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传》汐愔

55、代写字

　　铺开宣纸，研出墨汁，沾染毛笔，那小孩做得有模有样。

　　“小虎哥哥，我先写你的名字给你看看哈。”阿星说着，在纸上写下了“陈小虎”三个字，字迹工整，字形圆润，虽出自十二岁的少年之手，但足以看出其深厚的功底。

　　小虎在盯着阿星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忽然摇了摇头，叹气道：“不行不行，你这字写得不行！”

　　“呃，小虎哥哥，”阿星撅起小嘴，一种自信心被人践踏的感觉袭上心头，“你觉得阿星哪里写得不好？是运笔不到位，还是结构不匀称？”

　　“不是不是，阿星你误会了，”小虎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写的不好，而是说你写的太好了，所以不行！”

　　“哦？你到是说说看，这是什么道理？”阿星一脸茫然。

　　小虎拿过毛笔，在阿星写的字下面又写了三个字，阿星歪着脑袋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那是与他写的完全相同的三个字，不过，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小虎哥哥竟然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像蜘蛛爬行的轨迹一般，不，蜘蛛爬的可能会更整齐些。

　　“小虎哥哥，你这字写得也太随心所欲了，简直就是毫无章法呀！”阿星抬眼，见小虎正皱着眉头，立即改口道：“不不，简直就是出神入化！”

　　“你懂了吧？”小虎冲阿星使了个眼色。

　　“你是要我照着这个样式写？”

　　“聪明！”小虎道，“只有这样，才能逃过你师傅的法眼啊。”

　　“嗯，我懂了。”

　　“阿星，这可是咱俩的秘密，千万不能让我家公子，也就是你的师傅，看出破绽。”小虎一词一顿的说道。

　　“好。”阿星回应道。

　　那蜘蛛的样式，不需要考虑运笔和结构，甚至不需要笔峰，阿星将《孙子兵法》打开铺在桌面上，调整了一下呼吸，对自己说道，“反正，字写得能有多赖就写多赖就是了。”

　　不出一个时辰，阿星便将前七章的所有的文字顺利抄写完毕。

　　小虎则帮阿星备齐了需要的物品，然后悠闲的躲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去睡了个大觉。

　　小虎醒来去找阿星时，阿星正在看《山海经》里的故事，见小虎进来，他才将书放下，请他检阅摊了满桌的纸张。

　　“阿星，这字，公子能相信是我写的吗？”小虎看着那些散发着墨香的字迹问道。

　　“不是你让阿星这样写的吗？”阿星翻了个白眼，已经尽力了，他竟然嫌弃！小孩的自信又一次被无情的打击，“怎么，小虎哥哥不满意？”

　　“好了好了，没事的，”小虎琢磨了一下，心情便放松了，“如果公子表扬我，我就说是最近常常练习，有所进步吧。”

　　“呃！”阿星一脸黑线。这样都能被表扬，师傅他表面看似严厉，实际上是有多么宽容啊！想到自己从三岁练习书法开始，得到的统统都是严厉的批评，即使写再好，也没有人给过一句赞美之辞，哎，老天不公！阿星在心里小小的感慨了一下。

　　“喂，还愣着干嘛，就让这些纸摊在桌子上晾着吧，我带你去看看你要的工具。”

　　于是二人欢天喜地的跑到外面草地上去玩，全然无视小雨点的飘零。

　　杨少清走在去醉欢楼的路上，细小的雨点轻轻打在他的身上，淋在他的头发上，泥土的气息夹杂在空气里，令他觉得很清新。他庆幸自己聪明，给小虎布置了那么多作业，这样他就没有时间再来跟踪了吧。

　　杨少清来到醉欢楼，老板娘一见他进门，便猜到他是来找小秋的，却依旧抱着一丝希望，凑上去热情招呼道：“杨公子，您来啦！说来真巧，今天我们这儿新来了一位绝色美人，名叫西子，您要不要看看，一准让您满意，呵呵。”

　　没等西子姑娘露面，姹紫和嫣红先迎了上来。

　　嫣红将一双小手挽上杨少清的胳膊，娇声说道：“杨公子，你好久没来了，人家都想你了，快到里边坐啊。”

　　“不必了！”杨少清一把甩开粘在自己身上的小手，语气泠然道，“我是来找小秋的。”

　　说完立马转身，不等老板娘差人叫小秋下来相迎，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上了楼。

　　老板娘看着杨少清的背影，不禁自语道：“小秋这丫头片子到底有什么魔力啊，迷倒了年轻阔绰的邱老板不说，还把这冷峻帅气的杨公子迷得魂不守舍。”

　　一旁的嫣红却听者有心，立即回应道：“是呀，我看小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她还有这等勾人的本事。”

　　姹紫正摆弄着胸前衣襟上那细纱做的小花，搭腔道：“迷住男人有何难，难的是这男人的眼里就只有你一个，小秋命好吧，你瞧她那两个男人，对我们都视而不见，哎！”

　　“这天下花心的男人一大堆，专心的男人没几个，却都让她碰上了，她的命好的可不一般呢。”嫣红赞同道。

　　“论姿色，小秋怎么能与我们姐妹俩相比，我到觉得我和邱老板才般配，可惜了，哎！”姹紫叹息一声。

　　“我到是喜欢杨公子，只是他从未正眼看过我一回，真是叫人伤心，哎！”嫣红也跟着叹息一声。

　　“喂，我说你们俩在这唉声叹气的干什么，都不用做事了吗，”老板娘看不下去了，大喝道：“赶紧到门口迎客去，想要男人对你们好，就得自己长本事！瞧你们这点眼力劲，哎！”

　　邱楠正在窗前看着楼下过往的行人，雨点滴落在窗棂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小秋已经备好了茶，见杨少清进来，打了声招呼便轻轻退出了房间。

