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鬼》两人不识

10、故人逢

　　二十年前，白栀与柳烟相遇、相识、相知、相伴，在那孤苦伶仃的日子里，两人相依为命，
　　那时，柳烟从白栀嘴里听到最多的字眼便是“大师兄”，
　　提起他时，白栀便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他的事迹。
　　闲暇时，一个人坐在门前，望着东南方，
　　据说，那是驭剑门的方向，

　　驭剑门！

　　昨夜白栀去往的方向似乎也是东南方……

　　原来，她想去驭剑门呀！

　　可是，去往驭剑门的路上有无数灵修，她身为鬼，真的能走得到那吗？

　　走不到的！
　　不可能走得到的！

　　可她还是去了，明知不可能达到的目的，她为什么还要去？

　　去一方，见一人！

　　柳烟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白栀执意要去驭剑门，
　　因为，那里有她想见的人……

　　柳烟到最后也没有告诉于时，白栀已死的的消息，
　　她只是给于时指了一下路，告诉了他白栀的去向，
　　然后，她看见于时御剑而起，蓝色的剑光消失在天边……

　　他们一定会相遇的吧！

　　柳烟低头，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白姐姐，你的心上人也在找你啊！

　　虽说知道了白栀的踪迹，可要找到她也不容易，往东南方向的路有无数条，大路小路错综复杂，谁知道她走的是哪条路！

　　于时没有办法只得一条路一条路的寻找，找着找着就到了半夜，他此时不敢停下来，他怕他一停下来，就又失去她的踪迹！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多少路，他只是觉得心里的失望越来越重，
　　柳烟说白栀是昨天半夜的时候走的，
　　那么，她有没有可能，半路改道去别处？

　　想到这，于时突然觉得很累，
　　感觉就像是，
　　与她擦身千万次，终是不相逢！

　　好累啊！
　　从没有这么累过！

　　他找了一颗大树背靠而坐，手捏了一个火诀，一堆火就在他面前燃起，照亮了他满是倦容的脸，他望着明亮的火光，沉默了好久，突然从袖中拿出一张小画，画上的是一个女子，
　　墨发白衣，眉眼倾城，肤光胜雪，她的右眼下有一颗泪痣，上的笑容如春风一般，让人看了欢喜，
　　于时看着画里的女子，嘴角弯起，可眼里却尽是悲伤，
　　“你在哪呀？”明知画不会回答，可他还是问了。

　　“我好想你……”于时闭上眼睛，却还是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
　　他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次睁眼时，他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只雪白的……狐狸？？

　　它头顶有一撮蓝毛，尾巴末端也有些，
　　此时这只白狐正盯着于时手里的画……

　　哪来的白狐？

　　于时有些奇怪，正想着，就见那只白狐诡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他眼前一花，等他回过神来，一团白影消失在黑暗中，与它一同消失的，还有自己手里的小画……

　　怎么回事？
　　自己是被一只狐狸给打劫了吗？

　　惊羽剑出，于时追了出去，

　　所幸那只狐狸修为不高，没能跑太远，不然自己的小画哪追去？

　　于时一脸笑眯眯的看着被自己堵在石头下的狐狸，提着剑，对那只狐狸说道：
　　“这年头怎么回事？小妖都敢来抢灵修的东西了吗？”

　　白狐只觉得他的笑容格外可怖，叼着那副小画，躲在石下瑟瑟发抖，
　　于时见狐狸没有归还自己东西的意思，它还紧紧的咬着，生怕他抢走……

　　有没有搞错？
　　被抢东西的是他好吗！
　　为什么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他在抢东西？

　　于时笑容更盛，石头下的狐狸也抖得更厉害了，他横剑于身前，左手抚摸剑身，手指曲起，轻弹了一下，“叮！”惊羽剑发出清亮的声音……

　　“小狐狸，刀剑无眼，还是将东西还给我比较好！”
　　于时好言好语的劝道，奈何人家不领情，又往里缩了缩……

　　“不给？”于时呵呵一笑，“那就不要怪我了！”
　　本来不想杀狐狸的，尤其是白狐，但……

　　“于兄！”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剑下留狐！”
　　接着，于时就看见一个身影飞快的闪到石旁，弯腰抱起那只白狐。

　　于时微眯眼睛，左手打了一个响指，一团明亮的火就漂浮在二人之间，于时看清了那人，不，应该是那鬼的脸，那是一张无比妖孽的脸！

　　“洛言！”于时的语气有些不快，他叫出了那鬼的名字，

　　“哈哈，于兄，好久不见！”洛言假装没听出于时话里的不快，笑哈哈的和他打着招呼，

　　洛言是一只鬼，还是一个鬼王！
　　所谓鬼王，就是鬼中最强，能给众鬼带来庇护的，
　　前段时间，他娶了一个妃子，是一只狐妖，就是他现在手上抱着的那只白狐，

　　唉……
　　自己的小狐狸经常偷跑出来，他也得满世界的出来寻它，还碰见了老朋友……

　　于时与洛言是好朋友，这是整个修仙界的人都知道的事，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成为好朋友，嗯……
　　是个秘密！

