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社》白云任来去

1、隐情

　　蓝砂递交到学生会的申请没有通过，很难过的在宿舍里哀嚎。

　　叶藏和慕沐子都不知道蓝砂伤心个什么劲，彼此无奈的看了一眼。

　　叶藏温声道：“我早就说过，这种申请是不可能通过的，除非学生会一帮中二病。”

　　叶藏这个平时总是懒洋洋的巫师难得有温柔说话的时候，只不过眼里明显的“你蠢吗”的神情。

　　蓝砂“啧”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叶藏此人总是意念对话，整天在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一问他，他就无辜的跟你说“我不是说过了吗”，天知道他那张金贵嘴张都没有张开过。

　　叶藏松开蓝砂的肩膀，没一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心想：当然是在你交申请的时候在心里说的。

　　“我真的挺想搞一个巫师社团的，万一遇到同好了呢？”蓝砂是真的有点失落。

　　跟普通人类混了一段时间，蓝砂不知道从哪个人身上学来同好这么个词，不管适不适合就用上了。

　　“蓝砂，能不抖出自己巫师的身份，就尽量不抖。”慕沐子日常混进男宿舍，她背对着两个男巫师，在整理桌子前的资料，声音温柔又坚定的劝导。

　　慕沐子是四个初入这个陌生世界的巫师里唯一的女孩子，叶藏和蓝砂都对她下意识的多有照拂。

　　叶藏懒懒的笑了笑，走近窗台，眯着眼看向窗外。

　　叶藏四个人是离家出走来到人类世界的。

　　是啊，四个平均年龄快三十几的巫师，很神奇的离家出走了，就给家里人留了一封魔法信，非常嚣张自在。

　　索性巫师家族都是放养式养娃，否则这四个人早被巫师界的警察给逮回去了。

　　“叶藏，殷还没回来吗？”蓝砂将申请书揉成一团，准确无误的扔到了窗户外边，白色弧线优美闪过。

　　叶藏也很准确无误的掐住了那个小纸团，避免了低空抛物事件的发生，又往垃圾桶里一扔：“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乱扔垃圾……没有，昨天中午就一直没有回来。”

　　人类的大学一直都是特别热闹的存在，从叶藏这个窗户看去，是一片带桥的人工湖，桥上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学生，桥边的马路不时有自行车和来来往往的大学生。

　　但就是没有殷。

　　殷经常一个人偷跑不见，每次殷回来的时候，会率先站在那座最近才翻新的桥上，默默注视着桥边的垂柳。

　　然后相貌出众的殷就会引起很多人的围观，叶藏也会看到他。

　　叶藏看不住殷，他只是个巫师不是神，哪怕他看管殷看得再严实，总会有上厕所睡觉的时候，这个时候殷就会离开他，一个人像浮世的鱼萍，不知道飘到哪里。

　　叶藏看不住不代表其它巫师看不住，蓝砂是个非常有活力的巫师，白天晚上都没看他补充过睡眠，慕沐子就简直跟神一样，叶藏以前和慕沐子同坐了三天的汽车，从没见过她上厕所或者吃饭。

　　可是叶藏不好麻烦蓝砂和慕沐子。

　　他们四人行中，除了他和殷，彼此之间都是互相完全陌生的，就是偶尔听闻有这么个同胞也想去人类世界，临时组成的伴罢了，到底还是挺生疏。

　　蓝砂只是随便一问，他看得出来叶藏和殷的关系是真好，也看得出来殷每次失踪，叶藏是真的不知所措。

　　两个人关系那么好，为什么其中一个不知道去做什么另外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蓝砂是真的好奇，但也是真的生疏，他也没深入询问。

　　人类里面那一套三分钟成为朋友，三天亲密无间，对于生活环境天生较冷感的巫师而言，并不是很奏效。

　　叶藏拿起搁在椅子上的外套，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道：“我先回去了。”

