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残梦》果子寶寶

12、欲罢不能

　　蓝基国的皇宫里，我接受了女王--母亲的召见，正忐忑不安地走在去望女王寝宫的长廊上。
　　虽然我已让使者桑罗将事情的处理经过都呈报给母亲，并让他尽量注意措辞，让母亲感到满意，可是，这毕竟不是件小事，就这么草草了结确实有点不正常--这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
　　母亲早侯在寝宫里，年轻美丽的脸庞向我绽开亲切的微笑。
　　没有礼节，没有寒喧，这宽敞的寝宫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自然能很快切入主题。
　　“昕儿，听说你已经把蓝基堡起火的事情查清楚了？”母亲虽当上了女王，对我仍旧是温声细语，很有一副做母亲的样子。
　　“哦，是的，想必桑罗已经把我的意思传达给您了。怎么？母亲对这样的结果感到不满意吗？”我小心地问。
　　“不是不满意，只是，你有没有问清楚布朗为什么要这么做？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或者蓝基堡从前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就这样把他处死了，难保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母亲一脸疑虑。
　　“不会的，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脱口而出。“我是说，蓝基这么快就处决纵火犯，并对他们严惩不怠，这对那些心怀不轨的小人就是一种示范，大概再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地公然抵抗蓝基堡了。”我意识到自己言词欠妥，慌忙补充解释。
　　“是的，但是作为蓝基堡的主人，你应该做到的不是让他们‘不敢’，而是不想，明白吗？我不希望有人对蓝基堡口服心不服。对一个统治者来说，这民怨是万万积不得的。”母亲严肃起来。“当然，你刚上任，没什么经验，所以，做得不好可以原谅，但是，下次务必注意啊。”母亲的语气又缓和了些。
　　我的心就随她这么起起落落。
　　“是。我下次一定注意。”我承认母亲确实事事考虑周全。
　　“对了，布桓呢？桑罗告诉我，他是自觉来举报的？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亲自问他些问题，你觉得我们现在就去有困难吗？”母亲用商量的口吻道。
　　什么？母亲要亲自去看布桓？我浑身一颤。母亲如此聪明睿智，若是布桓抵挡不住，一不小心说漏嘴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可是，我一时间找不到任何理由阻止母亲去看布桓。
　　“哦，当然可以，请狱官安排一下，我们立刻就去。”我只能这么回答。
　　唉！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

　　蓝基堡的牢狱设在地下。
　　我扶着母亲，慢慢地沿着黑色的石阶下去，能拖一点时间就算一点吧，好让我想想该怎么应付母亲的问话。
　　“女王陛下身份尊贵，怎么能来这种地方，真是折损我们这些不见光的小人们啊。”看起来精明强干的耶李苏迎上来。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母亲如今是女王，这种地方不能随便来啊！
　　“怎么？你们把女王不当人看吗？你们可以来，我就不可以来了？”我看不出母亲是在故意调侃还是为耶李苏的多话感到不快。
　　“怎敢，怎敢，女王陛下请坐，堡主请坐。”耶李苏不敢再多事，命下属抬来两块玉制圆凳。“小人不知道女王陛下和堡主会突然驾临，没作什么准备，请见谅。”
　　“没作什么准备，不是更好吗？”母亲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让我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女王陛下说笑了，小人不知二位今日打架光临的原因是……”耶李苏总算说到了正题。
　　“我是来看布桓的，他在哪里？现在立刻带我去见他，我有事要问”
　　“这……恐怕女王陛下来得有点不是时候，布桓少……他前几天精神突然有点不正常，大部分时间是半疯状态，所以……”耶李苏自知这种事没有向我禀报责任难推，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
　　“没关系，你带我们去就是了。”刚刚产生的惊喜又被母亲的坚持压了下去。
　　尽管大家都说蓝基堡的牢狱不像普通的牢狱，倒是和贫民居住的屋子差不多，只是少了面墙，多了些铁栏杆，但越是到牢狱深处，湿气就越浓厚，我几乎要被这股湿气折磨得呼吸困难了，可是带路耶李苏却好像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这么看来，布桓是被关在湿气更重的地方了？这群饭桶，不是要他们好好待他的吗？竟然无视我的命令？唉，布桓被关在这里长期受苦，怪不得会精神不正常！
　　“呃，就是这了。”耶李苏指着前面说。
　　由于处于牢狱深处，光线严重不足，除了黑色的铁栏杆外，我根本无法知道耶李苏所指的地方还有什么其它的东西，更别说看清被关在里面的布桓了。
　　“布桓！布桓！你在里面吗？”我敲着铁栏杆大声问。
　　里面好像有了些动静，我眯起眼，费劲地向内看去。
　　里面的人背对着我，头发蓬乱，衣冠不整，还摇来晃去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耶李苏，你没弄错吧？你说这里面关的是布桓？”虽然我对布桓称不上是十分了解，但至少我知道他平素就是个整洁的人，他的头发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衣服总是平整洁净，绝对不会是这副模样，再看他的举动，怎么会是布桓所能做出的？
