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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半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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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是你昨晚半夜爬下来删的吧?”解谨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和她对视。
“哈???”叶旭然保持着嘴角和眼角扬起的弧度,再挑起皱着的眉,故作疑问不解的夸张样子。但她见解谨一脸严肃紧张等着回答,心中无奈,只好接着说下去,“害......对对对——是我是我。”叶旭然的笑容像是凝固的火苗,没有丝毫的动摇。
从叶旭然并不善意的笑意中,解谨看出了明显到直接甩到她脸上的“你这傻子居然到现在才发现”的嘲讽。
解谨抿了抿嘴,声音小了一点:“我又不经常看手机。”
叶旭然反倒惊讶她居然看出来了,收起眼里戏谑的笑意,但说话依然不过脑子地扯:“诶~我就随便看看你手机,一不小心手滑把那玩意儿删了。不好意思啊。”
窗户没关严,轻风撩拨着窗帘,夜晚的气息氤氲在地板上方流动着。
解谨克制住翻白眼的欲_望,不搭叶旭然的鬼话。她关心的也正好不是叶旭然删了那个视频。
“你翻我手机还看了什么了?”
静寂的夜晚
叶旭然在确定解谨睡得很死之后,借着一点点月光蹑手蹑脚地下床,再到解谨的桌前堵住手机声孔将解谨的充电线拔下。然后叶旭然用最小的声音爬上解谨的床,用解谨的指纹解锁手机,下床,删除视频。
出于不知什么心理,叶旭然还认真翻看了所有其他视频以及图片朋友圈说说备忘录。不出所料她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东西,同时也改变了对她是个不谙世事的乖学霸设定。(最后还录入了自己的指纹......)
不过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叶旭然对舍友的好奇和关心,也许仅仅是无聊罢了。
“我随口说着玩儿的啊,姐姐你怎么还当真了?难道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等着我去发掘嘛~?”叶旭然非常自然地满嘴跑火车扯谎,还能顺带幽默地插科打诨。
她这么装作不知情地一开玩笑,解谨倒真开始慌了。解谨毕竟还是个小孩,本能地想给新认识的人好的印象,更何况还是她对其有点儿好感的叶旭然。
解谨立马否定:“没有!”接话的速度太快了,她说完都觉得这像是此地无银......如果叶旭然现在要看她手机怎么办?那些,类似的视频?其他图片?甚至是设为仅自己可见的动态?解谨不可见地吞咽了一下唾液,努力把翻腾的不安也一并吞回腹中。
她死死地盯着叶旭然,眼睛不自然地睁大了些。
她突然就联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自己低着头,像捏住救命稻草一样捏住衣角,畏缩地站在父亲面前。是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她现在已经忘了,但当时像等待审判的那种从脚底蔓延盘旋而上的恐惧和不安依然刻在记忆里。
但她现在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解谨,她怎么会因为怕室友知道自己的秘密而如此恐慌?
可是叶旭然并没有做出解谨想象中的当场看她手机的事:“开玩笑啦~看把你急的。知道你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哦姐姐。”
解谨不禁把眼睛睁的更大了一些,目光投向叶旭然,有点茫然。看来是在不可思议着这看起来很盲目随意的信任。
但不一会她显然是相信了,马上将整个人恢复到放松的状态。
也对,不应该用自己父亲的行事方式来揣测别人,更不该产生这种奇怪的联想。这太蠢了。她想。
她抿起嘴对叶旭然笑了。
叶旭然收起内心的一点鄙视轻蔑,回她一个微笑。然后她关了床头灯:“睡觉啦。”
黑暗里
叶旭然侧着身朝向着墙,开始思考自己找不到兼职下一步该怎么吃饭。
她暂时没想到办法,思绪飘到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叶旭然一直对自己的所谓“来源”很好奇。她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在还没记事的时候就被亲生父母送到儿童福利院里的?她也没什么不治之症,也没有缺胳膊断腿,是亲生父母没钱养?可是如果没钱为什么还非要让她出生?如果也不是这个原因——难道是太丑了?但是她也没觉得自己丑到能让一对亲生父母失去养下去的信心啊。——无从知道。
那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暴发户养父母看上的呢?因为福利院里没小孩儿了?怎么可能。因为她比较安静?看上去比较乖?问题是看上去她也不乖啊......那个时候可能还行?总之她也不知道。后来养父母对这个并没有跟她说过,甚至还有点讨厌她谈论这个话题的意味:“......总之我们就是把你带回来了。”
养父母几乎满足了叶旭然的所有物质需求。那时的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从烂泥坑里脱身,转身被天堂接纳。
养父母不仅给她物质,还给她自由——他们两个人几乎天天不着家,在外面温泉、酒吧、K T V......赌场。他们也几乎不过问她的生活,甚至从不关心她的成绩。留她一个人在家几天没关系,因为有保姆嘛,不仅饿不死还能好吃好喝。出去玩也行,逛也行,爱买什么买什么,有的是钱。
小孩哪里知道那么多。叶旭然都感到不能再快乐了。至于家长不在家,难道她会害怕吗?她从来不是个依赖型的小孩。她想的是:管她限制她的人最好永远别回来——当然,是在提供给她物质保障以及充足富余的生活费的基础上。
