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传》汐愔

41、少阁主

　　余老爷一个人留在偌大的房间里，顿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大夫人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响着：“天底下哪个当娘的，不为自己女儿考虑周全呢，您说是吧。”

　　“好像，总觉得哪里不对，”余老爷眼中飘过一缕疑惑，他自言自语道，“但愿这婆娘别又打什么鬼主意！”

　　“珍儿，”大夫人推开余珍的房门，见没有人回应，便直接走了进去。

　　只见床榻上挂着青纱帷幔，余珍在里面躺着，背对着外面，一动不动。

　　“哎哟，这大白天的怎么在睡觉？”大夫人自言自语道。

　　“珍儿，珍儿，”大夫人小声试探着，一步步靠近床上的人影，直到走近跟前，这姑娘仍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她又不忍心再吵，只好微笑着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好，好，你睡吧，我晚一点再过来看你。”

　　大夫人只有对余珍才有这么大的容忍度，她轻手轻脚的离去，眼神里没有一丝嗔怪。

　　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姑娘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作为余珍的贴身丫鬟，这种事春桃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但每一次，她都是提心吊胆。

　　大夫人刚才说还会再来，这让春桃心里十分忐忑，她默默祈祷着，四小姐，你快点回来吧，万一被夫人发现可怎么办啊？

　　余珍离开已经有一会儿功夫了，这个姑娘任性惯了，她经常这样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玩，当然，她知道会有余府的暗卫在暗中保护她，暗卫对于这种小事最多只会向大哥报告一声，而她知道大哥是不会骂她的。

　　余珍溜出余府后，直接向杨家老宅走去。余鸿影既然都要嫁人了，她余珍也绝不甘拜下风，她要为自己加把劲，她主动争取的这股劲头到是像足了她的母亲。

　　“四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公子今日有客，他吩咐过谁也不见，所以……您还是请回吧！”门卫小哥一摆手，示意请她回去。

　　“你就帮我通报一声吧，子澈哥要是知道我来了，肯定会见我的！”

　　“四小姐，真的不行，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既然说不通，余珍干脆不顾门卫的劝说，直接硬闯了进去。

　　“哎，四小姐，你，你不能……”

　　门卫实在无法对一个姑娘家动手，加之他们公子对余家的两位千金一向彬彬有礼，所以也只得由着余珍闯入。

　　余珍走进府中，得意的偷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置身杨家宅院中，这里有子澈哥的气息，令她感觉温柔亲切。

　　院中绿树成荫，香樟浓绿，竹林青翠，美丽的紫藤树上挂满紫色的花朵，令人赏心悦目。虽然没有余府内院的豪华与气派，但胜在清雅别致。

　　余珍一路来到杨少清的房间，里面却空无一人，她往回走时，遇见正端茶前往书房的丫鬟巧儿，一番询问之下，她便抢过了巧儿手中的茶盘。

　　巧儿是个芳龄十五的小姑娘，十分腼腆，在余珍的强烈要求下，只好听之任之，胆怯的跟在余珍的身后。

　　杨少清的客人，是幽弦阁主手下的幽弦左使齐志飞，二人正在书房中密谈。直到丫鬟进门送茶时，他们才停止了谈话，但谁也没有抬起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仿佛他们仍旧沉浸在之前谈话的氛围里。

　　余珍端着茶盘，两只手好像不太听话，茶盘里的茶具摇摇晃晃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走到桌前，将茶具放在桌上，然后拿起茶壶准备给那二人倒水。

　　只是，她哪里懂得端茶倒水，她生来是被人伺候着的，从未伺候过别人，再加上她十分紧张，手不小心一抖，那茶壶中滚烫的茶水突然就倾洒出来。

　　出于本能的反应，她“啊”的大叫一声，迅速将茶壶扔了出去。

　　茶壶“嘭”的一下落在桌子上,打翻了一只茶杯，引得一阵叮当作响，水花四溅，坐在桌前的两个人迅速向后闪身，他们各自用手胡乱的擦拭着溅在身上的茶水。

　　杨少清问齐志飞道：“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烫着？”

　　“我没事！”齐志飞回答。

　　“干什么呢这是？”杨少清扭过脸来对倒水的姑娘甩出一句训斥的话。

　　紧接着，他愣住了，脸上是一幅惊愕的表情，“珍儿？怎么是你？”

　　一旁的齐志飞也抬起眼，好奇的打量起这位姑娘。

　　“你怎么在这儿，谁让你做这些的？”杨少清不悦的向门口望去，巧儿正老实巴交的杵在那里，怯怯的看着自已。

　　“巧儿！”杨少清说道：“你给我过来！”