　　叶藏这番话一说，经过几个巫师熏陶的宿舍门，自动打开，仿佛在恭请叶藏慢走。

　　蓝砂白眼一翻，事实上这间宿舍里原本住的人是蓝砂和叶藏，但叶藏丧心病狂的一来就递交换宿舍的申请，要求和殷一间。

　　总之入学申请和住宿申请都是叶藏一手操办的，蓝砂和慕沐子也没管叶藏为什么要进这所大学，是怎么办理好一切的，总之住下就完事了。

　　叶藏出去了，门自动闭合。

　　明明宿舍里只剩下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但气氛好像忽然变得放松起来，有一种闲杂人等终于离去的既视感。

　　慕沐子也起身，对蓝砂礼貌的微笑：“那我也先回去了。”

　　慕沐子笑的很可爱，双手娴雅的搁在裙摆前，妩媚的猫眼里不时有红玉般的光泽流动，叫人有点看不透。

　　她比蓝砂要心细很多，她之前就有猜测，一切的手续和决定，其实都是殷处理的。

　　不然最初是不会出现叶藏跟蓝砂一间宿舍的情况。

　　蓝砂抬头，活泼的表情变得有点冷淡：“你明天什么时候过来？”

　　有些事情，彼此都心里清楚，但是并不过问，这是四人组一种诡异微妙的默契。

　　慕沐子若有所思道：“再看看吧，过一段时间，我们应该就可以进去了。”

　　蓝砂脸上流露出接近满意的神情，他翻身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床上，一个眼神也没留给慕沐子。

　　叶藏不是一个很喜欢甜食的人，他是酸党，去小吃店只点柠檬水或百香果茶的那种。

　　殷以前也很喜欢柠檬水，但他喜欢的柠檬水人类世界没有，他喜欢那种酸涩中还带点苦的柠檬水，很奇特的爱好，喝起来像变异的海盐。

　　行吧，这种东西在巫师的地盘里，出售时，标的名字就是变异海盐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拿柠檬做的，反正叶藏没从里面看到过柠檬。

　　但殷最近对森林莓果茶很感兴趣，总是一个人买一杯慢吞吞的喝。

　　叶藏很顺路的拎了一杯森林莓果茶回来。

　　也不知道叶藏怎么老觉得只是顺路帮带，明明他只需要走几步楼梯上到四楼就是他自己的宿舍，所谓顺路是从三楼出校外买这么一杯果茶回来，再回到四楼。

　　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平时属于灯花新桥，碧叶夏荷，仿造琉璃亭，石筑仙鹤的那些目光都不在了，所有人都无意去欣赏那些美丽的风景，神色里或是焦急，慌乱，嘲讽，看戏……

　　就连顺路而过的自行车也停在某个地方不动了。

　　人的目光都化作实质，如针般扎向一个地方。

　　“快找找她的朋友，把她劝下来啊！”

　　叶藏听到一个一个戴着眼镜，不知是女教师还是女主任的人焦急的喊。

　　叶藏抬头看去，还拿空着的手遮了一下见缝扎针刺到他眼睛里的太阳。

　　嗯……有人自杀。

　　蓝白相间的建筑总共有六层，中间是一道拱形的设计，此刻把站在最上面的女孩衬托的那么渺小。

　　叶藏的视力不太好，他只能看到女孩好像穿着蓝色的牛仔短裤，上身穿着鹅黄色的外套，头裹在外套自带的帽子里。

　　叶藏一直不是很明白，普通人类女孩为什么就喜欢穿短裤，穿外套这种操作，既然冷，何必穿那么短，既然热，何必套外套。

　　女孩是坐着的，双手撑在身侧，两条腿飘荡在空中，像是无牵引的小鸟翅膀，还是下一秒就要坠落的那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对于她而言像乌鸦一样黑压压的人头，沉默着不说话。

　　很危险的姿势，就算放弃了自杀的念头，一时不慎，也会掉下去。

　　叶藏想，六楼，那也是个足够人摔死的地方。

　　有好几个女生哭哭啼啼的跑过来，其中一个还撞了叶藏一下，叶藏冷淡的揉了揉肩，看着那三个姑娘一路穿到楼下，虽然她们在庞大的围观人数下显得很微不足道，但是却最难过的大喊。

　　“奈奈！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午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下来啊!”短发女孩边哭边吼。

