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传》汐愔

44、聚茶楼

　　怡心茶楼内，幕承安正在向余鸿影讲述着过去的故事，余鸿影努力找准时机提出疑问。

　　“承安，那时候，我和家里的兄弟姐妹，哪个最要好？”

　　“你和余辉最谈得来，和小宝最能玩到一块儿。”

　　“我大哥呢，我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和他相处得怎么样？”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余鸿影觉得有些唐突，于是尴尬的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失忆了，很想了解家里的人，在府里又不好意思去问他们。”

　　幕承安理解的笑了笑，解答道：“大公子成熟稳重，但可能他与你们的年龄差距太大，我觉得他不像你们的兄长，到像是你们的长辈一般，你们兄妹几人对大公子一向是有所敬畏的。”

　　“那……我和大哥的关系如何？”余鸿影问完又解释道：“你也知道，我是庶出，身份比珍儿低，大哥对珍儿才是真心相待吧。”

　　“这我到是看不出来，不过呢，你和余珍的脾气不一样，你那么懂事，大公子自然不会找你麻烦，余珍就不同了，她惹了事，大公子也会生气的批评她，不过她有个袒护她的娘，也总能安然无事。”

　　“那……我们的婚事是如何被提出来的？”

　　“当然是我，不对，准确说应该是我对你一见钟情，常常借故去余府，为的只是见你一面，大公子看出了我的心思，便主动问我，而对我来说，这正是求知不得的事，于是我便欣然同意，这桩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话说到这里，余鸿影就算再笨，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是大哥余曦自作主张，把她许配给了幕承安。为了金钱和地位吗？毫不顾惜她的感受，即便同父异母，也是兄妹一场啊！

　　想不到大哥竟如此狠心！

　　余鸿影虽然是穿越到余府的现代姑娘，但此刻她分明感受到亲情的背叛，这令她气愤和心痛。

　　“所以，是大哥为我作主咯！”

　　“嗯，你大哥待人热情，做事沉稳，家父时常让我以大公子为楷模。”

　　“哦？”余鸿影看着幕承安，忽然感到一阵悲凉，因为他们谈论着同一个话题，同一个人，却完全是两种心情。

　　“小影，”幕承安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余鸿影，眼睛里有一片赤诚，“相信我，我会真心待你的。”

　　此时，杨少清和余珍刚好在邻桌坐下，当然，是余珍故意选择的这个位置，他们都听到了幕承安的那句话。二人转头望去，同时看到了幕承安对余鸿影深情凝望的眼神。

　　“三姐，幕公子，这么巧啊！”余珍故意说道。

　　与此同时，两桌人互相打量起来。

　　余鸿影看见余珍领回来一个男人，才明白原来这丫头是同意中人约会去了，内心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她冲余珍心领神会的一笑，继而又打量起余珍对面坐着的男子。

　　咦，怎么，是他？

　　杨少清看见幕承安，又看到余鸿影，不由得心头一震！

　　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安静，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了。

　　余鸿影和杨少清四目交汇，彼此的眼神里都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杨少清？这些天余鸿影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逃婚，竟然将这个人给忘记了，对她来说，他身上有太多疑点，而她却忽略了！

　　余鸿影清楚的回忆起那日，姚大夫的女儿称他为子澈！而她也忆起了小宝说过，她过去教子澈学笛子教得那样好。她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在巷子里帮她从阿星手中拿回玉佩时他所说的那些话，分明透露着他们是旧相识，后来和小玉在街上偶遇他又为何假装不认识自己？

　　杨少清亲眼见证了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深情告白，而自已却没有挽回的余地，天底下最尴尬最伤痛的事莫过于此吧。

　　余鸿影别过头去，生怕杨少清读懂了自已的心事，于是望向了幕承安。

　　幕承安此刻正看着余珍，见余珍和另一男子坐在邻桌，他不由得惊讶万分。

　　于是四个人互相观望着，余珍看着杨少清，杨少清看着余鸿影，余鸿影看着幕承安，而幕承安又在看着余珍，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这时候，还是幕承安先开了口：“余珍！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还有一句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孤男寡女的单独私会，成何提统？当然像他们这样订过婚事并且得到长辈应允的另当别论了。

　　“怎么，难道就只许你和我三姐在这里幽会吗？”余珍冲幕承安做了个鬼脸。

　　幕承安瞪了余珍一眼，很快又将目光转向了杨少清，脸上浮现出善意的微笑，“杨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杨少清应声说道：“真巧！”

　　余珍看了一眼杨少清，俏皮一笑，“子澈哥，既然大家都认识，那，不如我们过去那边一起坐吧。”

　　桌子是精致的红木圆桌，原本余鸿影和幕承安是面对面坐着，因为那两人的加入，幕承安往余鸿影身边挪了挪，这样就空出了挨着的两个位置。余珍自然的坐在了余鸿影身边，杨少清便坐到了余鸿影的对面。