　　“没错，堡主大人，他确实是布桓。”耶李苏朝里面望了一眼后，肯定地说。“自从他的精神开始不正常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饭桶！我不是让你们好好待他的吗！我这么信任你们，你们竟敢这样对他！外面有那么多空间，为什么偏偏要把他关在这里！你们到底怎么折磨他了？不然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疯了？就算他的精神失常与你们无关，难道他精神失常之后，你们就不该照顾他了吗？你们不会帮他换衣服，不会帮他擦身子，不会帮他梳头吗？我警告你！别再给我找借口！要是再一次让我看到他这样，我决不轻饶！去！快帮他沐浴更衣，你们不会要让他就这么见你们尊贵的女王吧？还愣着干嘛？快点去！”我朝着耶李苏大吼起来。
　　“是，是，是，小人马上就去，马上就去。”耶李苏吓白了脸，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母亲愣愣看了我好一会儿，我便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是若是重来一次的话，我想我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我就是无法容忍有人这样对待布桓，他为我做的，是足够我几辈子感动和感激的，而我不仅不能够报答他，反而让他受到如此不平等的待遇。就算母亲看着又怎样，就算全世界看着又怎样？就算他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我要保护他，难道错了吗？
　　“昕……诺……”我正愤愤地想着，突然听见有人正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喊我。
　　布桓吗？我抬起头，正迎上他浑浊却深情不减的目光。可是，那还是他吗？他那张英俊的脸，早已变了模样，不但消瘦，而且满是污垢，身上穿的，脚下踩的，几乎没有一件是完整的，更不可能是干净或是平整的了。他也许真的是疯了，可是他还记得我，他还记得我的名字，他还愿意开口叫我，甚至，仍旧用那种深情的目光望着我。
　　“布桓，你还记得我？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不要怕，有我在，有昕诺在，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绝对不会了。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我不知道他们竟然这么对你！我早该来看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跪倒在地，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有的人都被我的样子吓得安静下来，只有布桓把手伸向我，“别……别……哭……”我拉住他的手，却看见两滴清泪落在他的手臂上，化开一片污浊。
　　“堡……堡主大人，我……我还要……带他去沐浴更衣吗？”耶李苏小声问。
　　“去吧。”我放开布桓，跌坐在地上。
　　我没想到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以为即使是囚禁五年，也不过像我经历过的那样，挺一挺就过去了，可是现在……
　　“起来吧。”母亲伸手将我从地上扶起来。
　　“对……对不起……给您丢脸了，可是……我……”我语无伦次。
　　“没关系，你没必要克制自己的情感，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布桓受到怎么样的待遇？你爱他吗？”母亲大概早就看出我同布桓的关系不同一般，只不过她看到的是假象罢了，我关心布桓的真正原因，她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布桓再次被带上来的时候，脸上，身上，衣服上的污垢都已被洗净，头发还是湿的，但梳理得倒也整齐，只是他的肤色由于少见光的缘故显得过于苍白，上面或青或紫的条条道道，也就愈加明显，我的心一紧，慌忙撩起他的衣袖，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的手臂上也尽是些淤伤。
　　“嗯？耶李苏！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允许你动用私刑了吗？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要我帮你解脱你早说啊，就现在怎么样？”我瞪着眼问跪在一旁的耶李苏。
　　“小……小人知错了……我们只是……看到这么久才关进来一个当过贵族的人……就忍不住……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堡……堡主大人……饶命啊……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不敢了……”耶李苏哆嗦着，不断地向我磕头。
　　“你给我滚出去！不要再让我见到你！”耶李苏这种小人死不足惜，岂能让他继续污染我的视线？
　　“好了，昕儿，你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母亲柔声提醒我。
　　“可是，母亲，您觉得他这个样，还能问出什么来吗？”心疼归心疼，我还是必须分出心来担心布桓会不会说错什么。
　　“没关系，让我试试。”母亲露出自信的笑容，而这笑容却让我感到心寒。“布桓，记得我吗？”母亲转向正专注地看着我的布桓。
　　布桓没有理会她。
　　“我是昕诺的母亲啊，你忘记我了吗？”母亲丝毫没有因他的不理会而气馁。“想一想，乖，再想一想。”
　　布桓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既而抱住头，看起来很是痛苦。
　　“母亲，不要问了，他……”我不忍看到布桓痛苦的样子，毕竟，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布桓，别急，想不起来就算了，没有人强迫你，你也不要强迫自己。”
　　“你不记得我没关系，那么你的父亲布朗呢？你没有忘记他吧？”母亲继续发问。
　　布桓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他摇头，更加用力地摇头。他开始用力地扯自己的头发，发出低低的哀鸣。