　　“社长！咱们社团这一次的活动经费，你不批了吗？”戴眼镜的妹子也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但她忍住了，声音却撕心裂肺的。

　　最后一个姑娘凶巴巴的，却也难掩难过：“蒲奈！你给老子下来啊啊！”

　　围观群众里有些不和谐的声音，被凶巴巴的姑娘瞪了一眼后，反而说的更起劲了。

　　蒲奈……

　　叶藏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听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仰头又看了一眼如米粒般大小的女孩。

　　他认识蒲奈，具体来说是殷认识蒲奈，他就跟着殷蹭过蒲奈几顿饭。

　　蒲奈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不知道叶藏和殷的身份，但她是殷的社长，殷结交的第一个人类朋友，在刚入学，选择社团的时候，殷之所以选择动漫社，好像就是因为蒲奈。

　　叶藏对于蒲奈的印象仅仅就是活泼过了头的长发女孩，脑洞很大，笑容很甜，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么一个女孩有自杀倾向。

　　就当人不可貌相吧。

　　叶藏绕了个小圈避开人堆，吵闹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叶藏抄了条竹林边的小路，却撞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在竹林包围里的鹅卵石小路上，穿着蓝色牛仔裤，鹅黄色外套的蒲奈蹦蹦跳跳的，还戴着白色耳机，嘴里哼哼唧唧。

　　蒲奈乐感不错，哼出来的没有歌词的曲调也很好听。

　　但是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就不是很合适了。

　　叶藏下意识转头，绕是视力差如他，也还能隐隐看见后面一片变得很小的人群，有种如闷雷般的讶异感。

　　“学弟！”蒲奈热情的冲叶藏挥手：“前面怎么那么多人啊？”

　　不知道为什么大学的人都特别喜欢学姐学弟，学长学妹这种称呼，但是叶藏深深的看了蒲奈一眼。

　　蒲奈笑容大方自然，跟他不多的记忆里对上了勾，阳光的没心没肺。

　　随即叶藏勾起无害的笑容：“蒲学姐好啊……学姐有什么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之类的吗？”

　　坐在六楼围栏上的女孩虽然戴着黄色的兜帽，但是一整张脸是完完整整的露出来的，六楼的距离，视力好的人，是可以很辨认女孩的脸蛋的。

　　就算叶藏视力不好看不清女孩的脸，别人呢？总不至于没一个人认出那到底是不是蒲奈。

　　两个蒲奈肯定有一个是假的，叶藏想要跟平时一样懒懒的，显得自己漫不经心一点，但他后背却不自主的出了些冷汗。

　　蒲奈先是取下了一只耳机听叶藏说话，疑惑道:“我独生女啊，怎么了学弟？”

　　蒲奈是独生女啊。

　　叶藏发现自己有点维持不住笑容。

　　这个学校里能够无痕迹变成别人模样的，叶藏只已知他，蓝砂，慕沐子……还有殷。

　　虽然隐藏在人类世界里的巫师很多，而且那帮和巫师向来不怎么对头的精灵族也有生活在人类世界的，可叶藏就是忍不住多想。

　　从昨天中午开始，到今天下午，殷已经不见二十四个小时。

　　叶藏嘴里默念了什么，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自己眼睛上轻划了一下，蒲奈在一旁云里雾里的，呆呆的戴上了一只耳机，就看到叶藏朝身后，人群聚集的地方看去。

　　叶藏看得不是人群，是六楼。

　　对于叶藏而言那六楼就和自打了马赛克一样，简直模糊到了一个地步，但小小的咒语能使他持续一分半的恢复视力，甚至增长到常人不可能达到的地步。

　　就像这样隔了上百米的距离，叶藏清楚的看到那个双腿荡在空中的女孩，的确有着和蒲奈完全一样的脸，可她的表情很冷，就像融了冰雪一样。

　　那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正是殷常挂在脸上的。

　　叶藏：“！！!”