　　洛言拿出小狐狸嘴里的小画看了一眼，递给于时：
　　“你的？”

　　于时一把抢过，确认没有破损后，才小心翼翼的收好。

　　洛言见他这样，笑着问：
　　“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还真是个美人啊！”
　　于时冷冷的看着他怀里的狐狸，问道：
　　“你的狐狸？”
　　“嗯，你也认识的，”洛言把狐狸放下，它便跑了，不知是去往何处……

　　“蓝缘兮？”于时有些不确定，他只见过人形的蓝缘兮，没见过她本体！

　　“嗯。”洛言点了点头，
　　“她怎么不变人形？”于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被你吓的呀！”

　　于时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确实有些吓人，就更不好意思了！

　　不过洛言倒是不在意，他拍了拍手说：
　　“去鬼王殿坐坐？”
　　“不了，”于时摆了摆手，“有事！”
　　“什么事？”
　　“……”于时无语，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八卦……

　　“找那位画中人？”没听到回答，洛言不死心的问道。

　　于时转身就走，洛言见此，快步跟上，与他并列，说：
　　“这么多年，我说让我帮你找，你又不让，也不肯告诉我她的名字……”
　　说到这洛言停了一下，于时转头看他，就见那鬼王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是怕我真的找到她，你是怕她死了是吗？”

　　“她没死！”于时有些怒了，

　　“难道不是吗？二十年了，一直找不到的人，不是死了是什么？”
　　“你闭嘴！”惊羽剑出，可以表明于时是真的生气了，他不允许别人说她死了，因为，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你既然认定她没死，那为什么不敢告诉我她的名字？”洛言挥手挡开惊羽剑，大声说道。
　　“白栀！”于时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什么？”洛言突然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你说她叫白栀？”
　　于时不再理他，右手微动，惊羽剑化为一道剑光消失在他的衣袖里，他扭头就走，可洛言挡在了他面前，神情有些急切……

　　“于兄，白栀她……”
　　洛言想和他说些什么，可却被远处的打斗声打断了，他们一同往打斗的方向看去，双方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的小狐狸刚才去的，好像就是那个方向。”于时手摸着下巴，‘好心’提醒了一下洛言，
　　然后他就看见，旁边的鬼王大惊失色，急急忙忙的往那边赶去。
　　于时轻笑一声，刚才的坏心情也消散的差不多了，便看好戏般的也跟着过去……

　　洛言与于时两人来到刚才发生打斗的地方，他们刚落脚，就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句具灵修的尸体，
　　尸体上贴着几张黄色的符纸，于时弯腰拿起了一张，看了一下，顿时觉得这纸上的画符手法非常熟悉，
　　他再次拿起另一张，面色微变……

　　“怎么了？”洛言见他脸色不太对，便开口问道。
　　于时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洛言手上挂着的一个小铃铛突然响了，洛言抬手看了一下那个铃铛，指了一个方向，看着于时，
　　下一刻，两人消失在原地！

　　荒郊野岭中有一处破破烂烂的茅屋，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人住过，此时那屋内发出明亮的火光，
　　一名女子坐在火堆前，白衣红纹，在火光的照耀下，添了几分暖色。
　　她背对着门口而坐，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狐狸，于时和洛言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白衣女子背对着他们，墨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小狐狸正温顺地躺在她怀里，她听到身后的声响，便转过头来。

　　那一刻，洛言只觉得，画中的人走出来了一般，一样的眉目，相同的一张脸，连右眼下的那个泪痣都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子，眉间多了一个红色印记，还有那淡漠的神情，完全没有画中人那如春风般的笑容。

　　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洛言有些拿不准。

　　“阿栀？”于时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颤抖，以及不确定。
　　“师兄。”淡漠的声音响起，她脸上似有欢喜。
　　于时没有注意到，可洛言看得明白，
　　白栀见到于时分明很开心，想笑却又死死的抑制住……

　　小狐狸从白栀的怀里跳出来，跑到了洛言脚下，洛言把它抱起，
　　“找到了？”洛言笑着问它，他弱弱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白栀慢慢起身，于时这才发现她的脖子与手腕都缠着厚厚的绷带，以及她周身强烈的鬼气……

　　“你修鬼道？”于时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抓住她手臂问道。

　　白栀没有回答他，只呆呆地看着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那暖暖的温度，

　　他还活着 ，她却死了……

　　“我……”白栀想说些什么，却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里。
　　于时紧紧的抱着她，慢慢的说道：
　　“没关系的，你修鬼道也没关系，杀人也没关系，以后没人能再欺负你！”

　　白栀抬头看于时，盯着他的眼睛，抬手摸上他的脸，没有什么温度的手覆在于时的脸上，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白栀……

　　“我没有修鬼道，”白栀说，“我已经死了。”

　　确实，活人不可能有这个温度，

　　太冷了……

　　原来，
　　他找了这么多年的人，
　　真的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