　　这时，小伙计端着托盘跑来送茶点，这是杨少清刚才在前点的，一壶菊花茶，一盘桂花糕和一盘枣泥糕。同时也送上了两碟坚果。

　　“哎，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余珍打破了安静，向余鸿影问道。

　　“我们……就随便聊聊，都是些家长理短的话题。”余鸿影说着瞥了幕承安一眼。

　　幕承安好奇的问道：“余珍，你怎么会和杨公子在一起？”

　　“其实今天我和子澈哥本来约好了去游西湖的，因为口渴了临时才跑到这里来。”

　　余珍说“游西湖”的时候，杨少清皱了一下眉，他轻“咳”了一声，转念一想便释然了，他还怕被误会吗？对于某人来说，这些早已没有份量了吧。

　　“哦？”幕承安疑惑道，再看杨少清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心里便有了猜测，之前见杨少清和小玉在一起，他们应该才是一对，今天这情景，准是珍儿不知分寸了，幕承安于是说道：“珍儿，你可别一时任性，铸成大错！”

　　“幕承安，你在说什么呀！”余珍立即大叫起来，“我和子澈哥从小就十分要好，我余珍光明坦荡，我爹还没来教训我呢，哪里轮到你来教训我！”

　　“好了，承安，你不要说珍儿啦，他们只是约个会而已，”余鸿影为余珍解围道：“年轻人一起出来逛个街，吃个饭，喝个茶，聊个天，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你不要小题大做嘛。再者说，他们男未婚，女未嫁，正常来往，有何不可呢！”

　　“这……”幕承安一脸黑线，这难道就是余鸿影的三观吗？

　　杨少清冷冷的看着余鸿影，她的那番话令他既气愤又悲凉。鸿影，你真的一点也不念旧情吗？把我推给你的妹妹，这样你就可以安心的嫁给那个人了吗？

　　余鸿影忽然微微一笑，心中豁然开朗，她终于搞明白了，原来杨少清和余珍那么要好，那么，杨少清在小巷中质问自己时流露出的关切，也是因为余珍吧，如此想来，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来，喝茶，吃点心啊！”幕承安拿起茶杯，热情张罗起来，“杨公子，你既然是余珍的朋友，就是我幕承安的朋友，来，我以茶代酒，敬你！”

　　“我也敬你！”杨少清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幕承安这个人并不坏，心无城府，是个简单真诚的人，若不是情敌，也许，他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嗯，这怡心茶楼的龙井果然名不虚传，”余珍放下茶杯，接着拿起一块凤梨酥，边吃边点头道，“嗯，这个凤梨酥也好吃。”

　　“你爱吃就多吃点。”幕承安为自己刚才的言辞多有抱歉，看着余珍的吃相，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单纯得十分有趣，她……此刻好像没有那样令人讨厌了。

　　幕承安像主人一般张罗起来，“杨公子，小影，你们也……”

　　“我自己来！”余鸿影和杨少清异口同声说道。

　　然后，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余鸿影注视着对方眼眸中的深邃，仿佛被吸进一个神秘的黑洞里，那里面没有声音，她却自知她了解，好似冬雪的冷酷，却有静谧的温柔。她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心跳忽然就漏了半拍。

　　余鸿影连忙拿起一块桂花糕，大大方方的吃起来，不知是为了转移他人的目光还是为了掩藏内心的暗流。她好怕自己会掉进那黑色的深潭，她不知道，他的眼神为什么会让自己如此不安。

　　我这是怎么了，他，和珍儿才是一对！如此，那他便是自已的妹夫，想到这儿，余鸿影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她又喝了一杯菊花茶，心里梳理着零乱的思绪，今天一定是太受打击了，大哥的谎言令她失望和伤心，我该如何应对，我该怎样逃离？她从没有喝茶的习惯，这些年除了咖啡，她到是会喝点菊花，尤其是这秋燥时节，菊花清凉败火，芬芳润喉。

　　余珍和幕承安不知何时开始聊起天来，此刻，他们正在谈论美食，从临安的糕点铺子一直聊到了大理的特产。幕承安说的眉飞色舞，引得余珍一会儿惊奇，一会儿大笑。

　　杨少清始终保持着沉默，他没有表情，只是在静静的倾听着幕承安和余珍的交谈，可是余鸿影吃桂花糕的样子，喝菊花茶的姿态，皆在他的眼中流动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是那样熟悉，令他心生温柔，温柔又夹杂着极度的忧伤。她真的变了吗？变得薄情，世俗，变得令他不再认识？

　　余鸿影端坐在那里，也是静静的，只是倾听着幕承安与余珍交谈。她看上去是那样单纯无邪，杨少清注视着余鸿影，忽然希望她只是忘记了他，而不是不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