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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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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替真身,家人齐遭难。
离盛京五十里的地方,有处小村庄,名唤稻花村,地势低洼容易积水,年年都会受灾,取决于季风的强弱,有时旱有时涝,弄得民不聊生,大量的人口外迁,都是逃难的,都不再回来,村庄里的人愈来愈少,也愈来愈穷。百姓都是靠着土地过日子,安土重迁,即使这个地方越来越萧条,也还是有人不愿意离开。
“您把他买了吧,官爷,您是大富大贵的人,您行行好买了他吧,他什么都会做,只求您给一口饭吃!”一个女人哭诉着。她一身衣服破烂,蓬头垢面,嘴唇已经干裂了,身后一个半大的男孩站着,身影羸弱,皮肤黑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男人一袭黑衣,一脸冷淡走在破旧的奴隶市场里。主子吩咐过,买一个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小男婴回去,眼角要有颗泪痣。他为着保密便没有去盛京的市场里寻找,走遍了附近几家大的市场也未找到,如今到了这里。大概也是找不到了,他叹了口气。
市场的一处肮脏狭小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位妇女,她面容沧桑,一双眼慈祥又痛苦,抱着一个小婴儿,小婴儿长的白白净净,右眼角一颗不大不小的泪痣闪烁着,脏兮兮的襁褓包裹着他,却睡的十分香甜。“孩子卖吗?”黑衣人靠近了问道。有些无礼,不过妇人没管这些,打量着黑衣人,看他衣着华贵,像是有钱的人,便开口道:“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卖他,地里都旱成一块一块了,养不起他了。”“男孩女孩?”“男娃子。官爷您要就抱走好了……”妇人还没说完,黑衣人便扔给她一袋银子,“封口费。若是敢吐露半个字,小心你全家性命。”
妇人见此人凶神恶煞,担心自己的孩子被送去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官爷要把我的孩子带到哪里去?”黑衣人瞥她一眼,“你放心,他是个有福的。”妇人怔了一下,没有再说话,看着黑衣人遮住小孩的脸,粗鲁的抱着小孩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她的眼泪一直流着,脸上的痕迹纵横交错。
此次一别,一生不得相见。不要怪她,那可能是个比待在她身边更好的去处。
曦贵妃的茽秀宫里多了个娃娃。那娃娃听说是远房侄儿,母亲父亲都死了,祖父母年纪又大,便求到了江家,希望寄养在府里,凑巧曦贵妃那几日住在府里,看到了这小娃娃爱不释手,真真的极尽宠爱,亲手照顾不说,每日还陪着睡觉,曦贵妃的小丫鬟还私底下打趣道怕是皇帝都没能享有这样的福气。
曦贵妃喜爱这娃娃,便求到了皇帝那里。“皇上,臣妾看着这小娃娃,便想到咱们的孩子,若是那时出生,大的如今都有十岁了,可惜……臣妾看着那娃娃,竟和梦里我的孩儿长的一模一样,真是缘分……”说完便有些呜咽起来,一双美目盈满了泪水,真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皇帝看着心都碎了,又想着平日里贵妃对他冷淡的很,如今突然如此热情,如果连这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她,他还算个什么男人?“如此,这娃娃既和贵妃眼缘,便拿给贵妃养着好了。”“谢皇上。”曦贵妃娇弱的弯下腰行了个礼,一行泪水顺着脸便往下落。“臣妾……终于有孩子了。”
表面装着一派感激,曦贵妃却在心里暗骂这狗皇帝终于做了一件和她心意的事了。平时看见个长的好的就要弄到手,这后宫都已经人满为患了,她早对皇帝死了心,这皇帝是个贱的,反而明里暗里跑来勾搭她,又送礼物又升位份,让她烦不胜烦。
“贵妃欢喜,朕便欢喜。宫里只有两位皇子,贵妃还要多努力啊!”说完用手摸了摸她屁股,一双眼满是□□。曦贵妃忍着厌恶,柔柔一笑,“是。”心里只把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祖宗八代全问候了个遍。
“臣妾还有事,先告退了。”曦贵妃飞快转身走了,皇帝本想拉着她在龙床上滚一遭,却只拉到一袭衣角。
回到了茽秀宫,曦贵妃提着裙子便跑去看李嘉煜。缘着李嘉煜是顶替的,便取了个假名,叫江殷,殷殷殷殷的叫,也顺口。她一到床榻,便看着小婴儿趴在床上手舞足蹈,手里拿着一杆笔在空中乱画,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什么,见到曦贵妃一双小眼都亮了,努力向着曦贵妃爬过来。