　　简直要疯，那种表情不是殷还能是谁？

　　叶藏难得在心里低低咒骂了一句。

　　可能就像是双胞胎之间那种难为外人所言的心灵感应，殷原本是一直垂着眸，注视着楼下，却在叶藏看他的那一瞬间，顷刻间抬头扫了叶藏一眼。

　　是的，扫了叶藏一眼。

　　明明隔得那么远，明明叶藏的位置远不及殷的位置那么起眼，叶藏就是觉得忽然抬头的殷在看自己。

　　但在下面哭喊那么久的闺蜜，和在六楼苦苦劝慰的老师可不那么想，他们只看到了一直无动于衷的“蒲奈”终于有了反应，以为“她”被感动了，甚至有男老师更激动的靠近了点“蒲奈”，想找机会拉下“蒲奈”

　　当然叶藏不知道，他抛下了目瞪口呆的真蒲奈，第一次那么失礼的撒丫子开跑。

　　要不是叶藏忽然出现在半空中这一幕太骇人，叶藏指不定就这么做了。

　　跑的时候还不忘手里的森林莓果，可能这杯茶会拖累他一点小小的速度，但始终比不过殷喜欢喝它的程度。

　　毕竟殷是惜命的，就算摔下去也有足够多稀奇古怪的咒语使他毫发无损。

　　道理叶藏都懂，但他就是忍不住赶紧回到那栋楼前。

　　殷:“……”

　　他双手挺冷淡的放在外套口袋里，偏头，视线轻轻的扫过后面围成圈的五到六个老师，像是高傲的冰风呼出千年的寒冰之息。

　　老师以为靠近的时候惊动到了“蒲奈”，吓得赶紧后退几步：“同学，冷静，你要仔细想想你的整个人生啊，还那么长。”

　　蒲奈唇色天生偏白，故而殷现在抿着唇的样子，分明威严的不可一世却平添莬丝花一样的脆弱，毕竟蒲奈长得是甜美系，霸气不起来。

　　气质也是需要外表加分的。

　　慢吞吞思虑了一会，殷长腿一撩，发出细小的空气呼呼声，一下子跨过了围栏，落到了六楼的地面上，另一只腿也跟着落下。

　　差点以为“蒲奈”要开跳的老师心眼提到了嗓子处，又猛地落下。

　　殷又往前走了几步，彻底脱离了危险区。

　　有老师的骂声，也有老师的安慰声，总之殷一个字没听到，但他像冰凤凰一样终归只是像，不可能真和凤凰一样听不进去人话，把人类当蝼蚁。

　　说到底，巫师只是会了巫术的人类。

　　殷偏寒的眸光慢慢移到为首的主任身上，又很快垂下。

　　他纤长的鸦睫细细的颤着，低着头让人觉得他好像在心虚：“对不起，一时想不开，我没事了，可以让我自己休息下吗？”

　　殷：“拜托了。”

　　蒲奈的声线不冷，很甜，可真被殷说出来，真是带着一股子高冷校花那样要命的味道。

　　用了蒲奈的身份，过后殷还是会给她处理好的。

　　挨个给看见了这场事故的人施魔法洗脑明显有点麻烦，待会直接在蒲奈身上下一个术法，让看到她的人都会忘记此事明显更方便。

　　大学的老师都比较通情达理，何况“蒲奈”刚想着自杀，肯定是经历了很大挫折的，也不好严厉批评，当务之急的确是先让这孩子好好休息，事后再好好询问调解。

　　老师纷纷给殷让道，正好方便了冲上来的叶藏。

　　“yi……蒲奈！”叶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殷没吭声，但他眼神毫不退缩，似无事般轻飘飘的看着叶藏。

　　殷这种巍然不动的态度其实真的很容易让人泄气，你那么关心他，把他放在心上，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却始终无动于衷的模样。

　　殷被叶藏拉走了，直接进了五楼的男厕所，叶藏拉开一扇厕所门，把殷和自己塞了进去，警惕了看了看四周才关上门。

　　一道微妙的光芒乍现又收回，像是沉重的太阳最后的光辉，厕所门锁忽然自己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男生宿舍374号里，凭空出现两个人。

