况不妙！

　　既然得到了禁军头领的中肯评价，大哥也把注意力转移到梦篱身上，她便顺势低下了头，老老实实的往边上靠了靠。

　　“姑娘可是车夫的女儿？”禁军头领转向梦篱，声音柔和了一些。

　　梦篱轻轻点头，却没敢抬眼。

　　“把头抬起来！”

　　梦篱微微抬起头，却也不去看那禁军头领，只将眼光看向远处，不想却正好瞥到骑在马背上的那个人。

　　余曦正策马缓缓而来，欲看清眼前的女子是不是自已的三妹余鸿影。

　　禁军头领并不知道余府三小姐的相貌，他不确定似的回头看了余曦一眼，毕恭毕敬的说道：“大人，还是您亲自辨认一下吧。”

　　余曦下马走上前，仔细打量起梦篱，这女子绝对不是自已的三妹，就连身高也略高出一些！他摇摇头，目光随即转移到旁边那车夫的儿子身上，要说身形，这小子到是与鸿影十分相似。

　　“你，是车夫的儿子？”余曦问道。

　　余鸿影默默点点头，却把头压得更低了。

　　李伯和梦篱同时紧张起来，虽不知此人身份，但不用说也知道，这定是余府中一位极有地位之人，三小姐是否还能出城呀？

　　余曦注视着眼前这个伙计打扮的小子，说道：“你，把头抬起来！”

　　禁卫头领在一旁看得直撇嘴，心说：这位大人的眼力是不是也忒差了些啊！

　　余鸿影像被施了定身法术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她知道，自已的妆容画得再好，也难以逃过大哥哥的火眼金睛，万一被认出来，她恐怕再也没有退路了，到时候就只能乖乖的嫁进幕府了。

　　不行，绝对不行！

　　余鸿影心潮起伏，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却始终未能抬起头来。

　　“怎么？”余曦皱眉道：“莫不是你根本就不是车夫的儿子？”

　　“这位大人！”李伯见状连忙凑过来，俯首弯腰，恭敬的对余曦说道：“我这孩子性格内向，平日里见了生人都会害怕，请您多多见谅啊！”

　　“小六！”李伯转头看着余鸿影，心想，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大人让你抬起头，你只管抬起头来便是，莫要害怕！”

　　余鸿影知道，眼下已是骑虎难下，既然没有别的选择，李伯也只好让她斗胆一试了。若不服从命令，只怕情况会愈演愈糟，勇敢面对，说不定还能有逃脱的可能性。

　　余鸿影把心一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缓缓的抬起头，眼光扫过余曦的黑色棉布鞋，扫过他深蓝色的锦袍，扫过他腰间长长的佩剑，她知道，她即将迎向大哥哥犀利而深沉的目光，一个作为检视者的目光。

　　在那样的目光下，余鸿影不知道自已会不会因为心虚，而无法继续伪装下去，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勇敢面对。

　　“吁~”随着一声响亮的呐喊，两个骑马的身影已经风风火火的穿过人群，一直行到李伯的马车前才停下来。

　　周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所吸引，纷纷朝着那二人望去，余曦的目光也跟着转移过去。

　　余鸿影暂时松了一口气，她顺势打量起那两位来者。这一看不要紧，着实把余鸿影吓了一跳，心中简直又惊又喜，此二人正是久未出现的赵大哥和李进。

　　原来，赵玮昨晚做了一个梦，他的梦，主角依然是他最心爱的女人，谨柔。

　　在梦里，谨柔被困于山谷中，烟雾弥漫四周，她迷失了方向。

　　赵玮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才找到谨柔，谨柔深情的凝望着他，然后从头上取下一支发簪交给他，便跑开了。

　　赵玮醒来，瞥见案几上的珠花发簪，那是一个名叫余鸿影的姑娘送给他的“礼物”，虽然是在他索要之下得来的，他仍然很爱惜，只是，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想起过那个容貌酷似谨柔的女子了，只因为，听说她即将嫁做他人妇。

　　梦境朦胧，他记不得梦里谨柔递给他的那只簪子是什么样式，拿着手中的珠花簪，他忽然觉得，这是谨柔托梦在暗示他什么。

　　“余鸿影！”赵玮默念道，然后又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尽管赵玮在心中否定了与那姑娘的缘分，却仍是情不自禁的踏入了雅园。

　　赵玮和李进走到门口的时候，丝竹正嚎啕着往外跑，手中拿着的信像一片落叶般在风中颤抖。

　　“咦，这位姑娘……”李进好奇的问：“怎么回事？”

　　“这是余姑娘的贴身丫鬟丝竹，她……”婉秋解释道，“余姑娘走了。”

　　赵玮和李进脸上写着同样的惊诧。

　　“走了？”赵玮上前一步拦住丝竹，仔细问道：“怎么回事？你家小姐她去哪儿了？”

　　“我家小姐她离家出走了，现在大概已经出城了。”丝竹哽咽道：“不行，我得通知大公子去把小姐找回来！”

　　丝竹说罢，匆匆消失在雅园门口。

　　赵玮看向婉秋，皱眉道，“什么情况？”

　　李进一头雾水，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哎，说来话长！”婉秋叹道，她将余鸿影逃婚事件的前前后后，向赵玮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他居然敢逃婚！”赵玮眼中竟升起一抹光芒。

　　“余姑娘的胆量的确是超出寻常女子，”婉秋道：“不过，我到是十分敬佩她敢作敢当的性格。”

　　“嗯，敢作敢当！”李进点点头，赞叹道：“女中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