“殷殷喝奶了吗?”鹦哥站在一边,“回娘娘,奶娘已经喂完告退了。小少爷是个活泼的,惯会闹人。”鹦哥捂着嘴笑。
“你叫鹦哥对吧?”曦贵妃环顾四周,开口道,“如今这宫里只有你我知晓小少爷身份,宫里实际并不比国公府安全,稍有行差踏错死的连骨头渣都不剩。若是此事被发现了,你,我,国公府,甚至我江家都死无葬身之地。这孩子在皇帝看来就是罪臣遗孤,是不得已被逼着留下的孽种,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可知晓?”“奴婢知晓。奴婢会守着小少爷寸步不离,以命护小少爷周全。”鹦哥抬头看着曦贵妃,神色坚定。曦贵妃点头,当初她就是看中这丫头的单纯和眼里对嘉煜的喜爱,才将她带走的。
“这宫里的每个人,你都不能信任。别人告诉你做什么事,你要先来禀报我。你的任务只有一件,就是服侍好小少爷,不能让别人发现端倪,以后你睡觉也要守着小少爷。”
“奴婢听娘娘的。”
曦贵妃叹了口气,躺在贵妃榻上,把小婴儿抱在怀里,轻轻摇着,不一会怀中的小娃娃便吐着泡泡睡的香甜。
这娃娃也是惨,才出生国公府众人就被判了谋逆,母亲难产死了亲生父亲也厌恶她,无数的人想着杀掉她,却还睡的如此香甜,真是无知者无畏。她今日接到消息,说是狱里收押的国公府的大爷李羡黎在狱中畏罪自杀,两个儿子也被人折磨致死,女眷不知发卖到了哪里。只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每年清明,给这些冤死的人烧些纸钱祭奠了。
“你大哥托我交给你的。”一个脸色黝黑的小狱卒偷偷从牢里跑出来,递给李江远一张布条儿。李江远双眼已哭的红肿,脸色灰败,守了几天的孝让他更瘦了,远远看去就像衣服里只有骨架似的。
见李江远一脸怀疑,小狱卒解释道,“三天前李大人让小人交给您的。不知您还记得小人不?李大人任大理寺卿时反了一个案子,小人就是那案子里被牵连的,本是该砍头,李大人救了小人一命,小人一直记着,小人还来府里拜谢过,小人姓陈,陈勇。”李江远颤抖着手接过了布条儿,忍着没有看,他依稀记着府里的确来过一个姓陈的乡下汉子,扛了一大包粮食果蔬送到了府里,说是要感谢大哥,他还为此笑了大哥很久。
“那你,那你可知我大哥为何自戕?”李江远眼泪已经流干了。早晨他突然接到消息,说是他大哥自戕了。自家人入狱,国公府倒台,他根本没有了探监的资格,只能托狱卒送些吃食,他不敢想象家人在狱中受尽了多少严刑拷打,他不敢问,只要狱卒还能拿着银子把吃食送进去,就说明他们还活着,还活着。他想着秋后问斩,朝中也有少数人为齐国公一家据理力争,力图重审,他顶着一身孝,除了朝夕哭,其余时间都在四处奔走求人,他还有时间,说不定大哥他们能挽回性命呢?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大哥的两个孩子,乖乖巧巧的,一个十岁,一个七岁,都是端方有礼的孩子,那么小的孩子,就这么被人折磨死掉了。
“小的不知。昨日不是小的当值,只听说今日狱卒一来,便看见……便看见李大人吊在梁上,那布是李大人自己的衣服撕的。前日小的当值时,李大人还和小的说话,也不似想自戕之人的神情。”陈勇一脸悲痛。“此事,小人绝不会说出去的。”
他飞奔到了狱中,这次出奇的顺利,没有一个狱卒阻拦他。牢狱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个屎尿和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大哥被一张白布盖着,摆在廊道上,他颤抖着手掀开,看见那青色的面庞和脖子的勒痕,马上把布盖了回去,后面摆着两具小的尸体,血已经渗透了白布,他不敢再掀开看。
他呆滞着往回走,像一具死尸一样毫无生气。
“这不是齐国公府的二爷吗?怎么,来抬大哥尸体的吗?”一旁的狱卒轻蔑的看着他。
李江远没有回答,还是呆呆的往前走。
“听不懂话吗?”狱卒拦住了他的去路,一脸横肉,“是想像那两个小娃娃一样被鞭子抽死吗?”说完狱卒拿着鞭子便向李江远抽去,李江远挨了痛,一双眼赤红赤红如同野兽。
“我国公府如今虽败了,也容不得你们这群野狗放肆!皇上尚未夺爵,齐国公就还是那个齐国公府!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他怒吼着,从一旁抽出剑便向狱卒刺去,狱卒吐出一口血沫,一脸震惊,软软的倒了下去。
“还有谁敢来?”他拿着滴血的刀,转头看着旁边的人,如同地狱的恶鬼。
他慢慢走出监狱,背上的疼痛逐渐麻木,徐叔远远看到了李江远渗血的后背,一脸震惊,跑过去扶住李江远,李江远看着徐叔,震惊的说着“我杀人了……”说完身子一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