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神话」烈火之歌》梦与幻境

54、五十一 真实梦境

　　五十一

　　比起去参加庆功宴，以诺更想带米迦勒去夜市处两人世界，于是在半路中，硬拉着对方偏离了原路，来到了市集，找了各种借口才把对方心中的不满压下。

　　街道两边的夜宵摊最引人注目，各色美食随处可见，香气最为扑鼻的非烤肉莫属，被烤的金黄的肉块引得口中一阵垂馋。

　　除此以外，还有各种奇妙的食品在街道的表演，比如旁边的那个星光蛋糕，像是星辰落下的光辉在奶油上闪耀，又比如云朵棉花糖，在一个小圈内不断吐着云烟，但只要用一根由冰做的长条细木棍，在云烟里一搅，就是一朵大大的棉花糖。

　　神奇的美食让人目不暇接，而一边卖服饰的小摊也毫不逊色，最令人惊叹的是那个写着魔术变装的小摊，卖家是一位精通空间法术和物质转变的大佬，在元素构造上有着极为厉害的造诣，只需要普通的原料，就可以迅速在暮光下变为精致美丽的服装，同时附带各种辅助法阵。

　　新鲜的事物让米迦勒暂时忘掉了不悦，思绪有些漂浮。

　　距离最后一次上战场已经过了多久，似乎并不算太久，但最后一次去夜市，确实已经记不清了，那时只是简单的以物换物，并没有现在那样多变。

　　手微微一紧，伴随着拉扯力，米迦勒回过神，抬眸望去，以诺正的望着他，嘴角含着一抹笑意，黑色的眸子流转着温润的光，深处是倾尽了所有感情的浓缩，如溺死的蜜糖，不注意就会无法自拔。

　　见此，米迦勒心里咯噔一下，不妙浮现在心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以诺对他现在状态有点超过熟人的边界，就像当初在天国中心时，以诺对他还是米迦勒时的态度一样。

　　而现在，则表现的更加露骨，炽热，似压抑的感情得到了放解，不加掩饰的表达自己爱意。

　　米迦勒有点方了，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试图整理自己的信息。

　　等等，如果以诺不是喜欢哈尼雅的话，那么以诺为什么会喜欢他？

　　米迦勒自认他既不可爱，也不软萌，更不会像大多数情侣之间那样会撒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

　　而现在，他扮成弥额尔，容貌上和他之前相差十万八千里，性格也有所收敛，除了身高差不多，按理说应该和他之前形象毫不相干。

　　那为什么以诺还是这副模样，米迦勒有些困惑，最后只得出一个解释。

　　以诺喜欢这种身高的天使？

　　也就是说喜欢比他矮的天使？

　　一瞬间，得到这个结论的米迦勒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说他一直以来没有在意过身高问题，加上地位，也没有天使敢在他面前提这个事，可想到以诺，从一个小小的团子，成长的飞速，转眼就长大了，高出了他很多，现在，即便是他的头顶只能勉强到对方下方胸口。

　　.......

　　这个残酷的事实让米迦勒脸色不太好看了，温热的气流拂过脸颊，回神望去，以诺放大的脸离他很近，轻捧着米迦勒的侧脸，目光有些担忧，轻声询问。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干咳一声，米迦勒有些不自然的偏离了以诺视线，稍微有些尴尬，总不能说因为他在意身高吧。

　　以诺垂眸注视着对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看不清真切，随后伸手，将米迦勒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起，禁锢在怀中。

　　“喂！？”

　　米迦勒惊了，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入了对方手中。

　　“我带你去后勤治疗室看看。”

　　“不不不，我没事！不用！”

　　........

　　“来，尝尝，啊～～”

　　将切好的蛋糕叉起，以诺笑吟吟的送到了米迦勒嘴边，目光里是满满的溺爱。

　　“........”

　　迫于这份压力下，米迦勒勉为其难的张口将这块全是奶油的蛋糕吞下，不知其味的咀嚼着。

　　不得不说这家的味道很好，口感也鲜嫩，奶油多却丝毫不腻，反而带着清爽凉意，但是如果此刻他不是坐以诺腿上，那么他也许心情不会那么复杂。

　　“如何？”

　　以诺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眼睛闪闪发光，像极了一只小奶狗。

　　“嗯......”