有了财力免不了显摆,叶旭然也不例外。小学的班级里,她结交了一个还不错的朋友,天天带着她和另外几个想蹭吃蹭喝的同学在学校周边请客。她还想起有个女生叫小思,可好玩儿了——之前跟一个好朋友一起损自己,后来为了蹭好处,还表面上跟她那个好朋友断交了,然后到处夸自己怎么怎么好,损原先的那个好朋友。之后呢,自己确实给她好处了,但其实心里想的是:这女生跟出去卖大概没什么区别。
扯远了。
叶旭然从来不否认自己的贪心。花钱如流水的这种消费模式让她钱包见底了,当时养父母正好旅游在外,她又懒得打电话去说,于是就直接向家里的床头柜“借”了一点儿钱。后来这事儿竟然并没有被发现,她便很自然地走上了这条快乐的道路。
现在回想那段生活,恍若隔世。
——直到床头柜里的钱突然消失,她发现养父母已经负债累累了。
毕竟赌_博能上瘾啊。
后来养父母好不容易借来点钱,想的不是还债也不是从头来过发家致富,而是赌。还是赌。以为靠赌博可以东山再起,赚得盆满钵满,结果赔的精光,被不分昼夜地上门催债。
后来,“旭然,我们要出一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生活费我们会给你打的。”
那个时候,家里的保姆自己辞职不干了。两边的亲戚也都像踢皮球一样,勉为其难地负责了房屋的水电费燃气费等杂碎,但谁也不愿意要她这个野小孩。
当时叶旭然四年级,但是她心里清楚,这两个人,大约是不会回来了。如果她是他们亲生的,会被带着一起跑路。但她只是他们富足的时候捡回来养着开心的,本来她小时候就不亲人不讨人喜欢,现在更是变成累赘了。能给生活费,她就感恩戴德。
偌大的家冷清下来。叶旭然——一个四年级的小孩,非常荒唐地,自己一个人生活。
养父母出门以后,除了每月给她打钱,其余时间就像人间蒸发完全失踪。讨债的人们一次次上门无果,也知道这两个人跑路了,只留下个没用的小女孩。于是渐渐地没人再上门叨扰。
幸亏叶旭然小时候在福利院就掌握了必要的生活技能。只要有点钱,她还是能活下去的。但是后来,显然她大起大落的养父母陷入了困境中的困境——在她初二的某一天突然给她打了两万块。之后叶旭然的卡里就再也没有任何进账。
孤立无援的境地。
“为什么要收养我呢?”叶旭然听着对面床上解谨规律的呼吸声,轻声地自言自语道。
故意要向一无所知的她敞开通向光明的门,让她习惯了富足,再开玩笑一般将她扔回原来那个泥坑。她觉得自己有点像“富贵”,从无忧无虑的“富二代”身份中痛苦挣扎着脱离出来,投身到为自己挣饭吃的境地去。她身边的人倒是没有出各种意外死掉,但她现在就是像小说结尾的老人一样啊。独自一人,孤立无援。
如果只是这些破事儿,叶旭然总还是有信心能自己挺过去。毕竟孤儿院她就是这么熬过来的,大不了就是艰苦朴素一点。
但是养父母走后没多久,她就做了终身后悔的事。
网络总是快捷方便,不管是你想要的,不想要的,应该要的,不应该要的信息,都会通通呈现到你的眼前。
叶旭然那时突然就开始沉迷手机。
五年级的女生,两夜之间懂了那个年纪不该懂的事。
无知,好奇,兴奋,冲动,加上网络这个无所不能的大染缸,能让一个小孩变成她自己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的样子。
无师自通啊,叶旭然五年级就学会了。
那次,她甚至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就是跟着网上的文字做了一些新奇的动作。过程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叶旭然自己都觉得索然无味。
她事后还告诉了那个好朋友。愚蠢地带着一丝“我尝试了别人没尝试过的玩法”的骄傲,甚至还有撺掇朋友也试试的想法。叶旭然现在想起来,除了觉得自己太无知愚蠢,居然敢把这种事儿跟别人讲的同时,也很庆幸她那个朋友没有听她的,去勇敢开拓未知领域。
因为显然五年级的她不知道,所有可能让人上瘾的东西,一开始都不怎么讨人喜欢。只要再尝试几次,再尝试几次......
叶旭然陷进去了。
这事儿在外人看起来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什么,太早熟了,太荡了,不知廉耻一类的吧。
叶旭然格外讨厌这种,不能完完全全地掌控自己的行为的情况。
看上去她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有的时候,突然之间,她就会想要做出那样的行为。那时她的脑子里所有抗拒的思想好像都被欲_望抹得一干二净。她顺其自然。事后痛苦地后悔。
所幸她后来发现了一种非常有用的戒除方法。每次当她想做的时候,就强迫自己去看能够引起不适的东西,像下水道美人鱼、黑太阳、一类的视频影片。然后成功性趣消退。——原理大概跟厌恶疗法相同。
然而逐渐的,这类东西看多了,刺激效果就减弱了,而且资源也越来越难找。
于是她经过了许久的思考——认为戒断成功比所谓的善良温柔要重要的多。所以就开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其实叶旭然也不喜欢这种搞法,像个变态。但是她更不喜欢一头扎进欲_望不能回头的感觉,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所以就有了解谨看见叶旭然的不良行径的那一幕。
不过叶旭然并不认为解谨看那些东西也有跟她相同的原因。解谨手机里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她不想问,也不关心。自从五年级那事儿之后她就把好奇心收得七七八八了。昨晚上翻解谨手机纯粹是无聊。对,只是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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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又撩起窗帘,沙沙作响。叶旭然感到初秋的一丝凉意,掖了掖被角。“不行了困了......明天好好想想从哪能弄个兼职,要不然没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