　　“公子来迟了！我刚才还在担心你。”邱楠转过身，似想到了什么，忽然俯身行礼道：“少阁主，请怒邱楠失礼！”

　　“你这是干什么？”杨少清走近邱楠，将他扶起，说道：“快起来，你这样，我到真不习惯，别说是你，我自己也尚未适应，你还是叫我公子吧。”

　　“少阁主，属下不敢！”

　　“你！”杨少清无奈的摇摇头，吩咐道：“这是命令！”

　　“是，少阁……”邱楠抬眼见杨少清真的变了脸色，立马改口道：“是，公子。”

　　“这还差不多。”杨少清舒展了眉头，“对了，你刚才说在担心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刚才正在担心，担心……”

　　“平时说话挺利落的，怎么忽然变结巴了。”

　　邱楠看着杨少清，他对杨少清的秉性还是十分了解的，即使成为了少阁主，仍能平易近人，坦诚相待，此人乃是是真正的君子。

　　邱楠在心里对杨少清佩服了一番，心情也放松下来，于是说道：“我刚才在担心，公子莫不是被楼下的姑娘给缠住了？”

　　“呃，那到不曾。邱楠，我若真被缠住，你会不会下来救我？”

　　“当然，不过要如何救？这到是给我出了个难题。”邱楠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说道：“早知道我就问公子是不是被雨绊住了？这样我只需备一把伞，就简单多了。”

　　“呵呵，这话到是实在，”杨少清扫了一眼窗外，说道：“ 一会儿雨若下大了，你还真得给我备一把雨伞。”

　　“嗯，雨伞不是问题，”邱楠又转过身继续看窗外，好像是在判断那雨是否真的能痛快的下起来，“如果我这里没有，楼下老板娘那里一定有！”

　　“呃！”杨少清感到头皮有些发麻，他走到窗边，与邱楠比肩而立，“我们还是谈正事吧，你可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嗯，听说皇上已经确定了皇子人选，这两日就会颁下诏书。”

　　“哦？是哪一位？”杨少清问道。

　　“你猜呢？”邱楠没有作答，却反问。

　　杨少清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一定是普安王赵玮。”

　　“说说理由？”

　　“普安王心地善良，有帝王的气度与才能，而且他力主抗金，得到众多主战派老臣和将领的支持。至于恩平王，无论从哪方面，他也无法与普安王相提并论。”

　　“你猜得不错，官家选定的皇子的确是普安王。不过恩平王的势力却也不可小觑，他幕后有太后撑腰，行事作风极为张狂，而他又得到主和派的支持，对皇子之位报有志在必得的野心。”邱楠转身对杨少清说道，“走，我们去那边说。”

　　二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邱楠拎起桌上的茶壶，分别在二人面前的杯子里注满了茶水，热腾腾的雾气从杯中升起，瞬间茶香四溢。

　　邱楠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才又继续说道：“之前，阁中接手了一个案子，我受托调查，无比震惊。”

　　“哦？什么样的事？”从邱楠的语气中，杨少清感觉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正是关于两位郡王的事。”邱楠道：“前不久普安王曾经遭遇过一伙刺客的袭击，虽然他将此事掩盖下来没有声张，但他的侍卫却偷偷跑来请左使大人帮忙调查，他们有些私交，这事又事关重大，所以左使命请我亲自去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真的吓了一跳。”

　　杨少清迎上邱楠深沉的目光，心里一下便有了答案，“看来，是恩平王下的毒手。”

　　邱楠点点头，“不错，就算不是恩平王亲自授意，也一定是他背后那个利益集团所为，他的养母吴才人不仅和太后关系甚好，还与汤丞相来往甚密，那刺客射在侍卫身上的箭，并非青云帮或其他帮派的，所以不难推断，那些刺客是专门训练过的死士。”

　　“哦？”

　　“据那名受伤的侍卫所说，当日共有六名刺客追杀普安王。而据我的走访及调查，那件事之后，城郊乱葬岗恰巧多了六名黑衣尸首。更巧的是，吴才人身边的大丫鬟自杀了，听说自杀前她曾去过城郊，至于她去干什么就无从考证了。还有，青云帮的人也在调查些事，不知道是什么人授意，我无意中听说，与我的猜想完全吻合。”

　　“官家知道此事吗？”

　　“这不好说，自然是有这种可能，虽然杀手之事安排得极为严密，但既然我能查出这些蛛丝马迹，那么皇城司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和青云帮的人互为利用，消息灵通的很。官家面上不戳破，心里也许比谁都明白吧。只是，没有真凭实据，也没办法落到实处。”

　　“自古皇家争权夺位就是如此残酷！”杨少清虽然心里明白，却仍是不禁感叹。

　　邱楠忽然一笑，调侃道：“最终，这立皇子的事，还是通过十位美人决定的。”

　　“嗯，官家赏赐两位郡王美人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为此普安王搬离了郡王府，而恩平王的府中却夜夜笙歌，真是两相对比，立显人品之高下。”

　　“官家以美人立皇子，虽是有些怪异，但不得不说，这结果是好的。”邱楠道。

　　“幸好是普安王，若是恩平王，那恐怕将是大宋百姓的灾难。”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

　　“我也给你个消息。”杨少清道，“这两日主战大臣和将领们正在暗中密谋一件大事。”

　　“哦？总不会是在这立皇子的档口起兵抗金吧？”

　　“没有官家的旨意，谁敢？”杨少清解释道：“其实是主战派打算集体上奏弹劾汤丞相。”

　　“呵呵，这到有趣。金人一再得寸进尺，汤丞相也是‘功不可没’！该弹，实在该弹！” 邱楠听得高兴，“已经成为众矢之，可怜他却还不自知，竟然在一门心思扶持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