　　米迦勒点了点头，刚欲说些什么，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视线被黑雾笼罩，耳边的声音被剥夺，化为了静谧的安宁，一个熟悉人影出现在了他面前，身穿着黑色礼服，系着一条白色的领带，像是要去参加一个葬礼，可对方的神色却像是要参与盛宴一般愉悦。

　　深紫色的眼睛有着勾人的魅力，精致容貌流露出妖艳的美丽，此刻他神色有点惊讶，踩着轻快的步伐来到米迦勒面前。

　　随后，黑色的空间重新恢复原样，街道依然热闹繁荣，有说有笑的的声音传递在各处角落。

　　米迦勒能看见自己整个人都全貌，坐在以诺腿上发呆，而以诺则在他面前晃手，似乎再说些什么，却听不真切。

　　而他却又似乎在另一个世界，如复刻的镜面，所有的画面都是静止的，他任然坐在以诺身上，而对方却像一个雕塑，表情维持在最后一个画面上，除了米迦勒，没有任何一个天使可以活动，和眼前的画面想法

　　就是这样才奇怪，宛若身躯依然停留在现实，而灵魂早已脱离游荡世界的另一头。

　　真实梦镜，贝利尔最擅长的手段之一，和简单的托梦不同，他能将现实和梦境连接。

　　“打扰到你们了吗？这似乎是在约会，你也找到爱人了吗？”

　　贝利尔一脸笑意的注视着米迦勒，话语虽然带着歉意，可语气却丝毫听不出来，十分坦然的坐在了以诺身边，顺便伸手将对方从以诺怀中抱出，放在自己身上，就像抱走一个玩偶一样自然，同时擦了擦米迦勒嘴角沾染上的奶油。

　　“你这样做....我可以认为你是在挑衅吗？”

　　眨了眨眼，米迦勒声音冷了下来，这是对方的领域范围，此刻他除了可以眨眼，说话，等这些轻微的动作，其他任然处于无法活动的状态。

　　“我怎么会挑衅你，米迦勒，毕竟你可是我一直很关爱的孩子。”

　　贝利尔搓了搓米迦勒脑袋，将头发弄着凌乱，随后挑起其中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上玩弄，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味道。

　　这句话让米迦勒猛然清醒，在看见自己被人玩弄的头发颜色时，那鲜明的红色刺的他眼睛发疼，抬眸深深的注视着贝利尔那双深紫色的瞳孔，里面倒影着的是他毫无伪装的容貌和金色的眸子。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小可爱。”

　　深深的笑意浸染了紫眸，贝利尔轻轻的话语回应了米迦勒此刻的无措。

　　原来.....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想到这，米迦勒冷静了下来，此刻他已经挣脱了束缚，将对方从自己身边推开后，直面着对方，烈火从身边的一个个静立的物体点燃，空间开始扭曲。

　　“你的目的？否则，我将对你冠之罪名，给予死刑。”

　　“哇哦，这种敌视的态度～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贝利尔有些不满的撇嘴，稍微有点埋怨，随后又笑吟吟的盯着米迦勒，漫不经心道。

　　“我说只是来看看你，算不算理由？”

　　对此，米迦勒只是轻轻扶额，抬眸望向贝利尔时，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弧度，深红如火种在眸中点燃，红色的危险渲染了整片金色。

　　世界如镜面一样破碎成无数碎片，金色的纹路沿着裂缝弥漫整个空间，长剑抽身，剑锋带着炽热的火苗，直指贝利尔，眸中深红的业火跳动着对方的身影，带着凌然的杀意。

　　‘好厉害’

　　看着这毁灭性的力量，贝利尔心中有些赞叹，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剑斩断了因果，斩断了空间，无法避闪，无可防御。

　　斩击落在了贝利尔身上，却如布偶被一刀切开一样，喷洒而出的并非血液，而是一种紫黑色的烟雾，像是怨气憎恨等一切负面感情的凝聚，刺耳尖锐直击灵魂的音波环绕着米迦勒，剧烈的疼痛使他弯腰捂住耳朵，口中发出了悲鸣。