　　像是时空的顺序被打裂，俄罗斯方块无规律的排序。

　　下面人太多，正常回去的路线明显麻烦的很，不如利用阵点回宿舍。

　　慕沐子是个很奇怪的女巫，尽管她非常漂亮……她在这所学校的很多地方都设了阵点，阵眼则是男生宿舍374号，蓝砂的宿舍，可以快捷的穿梭空间。

　　能做出这种阵法，慕沐子一定在魔法阵的造诣上下了多年功夫，且天赋极高

　　殷变回了本来的模样，略长的头发不安分的从兜帽里探出，安静的垂在脸侧，他眉目如同浸泡在月华里泠泠作响的玉石，透彻又刺骨，还偏偏叫人舍不得放下，只想握在手心摩挲，把玩。

　　这张脸就是漂亮的不像话，都说慕沐子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慕沐子搁殷面前都难免失色。

　　殷默不作声的和叶藏对视，他半张脸掩在鹅黄色兜帽的阴影下，显得有几分难以接近。

　　叶藏：“……”都变回来本来的样子了，为什么还要穿着蒲奈的衣服。

　　宿舍里的蓝砂对于忽然出现的两个巫师已经习惯了，叶藏原以为慕沐子不询问蓝砂就将所有阵点所到达的位置设置成374，蓝砂会大发雷霆，毕竟不是谁都希望自己的隐私时刻可能被窥探，自己居住的地方时刻可能进来人。

　　但没有，叶藏只看到蓝砂似乎一副挺高兴的模样，他高兴的不是阵眼在他宿舍，而是这个魔法阵建成了。

　　蓝砂翻了个身:“殷，终于回来啦？你还真喜欢乱跑啊。”

　　“随便走走。”殷答道。

　　殷说话的时候总是把声音放的很轻，很低，轻飘飘的听不出私人情绪。

　　“嗨呀，这儿风景还挺美的哈。”蓝砂似乎意有所指。

　　殷偏头：“回去吧。”

　　这话自然是对着叶藏说的，随着他这一句话，宿舍门又自动打开，叶藏却瞪了宿舍门一眼，门像是有思想一样，抖了下自己又关上了。

　　叶藏面无表情道：“你先脱了这身衣服啊殷。”

　　一旁的蓝砂神色古怪:“你要干嘛，你要和殷干嘛回你们宿舍去啊。”

　　叶藏：“……”他能干嘛？

　　蒲奈的蓝色牛仔短裤是真的短，堪堪包臀的那种，偏偏这么短点布料，上面还有小花刺绣，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裤子。

　　鹅黄色的外套也是胸口画着一簇花。

　　这是男宿舍不是女宿舍，殷这么走出去得收获多少奇怪的眼光。

　　“叶藏你管的还挺多。”蓝砂打量了一下殷：“也还好，反正他本来就像女孩子。”

　　可这里是男宿舍啊！

　　殷的确漂亮，只是漂亮过了头，留着长发真的很像个如画般的美人姑娘而不是美人公子。

　　殷的相貌如此，是叶藏一直不太愿意提及的，原因还在于叶藏的母亲。

　　殷定定的看着叶藏，与此同时，他身上的衣服在变化，短裤逐渐拉长遮住了腿，绣花不见了，他把外套一脱，里边是间普通的带字母的T恤。

　　他的头发已经堪堪齐到腰部了，殷就是不乐意剪。

　　殷提着叶藏给他的森林莓果茶，没喝一口。

　　“蒲奈不可以死。”

　　叶藏和殷刚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殷就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什么？”叶藏只下意识觉得不太妙。

　　蒲奈确实没死啊？不是你仿照她的样子假装自杀的吗？

　　殷若无其事道：“我今天去踩了点。”

　　so？

　　不提还好，一提叶藏有点窝火，又拿他没办法：“你站那去干什么？”

　　“都说了踩点。”殷很坚定：“你多看着点蒲奈，能寸步不离最好，她会自杀的。”

　　不是，他凭什么寸步不离的帮殷看着一个少女？殷自己不会去看吗？

　　叶藏觉得喉咙有点涩，心里堵得慌：“我就整天光注意你去了，怕你又跑，神神秘秘的也不肯告诉我，连起码的危不危险安不安全也不吭声，你以为我很有空吗？”

