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番外：十年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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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围棋界人人都知道，年轻的进藤九段在下棋的时候，手里喜欢拿一把空白的折扇。只是折扇还没什么，偏偏折扇末端还坠了一段紫色流苏的挂饰，于是所有人都猜测，他背地里是不是有一个家教严格的女朋友。
“快看，进藤九段今天果然也带了！那把折扇！”
“他女朋友难道会在会场监视他么？”
“不会吧，这么可怕。”
“但是都十年了还没分手，果然是真爱啊……”
此时被议论着的主人公，猛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受凉了？我去让工作人员把空调温度调高些。”
“不不不不用了，塔矢。”进藤光揉揉鼻子，拦住了说着就要往外跑的长发男人。这个男人，是他的对手兼友人——年轻的塔矢十段，塔矢亮。
“那就多穿一些衣服啊，进藤，”塔矢被拦下后，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如果这时候倒下了，后面的棋局可怎么办啊！”
“啊？？？”进藤听后也是一股怒气冒出来，“所以你关心的就是我能不能下棋？我的健康状况才是最重要的吧！”
“既然知道重要，那就多穿衣服啊！”
“大夏天的，穿正装就够热了，你还想我穿多少啊？！”
未被战火波及的职业棋士们，露出“我就知道”“又来了”的表情。
“塔矢十段和进藤九段还是老样子啊。”
“每次都像小学生吵架呢，明明都是成年人了，哈哈。”
上午的指导棋结束后，进藤终于消了气，只可怜了和他对局的人。
“一起去吃午饭吧，进藤。”塔矢手里搭着西装外套，身上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衬衫，表情平淡，看起来同样已经没了火气。
“哦，好。”进藤把扇子收进包里，与塔矢并肩往会场外走去。
吃饭的时候，两人倒是没有再讨论棋局，进藤点了拉面，塔矢点了普通快餐。
进藤开始吃的时候，塔矢还在慢条斯理地摘下手腕上的皮筋——吃饭的时候，他都会这条皮筋把长发扎起来。
说起来，这条皮筋还是进藤买给塔矢的。进藤眼中，塔矢从来不会过多关注围棋之外的事情，以至于吃饭的时候头发落到饭上了，也只会呆愣愣的，实在让进藤看不下去。
他当即就跑到外面店里，买了这条黄色的皮筋给塔矢。
塔矢的头发是五年前开始蓄长的。虽然说男生像女孩子一样留长发会很奇怪，但是如果这个男生是塔矢的话，好像就没那么奇怪了……为什么呢？
进藤曾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还因为对局的时候盯塔矢太长时间，而被对方吼了一通，脸都气红了……没必要那么生气吧。
总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是塔矢嘛！嗯。进藤想，不会有男生像塔矢一样又好看、下棋还厉害了……只有这样的塔矢才够格做自己的对手哇！
这样出神想事情的时候，不一会儿就把拉面吃完了。
两人出了饭店，进藤问：“你直接回家吗？”
“你呢？”塔矢反问他。
“我啊，回家也没人陪下棋啊……”
“那我陪你下，”塔矢自顾自决定了，“去围棋会所吗？”
“不了，这里离我家比较近，家里还有西瓜。”
“哦……”塔矢愣愣地应声，“……诶？去你家吗？你家不在附近吧？”
“你不知道啊？”进藤无奈地皱眉，“我早就从家里搬出来了啊。”
“哦……”塔矢再次愣愣地应声。
进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每次看到塔矢这家伙这样迟钝的模样，都莫名觉得气愤。
回到公寓，进藤一下子觉得整个人都解放了，动作熟练地开空调，脱了外套飞躺到床上——
“还是家里舒服！”进藤伸了个懒腰后，才发现塔矢还站在门口，“怎么不进来啊？”
塔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被催了之后才赶紧换了鞋进屋。
“好，先来下盘棋！”进藤笑嘻嘻地从床底掏出棋桌。
“进藤，你这几年都一个人住在外面？”塔矢接过棋盒后问道。
“是啊，”进藤动作一顿，突然不怀好意问道，“喂，塔矢少爷，你不会还和你父母住在那座大宅子里吧？”
“什么——！我……我当然没有……”塔矢急着辩解，又小声补充道，“父亲母亲这几年经常去国外，我都一个人住。”
进藤没想到这个回答，皱眉道：“不是吧，那么大的屋子，你一个人，晚上不会怕么？”
“……我又不是小时候了！”
“哦哦，”进藤咧嘴笑道，“所以小时候还是会怕的嘛。”
塔矢气呼呼地落下一枚黑子。
“不过说真的，你要不要来和我一起住啊，这样晚上也不用回去，可以一直和我下棋，多好。”
“……自恋！谁要一直和你下！”
“？？？你不是说我不是你一生的对手吗？？？”
“呵，”塔矢的眼神顿时变得锋利，“等你这局赢了我再说吧，进藤九段。”
“好哇你，”进藤咬咬牙，恶狠狠地拍下一枚白子，“看招！”
两人下棋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就好像连十年都在一眨眼的时间里飞过去了，从幼稚的初中生成长为现在可以独立的成年人，在这之中，也还会些东西，从未改变，就好像进藤九段那把意义特殊的扇子，十年了，也仍紧紧握在手里。
也许十年实在有些长久，现在，当进藤时不时回想起十年前的那段幼稚而热血的时光，竟忍不住会怀疑自己的记忆：鬼魂啊妖怪啊什么的，真的存在与这个世上吗？他已经十年没有看到了。十年了……
甚至当塔矢反复询问自己十年前的秘密时，进藤自己都开始犹豫：那个秘密……真的存在吗？
因为不确定，所以最后只能告诉塔矢：
“对不起，那个秘密我忘了，等我记起的时候，再告诉你。”
晚上八点的时候，塔矢起身告辞。
“你家里没人的话，就住在我这儿吧，好不好？”进藤没劲地挑着棋盒里的棋子。