　　巧儿立即跑进屋里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对不起，都是巧儿不好！”

　　“说说，怎么回事？”杨少清大喝道。

　　未等巧儿出声，余珍已经崩不住了。

　　“子澈哥，我……”余珍被碎裂的开水壶吓到了，杨少清的厉声训斥令她感到委屈极了，她终于“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巧儿一向老实，杨少清不用猜也知道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他给巧儿递了个眼色，“好了，你先下去吧。”巧儿便知趣的退下了。

　　齐志飞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回过头不再去看仍在抽泣的姑娘，只是暗自笑了笑。

　　“珍儿，别哭了！”杨少清站起身，礼貌的问道：“怎么样，你的手有没有被烫到？”

　　余珍摇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杨少清，脸上还挂着泪痕。

　　杨少清让齐志飞在书房里等候，便叫余珍到外面去谈话。巧儿才又进来，收拾了一片狼藉，重又帮齐志飞斟满了茶。

　　“珍儿，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杨少清一脸严肃，“我叫人送你回去。”

　　“子澈哥，”余珍拉住杨少清的衣袖，娇声说道：“我不走，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你别闹了，你看到了，我里面有客人在。”杨少清用手一指书房的方向，“我没时间。”

　　“那好，我走也行，但你必须答应补偿我。”

　　“你要什么补偿？”杨少清皱起眉，转头向书房那边看了一眼，才又转过来，颇为不耐的等着余珍回答。

　　“嗯……”余珍想了想，说道：“我要你明天陪我游西湖。”

　　“好！”杨少清答应道，紧接着便对着大树下的一个身影喊了一声：“小虎！”

　　小虎从外面办事回来时，听门卫说起了余珍闯入府中的事，他便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所以他忙完了手中的活，就跑过来坐在树荫下守着，准备看场好戏。此刻听到杨少清喊话，他便立即从树下窜出来。

　　“哎，来啦，公子您有何吩咐？”

　　“帮我送四小姐回去。”

　　“四小姐这边请吧。”小虎伸手引路。

　　“明日未时，不见不散！”余珍脸上的微笑如夏日的花朵般绚丽绽放，浑然不觉飘降着的是深秋的落叶。

　　余珍不情愿的跟着小虎离开，她一面走一面回头看着杨少清的背影，杨少清正大步向书房走去，她像是仍不放心，转过身又大声叮嘱道：“子澈哥，你答应我的可不能食言喔！”

　　杨少清好像没有听见，他没有回头，余珍这才转过身来继续往前走。

　　小虎看着余珍那副一相情愿的样子，撇着嘴不住的摇头。

　　杨少清进屋后又和齐志飞继续交谈起来。

　　“老阁主就交待了这些。”齐志飞站起身，从衣襟里拿出一个令牌，递到杨少清面前，“从今往后，幽弦阁就请您多费心了。”

　　“齐左使！”杨少清凝神说道：“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自会尽心尽力，不负他老人家的重托，但阁主之位和这令牌我不能接受，我相信师傅他一定会回来的。”

　　“哎，”齐志飞打断了杨少清的话，“老阁主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如果你不接这令牌，幽弦阁便将群龙无首，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老人家苦心建立的幽弦阁毁于一旦吧。”

　　“这……”杨少清没想到自己的处境竟然是没有退路，无奈之下，他只得接过令牌。

　　“少阁主！”齐志飞恭敬的行了个礼，“右使跟随老阁主远游去了，留下我随时听您差遣。若有任何吩咐，可以差人去城西的永乐茶楼找我。”

　　“嗯！”杨少清点点头。

　　“那我便回去了，请多保重！”

　　杨少清从未入过什么江湖帮派，只是在拜了他的救命恩人幽明子为师之后，他才知道他的师傅是幽弦阁的主人，幽弦阁在江湖上虽然是个比较低调的门派，但因成员众多，有着一定的影响力。它不似青云帮那样一心为钱万事皆揽，又不似皇城司那样专门为朝廷效力。幽弦阁有着自己的处世原则，却不被外人所知，它静静的隐于江湖，素来神秘。

　　杨少清虽然帮助幽明子打点过一些事务，但他从未把自己看作幽弦阁的人，只是，因着师徒的关系，他也无法划清自己与幽弦阁的界限。如今，幽明子忽然离去，把幽弦阁交给了他，这令他十分费解。

　　他本是个喜爱自由之人，加之朝廷又封了他宁远将军的官职，如今莫名其妙的成了幽弦阁的少阁主，接下那块令牌，他感到身上的担子一下子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