　　慕沐子的猜测是没错的，入学和住宿，都是殷准备的。

　　叶藏在巫师的世界待得好好的，忽然找上蓝砂和慕沐子搭伙来人类地盘，只是因为殷告诉他，他要去人类世界。

　　殷一直表情变化不大，但他跟叶藏宣布这件事的时候，眼里的光忽明忽灭，幽深的像是千年的青灯古佛，带着人类自然而然就该有的畏惧之心，每一个笃定的字眼都炽热的烤在叶藏心上。

　　来人类世界，慕沐子有目的，蓝砂也有目的，就连殷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有叶藏就是单纯跟着殷，懵懂的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最好不要过问殷的事情，因为他的母亲将殷带到他面前的时候，就用生命给自己的儿子叶藏留下了最后一句忠告。

　　今天是第一次，殷怀揣着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对他提出了请求。

　　居然是保护一个普通的少女，居然是怕少女被完全没有发生的自杀事件夺走什么。

　　叶藏嗤笑了一声：“我可不记得你有占卜的天赋，你怎么知道蒲奈要自杀，她告诉你了？”

　　殷面无表情的缓缓摇头。

　　在蒲奈眼里，殷只是一个谈得来，长得好的学弟，想跟好闺蜜比是比不了的，可蒲奈连最好的几个闺蜜都不曾开口。

　　叶藏继续追问：“蒲奈没告诉你，那你真是未卜先知啊？还踩点呢，少来，你肯定不止踩点。”

　　“……”

　　半天，殷低着头没有说话，或许是在组织语言。

　　叶藏就给堂而皇之的接过殷还没喝的森林莓果吸了一大口，等着殷好好交代清楚。

　　然而叶藏实在低估了殷。

　　殷淡然道：“抱歉，忽略了你的感受。”

　　你也知道哦，叶藏点头，坐等下文。

　　“我自己来就好，总是指使你给我做这做那，挺没礼貌的。”殷歪头冷淡的靠在墙上，光滑的下巴随着头靠墙的姿势微微抬起，漂亮的五官散发着难以接近的气息。

　　叶藏和蓝砂的关系的确不好过问私事，但很好逗人，常常是叶藏把蓝砂气的跳脚又无可奈何，如今叶藏难得体会到这种感受。

　　就叶藏这么一个人，大概这辈子的跟头都在殷身上翻尽了。

　　殷是真的很奇怪的讲究礼仪，他这番话倒也符合他的风格，就是难受了叶藏。

　　“你……”叶藏总是有很多想问殷的，但是他看着殷如镜湖般不带感情的眼睛，总是什么都问不出。

　　有时候扪心自问，叶藏都一直想，他在殷眼里跟蓝砂和慕沐子是不是没有不同。

　　算了……说的好像，殷指使过他一样。

　　“行，我跟着蒲奈就是了。”叶藏认真的看着殷：“你要做什么，记得带我啊，不然四个人就我每天真的打卡签到听课，太丢脸了也。”

　　殷很实诚的说：“本来在日后的计划里，就都有你。”

　　都需要你的出现。

　　因为这场战争，因为你而再一次存在。

　　“对了。”殷弯腰拉开只有他半个身子高的小冰箱：“我买了柠檬你要吃吗？”

　　叶藏还不清楚殷那点小九九，他哪来的钱买柠檬，指不定讨谁要的。

　　殷不仅出乎意料的讲究所谓中华传统礼仪，还很坚定的不用魔法偷抢，不然学蓝砂那样，那么小的一个宿舍，又是吊椅又是吊兰，法国红酒和蓝龙虾冰箱里还一堆一堆。

　　而且那么酸的东西，有种你吃一个啊，有的时候叶藏真的很啼笑皆非。

　　“不吃，你自己吃。”叶藏难得拒绝殷的好意：“本来就够酸了，再吃就更酸了……”

　　殷大概没听懂叶藏什么意思，“哦”了一声，关上了冰箱，很沉默的的双臂抱肩坐下了。

　　老实说这椅子真的很憋屈殷，殷很高，至少比叶藏高去半头，坐小椅子上大长腿也没地搁。

　　叶藏嘀咕了几句，催促着殷好歹给他找个理由接近黏着蒲奈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