“我……”塔矢紧了紧拳头，侧过脸去，道，“我们俩同居……不太好吧……”
“啊？”再次被对方奇异的思考方式所折服，进藤问道，“哪里不好啊？”都是男人，到底怕什么？”
塔矢不安地用食指贴住自己的唇：“就是……不是只有情侣才能住在一起的吗？”
“可我们都是男人啊！”进藤崩溃。
“男人又怎么了！”塔矢朝他吼道，又急速撇过头去。
进藤不敢吱声了，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塔矢刚刚眼眶都湿红了。
“……对不起啊，塔矢，那我送你去车站。”进藤说着站起来，替塔矢拎起包。
“嗯。”塔矢闷声往玄关走去，再没看他一眼。
进藤突然觉得心慌慌的，很难受。
过几天的活动中，进藤又和塔矢相见了，对方看起来已经忘了那晚的事，向往常一样平淡地和自己打招呼，这让进藤终于松了口气。
活动开始前，进藤居然还在会场看见了眼熟的人，是绪方精次。绪方曾是塔矢的爸爸门下的棋士，自从塔式行洋隐退后，绪方如今是继塔矢行洋之后又一名人。
那个男人的模样似乎似乎过了十年也没怎么变，反而因为年近中年而显得更加成熟有魅力了。进藤不禁用羡慕的眼光盯着对方。
“哟。”绪方看见进藤后，便主动过来打招呼。
“绪方名人，好久不见。”
绪方勾唇笑了笑，像一只狐狸，只听他道：“你是不是和小亮吵架了？”
“啊？”这种事，他怎么知道……不对，他们俩明明每天都会吵啊。
“小亮这孩子啊，就是脾气傲，虽然爱打直球，但是这种直球对笨蛋是会失效的。”
“那是塔矢倒霉，遇到那个笨蛋。”进藤趾高气昂道，说完觉得不太对，绪方为什么对他这么说？笨蛋？谁是笨蛋？
“……不跟你说了，”似乎是觉得无可救药，绪方干脆地收起假笑，又道，“你见到雅介没，那家伙趁我和别人说话的功夫就跑没影儿了。”
“哦，雅介哥？”进藤许久没听到这名字，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最后一次见到那人不知是多久之前了，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或是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进藤都要恍惚好一会儿，因为雅介他，是帮助进藤回想‘那个世界’的钥匙。
进藤身边的人都不曾知晓十年前的事，只有雅介，是知道的人中和自己关系最亲近的，所以每次只有亲口从雅介的口中说起‘那个人’的名字和事情，进藤才能放下心、才能确定：原来那一切都不是年幼时自己的痴心妄想。
“啊，找到了！雅介你，乱跑什么。”
“精次，对不起啦，我看到樱庭家带来一个好可爱的孩子。”
黑发男人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他走近绪方，动作自然地牵住对方的手。
进藤呆住了，他抬起颤抖的手，语序混乱道：“诶？咦？我？你们？手？这也可以？”
“小光！”雅介看见进藤，突然激动地叫了一声，当即送了绪方的手，拽住进藤的胳膊就往一个方向走，“快！快跟我来！”
“啥？！”进藤被对方的气势吓到了，连连被拽了好几步。
雅介不管不顾地把进藤拖走，一边压低声音道：“我找到了！就在这里！”
“找到什么啊……”
雅介松开进藤，自然地走上前去，与一家人搭话：“樱庭先生，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进藤九段。”
中年男人的视线立即转向进藤来，然后乐呵呵地同他打了招呼：“久仰大名啊，进藤老师，您果然如传闻里一样年轻。”
“您好……”进藤和对方握手。
“今天呢，倒不是我要下，是想让您能和我的小儿子下一局，”樱庭先生说着让自己夫人把小儿子带过来，“他啊，今年才十岁，但是从两岁就会把棋子抓着玩啦，哈哈哈……噢，来啦，快跟老师打招呼，秀和！”
“进藤老师好，我是樱庭秀和。”穿着小西装的男孩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瞧着面前有金色刘海的男人。
进藤捏紧了手里的折扇，扇尾紫色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分明是毫不相似的面容，但是为什么呢，记忆就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灵魂深处某一个地方，正在和这个名叫“秀和”的小男孩产生强烈的共鸣。
——是你吗，佐为？
……
“进藤，你怎么魂不守舍的。”上午的活动结束，塔矢找到进藤后，就见到对方这样一副样子。
进藤猛地抬起头来：“走，去我家下棋！我有话对你说！”
“诶？”塔矢还没听完，就被对方强硬地拉着走了。
再次来到进藤家，塔矢已经能放松下来，不像上次那样拘谨了，但是态度诡异的进藤还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进藤进门后，甚至没顾得上开空调，外套也没脱，就迫不及待地趴到地上从床底下搬出棋桌。
“到底怎么了？”
下了几个回合，塔矢还是忍不住问道，却见进藤紧锁眉头，不知是在思考棋局还是在思考其他事情。
等了快一分钟也没见对方有回答的欲望，塔矢便不再去问。对于进藤，塔矢从十年前开始就是如此，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刨根问底，什么时候该静静等待对方主动开口。
——你为什么不想跟我下棋？
——你为什么不认真跟我下棋？
——你为什么要追逐我？
——你为什么把我当作你的对手……为什么，仅仅只是对手？
“塔矢。”
“嗯？”
“十年前的那个秘密，我想起来了。”
塔矢动作一顿，手中的棋子居然直直掉落到了地毯上。
对面，进藤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那双眼闪闪发亮，如同有璀璨星辰。
“我现在，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番外：十年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