　　“不要这样折磨他，求求你，不要这样！”
　　“好吧。”母亲脸上有了愠色。“待会儿到寝宫来找我！”
　　“对……不……起……”布桓声音沙哑。“可是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我看见母亲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快步离开。

　　“来了？”母亲坐在床沿，看样子已等候我多时。“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来。”
　　“是，刚才我不仅丢了您的脸，还冲撞您，有失您的威严。”我希望母亲找我的原因真的如我说的这样。
　　“你太小看你母亲我了。昕儿，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很多，但是，我了解你。”母亲神色平静，但我知道她的心里决不是表面上看来的那样。“昕儿，我要你对我说实话。”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我不知道母亲究竟知道了什么，或是猜到了什么，我不会傻到这么轻易就落入圈套。
　　“好，你现在不说也可以。但是，你必须回答我下面的问题。昕儿，我想知道，你真正爱的，是那个莰特，还是布桓？”母亲的语气让我一阵心惊。“诚实地回答我，昕儿，你应该学会考虑后果。”
　　我该怎么回答呢？如果我回答莰特，我对布桓失常的举动该如何解释？如果我作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会不会就断定我和他之间有什么秘密？如果我回答布桓，那么母亲会不会用什么残忍的方法对待莰特以试验我的真心？不，任何一个结果，都是我所不能承受的，我不能回答，我不说，我什么也不说。
　　“看来你并不准备回答我的问题，那么下一个，请你解释一下，我临走前莰布桓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还是不准备回答我，是吗？那么，我只好从布桓那儿入手了，昕儿，我的女儿，你不会介意我这么做的吧？”母亲句句紧逼，逼得我进退两难。
　　“好！都告诉你！我真正爱的是莰特！我对布桓只是歉疚！他说他爱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所以我就让他在蓝基堡里放火，我好借冒死救出你们博取信任，这样堡主的位置，我就能坐得稳稳当当了。”我失去理智地将所有事向母亲坦白。“你现在知道了？你都知道了，你满意了吧？”
　　“你……真的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样！”母亲虽然已有所怀疑，但断然没有想到这完全是我的杰作。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好，我说，因为爱，因为我爱莰特！你们，你，和布朗，杀害了蒙代家族的所有人，莰特是侥幸逃过了，但是他所受的苦，你知道吗？”我看到母亲的脸变了颜色。“没错，莰特就是蒙代家族的人，而且——而且他就是那天带我上蓝基山，并亲眼目睹我中毒过程的人，他是唯一的一个！惊讶吧？后悔吧？你怎么也想不到的吧？”
　　“可是，昕儿，我们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理解呢？”母亲看起来伤心至极。
　　“我能理解，可是我不能原谅！我爱莰特，所以我一定要让伤害他，伤害他的亲人的人为此付出代价！即使是你，母亲，我也不放过。”我缓了缓语气。“是我自己去触摸怨花的，不管结果是什么，这是我的命运，对吧？”
　　“你……不可以！我要告诉所有人！我不能让你这样胡闹下去！你的目的只在报仇，所以我决不能再让你当蓝基堡的堡主，这样下去，蓝基堡必定会毁在你的手上。”
　　“母亲，您是我的母亲啊，怎么也跟小女孩儿一样天真呢？难道您还不知道，我向你坦白一切，代表着什么？”
　　“不……”母亲还未反应过来，一把短刀已刺进她的胸膛。
　　“我在干什么？”当我被淋漓的鲜血唤醒的时候，一切已无法收拾。“母亲！”
　　“我终究……还是无法助你摆脱……苦难……你知道吗……那个传说……其实说法只有一种……唯一的一种……就是……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小女孩……为了帮她心爱的人报仇……杀了她的母亲……然后，她就变得更加疯狂……她杀了无数的人……她痛苦了一生……她死后……化为怨花……触摸到它的人……毒性一旦发作……都会有和她相同的命运……”母亲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歪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镇静，镇静，镇静。我告诉自己。不管那个传说是真是假，不管我未来的命运如何，错事，做了就做了，永远都无法挽回，尽快地处理现场，择机逃脱，倒比较实在。
　　制造……假象……我回忆起曾看过的医书，据书上所写，只要稍微做些手脚，就可以使死者看起来的死亡时间与实际死亡时间差一大段。这正是我需要的。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我终于成功地将母亲的遗伪装成功。只要我堂堂正正地走出去，没有人会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而没有母亲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进入母亲的寝宫，待到有人发现异样，并寻到母亲的遗体时，所有的法医都会说母亲是在我走后至少5小时后死亡的。
　　抹去刀柄上的指纹，我提起裙角，完美地掩饰住不小心沾染上的血迹。然后我走出去，以最自然的姿态走出去，我向每一个侍卫点头，微笑，好让他们对我离去的时间印象深刻。
　　母亲……对不起……也许是这花毒太深，我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我不求您原谅，但是，我希望您在天堂能够过得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