　　似被无数剑刃刺进灵魂，又被无数虫蚁啃食，无穷无尽的黑暗伸出无数条锁链缠绕在米迦勒，无数尖锐的倒刺浮现在上面，将他的皮肤刺穿，毒液注入身体，无力感油然而生，眼前的一切似乎要将他推入深渊。

　　这就是....梦魇

　　贝利尔亲手造出的宠物，也是怪物。

　　它以穿梭于真实与虚妄的空间，吞噬着一切善与美，将罪恶的种子播种与猎物的梦境，成为寄生的宿主，为其提供饲料。

　　所以，贝利尔才是米迦勒除了路西法以外最忌惮的堕天使。

　　有着可以轻易毁灭无数生灵甚至灭族的力量，高阶的炽天使和智天使是最接近神的子女，可以凭借着强大的精神和力量抵抗，但对之下的天使，就是一场单方面纯粹的屠杀。

　　梦魇会随着吸收负面情绪而变得强大，仅仅只是现在初始状态的力量就使米迦勒难以忍受，更别说其他天使了。

　　咳出几口鲜血，火焰被压制，覆灭，只剩下微弱的火芯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渐渐的，米迦勒没有了握剑的力气，长剑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像是被蜘蛛捕获的蝴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翅膀软软的垂下。

　　所谓术业有专攻，贝利尔这种力量除了和他一样专业的领域，其他方式压根无解呢。

　　疲倦，困意如潮水一样袭来，米迦勒能感觉到自己灵魂的极限，受到重创的精神在进行自我防御，要将他拉入休眠，进行保护，唯独剩下的意志坚撑着米迦勒此刻的清醒。

　　但是，好歹他也是当副君当了这么久，如果一点防治手段都没有，怎么可能呢？

　　贝利尔是能造成天国重创最危险的因素之一，而为了守护这个国度，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将他毁灭。

　　“罪人啊，你将受到惩罚，我会让这天下的火啊，将汇聚于此.......”

　　米迦勒强撑着要合上的眼皮，艰难的吐露着神语，微弱的火苗随着他的声音越发明亮，以点连聚成线，从深红化为洁白，点点圣光从内部绽放。

　　缥缈的圣音从天空落下，随之而来的是一层层淡金色的光纱，向下覆盖，轻轻笼罩这片世界，在触碰到梦魇时，化为了金红色的火焰，侵入了罪孽的最深处，像是天敌一般触之及溃，梦魇如冰雪消融，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身影淡到几乎透明。

　　绝望的悲鸣穿透了这个空间，贝利尔神色终于浮现出了诧异，在此处的他只是一个幻影而已，但是，远在地狱的他，却感觉到本体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这个火焰会顺着这个因果线，一丝丝的馋食尽他的一切，在他化为灰烬前，不可能熄灭。

　　但是，这么强大的禁忌之术，米迦勒不可能没有代价的，这样想着，抬眸看着宛若神谕的对方，红色的长发如火焰般燃烧，金色的眸子无喜无悲，让贝利尔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他曾经的父神。

　　不由轻叹了一声，身影一阵扭曲，随后，本体从梦境穿越而来，黑色的羽翼自背后展开，微微扇动来到了米迦勒面前，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深紫色的眸子凝视着那双冷漠的金眸。

　　“停下，米迦勒，你会死的。”

　　语落，回应他的是一片默然，米迦勒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划过贝利尔握住他的手臂，就像切开豆腐一样轻易，将其分离，鲜血如泉涌般喷洒而出，溅洒在双方的脸上。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把贝利尔永远留下，那么就不会后悔，更何况这样的禁术，也不是想停就停。

　　断臂的疼痛压根没有让贝利尔分出一丝余光，火焰攀附上了他的身体，钻心的痛楚从灵魂深处弥漫，这同样没有理会，只是深深的注视着米迦勒，一字一句道。

　　“相比起路西法，你更想除去的是我吗？那么在这之后，你是准备让谁继承你的位置，加百列吗？然后，让她来面对你留下的无数血债？”

　　动作一顿，米迦勒冷漠的眸子泛起了涟漪，出现了动摇，不论是什么时候，妹妹永远是他心中的软肋，对方的话说道了他的痛楚，而贝利尔只是用平静的声音继续道。

　　“今后我不会再踏入天国，以灵魂作为起誓，但同样，你也得帮我一个忙，如何？”

　　“我不会和恶魔做交易。”

　　咳出喉中的鲜血，米迦勒皱眉拒绝，感情一点点重新回到眼中，将火焰一点点压制。

　　“不要着急拒绝，这对你我都有好处，你需要的是开启天国书库的钥匙对吧？而我需要神的遗迹，这很公平。”

　　贝利尔笑着说着，但看见米迦勒依然抗拒的模样，微微垂眸，继续道。

　　“别急着拒绝，相比起战争，和所谓的统治，我没有丝毫兴趣，只是想得到一个真相，对此，我也可以给你提供很多帮助，这对你来说也很划算。”

　　“真相？”

　　米迦勒有些不明所以，眸中流露出点点疑惑，贝利尔嘴角上扬，一个呼吸间再度贴近了对方，眼中的笑意透露出点点冷漠，低低道。

　　“嗯，从你记忆里得到某个天使的信息。”

　　面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如此近的贝利尔，米迦勒很明显一惊，但还未做出反应，对方的一只手就贴在了他的眉心，另一只断掉的手已经重新长出，然后立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做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嘘～”

　　寒意自眉心渗透灵魂，米迦勒感觉自己宛若瞬间坠入冰窖，记忆被入侵的寒冷使他无法动弹。

　　千万年的记忆被贝利尔快速浏览而过，跳过近期平静的记忆，他看见了堕天后，那原本美丽的国度被染上了血色和黑暗，扭曲的恶意如潮水覆盖了七天，点燃的战火下是死伤无数的生灵。

　　也看见了，当初他手中那个弱小的孩子，是一点点泯灭自己的人性，带着浑身的伤痕，握着染血的长剑，将天国重新拉回了正轨。

　　无数背叛，谎言，憎恨，绝望像是印刻在书面的文字一样密密麻麻聚集在米迦勒的人生中，身坐与神座之下，脚边白骨磊磊，踩在由尸骸堆积的阶梯上登上那个座位，等着无数前仆后继的敌人来刺杀。

　　原来，那之后经历了这么事情吗？真辛苦呢...

　　贝利尔心中泛起了一丝波澜，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走的每一条路，不论是在那场堕天之后，选择平静的死去，或者赌上性命去完成变革，都不过是一种选择。

　　既然如此选择了，那么之后的痛楚就要由自己承受，他因米迦勒的经历而感叹，却不会丝毫怜悯，就如同观看着局外事物的悲欢离合，冷漠而置身事外。

　　他在曾经也经历过和米迦勒同等，甚至更加绝望的那个时光，所以，他也无比相信着这个孩子，也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一直报以期望。

　　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看见了这个孩子，总有一天会如同义无反顾的剑刃般斩尽天国的敌人，浑身浴血，立与黑与白的交界线，用性命分割开中间的那条线，划分天与地的距离，烈火与那红发金眸一同葬身与此，带着无数恶魔陪葬，哪怕是生命最后一刻，也是带着无悔的信仰凋零。

　　记忆最深刻的是凝固在剑刃上未干的血迹，浑身是血的战服，千万枯骨成就了他的战名，即便伤痕累累，金眸中冷冽决然也依然有着最纯粹的信仰。

　　那一天，给予贝利尔的冲击是很大的，仅仅只是注视，就被对方的气场将自己一直封闭的屏障打碎，背景是什么已经看不真切，唯有那双金眸深刻的映入了脑海。

　　正是因为见过了，因此米迦勒诞生后，面对路西法的全职性照顾，才会一次次去破坏，他很喜欢有着坚定目标而义无反顾前进的人，如果，未来不可逆，那么对于米迦勒任何决定都会表示支持，并认真帮忙，就算会走上不归之路，贝利尔也不会去阻碍。

　　即便他知道那是末路的尽头，是最后的墓碑。

　　即便知道，也只会平静的见证这场必然的命运，倘若米迦勒并没有因此永眠，那么他会笑着来到对方，送给他真诚的祝福，反之，他也会带着一束悼亡的花束，为对方送上最后一程。

　　当然，除此之外，贝利尔还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各方面都是，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也希望是第一个结果，但是，这不过是妄想罢了。

　　毕竟，他在第一眼见到米迦勒的那一刻，正是对方陨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