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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异常的起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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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同学在眼前被撞得面目全非,路任本就不稳的腿彻底瘫软了下来,若不是许言泽好心帮扶了一把,他恐怕也跟着头朝地的撞进了急救室。
“还好吗?”许言泽打量着前方着急忙慌的一群医护人员,“要不你跟他们一起去医院?很快的。”
快什么?快着一起见阎王吗?
路任努力保持镇静的驳回了该提议,“我能自己打车去医院,就不必占用多余的急救资源了。”
偏过头,无意中瞟见许言泽平静观看车祸现场的神色,联想到前面她说劝人改好的毛病,路任不知怎地浑身汗毛直竖。
“你不怕?刚刚还活生生的人,一下子变成了这幅模样。”
“不怕啊,他们跟我这张脸差不到哪去。”
许言泽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受了点伤嘛,不会致死。”
路任:“……”
并不知道许言泽的笃定来自哪里?但光是听着,就很不对劲。
想到此,路任不由仔细看那张丑陋疤痕爬满的脸,凹凸不平的冲击感太强,强得都让他拼命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那是人脸那是人脸那是人脸不是鬼脸不是鬼脸不是鬼脸……
许言泽在班上特立独行得很奇怪,虽然烧伤让她的脸毁得一塌糊涂,可是此人分毫不为这感到难过,反倒大大方方的任人打量。
她很坦然,坦然得过分坦然,正常人该有的难堪、自卑甚至伤心一点都没有。
曾有人看不过眼,让许言泽戴面具遮好丑脸,不要露出来污染眼睛,吓到别人,但都被她坚定的拒绝。
许言泽拒绝的理由很怪异,“如果你们连我这张脸都害怕,那未来会很难活下去。”
无疑,嘲人胆小的诅咒之语激怒了一批人。
学校有人暴力过一学期的许言泽,桌上放蛆、撕烂衣服书本、辱骂泼血……一系列常人难以忍受的折腾下来她都任打任骂,不做反抗的和尚念经一样言语规劝人改邪归正。
最后似乎因为许言泽的监护人插手,那些霸凌行径才逐一停止,归于寂无。
上高三的许言泽与他同班,在班上中规中矩,按时上下课、成绩中等、作业准时……是除了一张丑脸外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丑八怪、神经质、烂好人、隐形人、窝囊废、有后台……
这些都是高一至高三来同学们对许言泽的大多印象。
然而今天路任在这里遇见许言泽,路见不平的拔刀相助,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一个彷佛看不出他人危害的好人。
眼里印不出任何生物的影子,却又好像把所有人都看尽了眼底,真心为了他人着想,不怕危险的站了出来。
许言泽又是思想奇葩的好人。
只会言语说教?辅助以自己的顺从听话,企图用一种你我等价交换的形式,让做坏事的人改好。
“你为什么说他们不会死?”
路任觉得自己大概想转移下街边的注意力,才会问这么傻缺的问题,“人都撞飞了,手脚七零八落,这情况怎么看怎么致命吧。”
许言泽笑了一下,将脸贴到黑猫毛绒绒的脑袋上蹭蹭,软乎乎的触感令她倍感舒适,“他们的求生意志很强。”
担架抬过去的两人,呼吸微弱,阖下的眼皮里眼球在轮转颤动,喉咙在滚动着无声嘶吼。
她听到了,那对生命的极致渴求,死亡拉不走这样不甘死去的灵魂。
“就凭求生意志也太草率了……”路任感觉到自己被敷衍,“这世上谁会想死啊?能活下来当然得拼了命的活下来。”
许言泽哦了一声,表示受教了。
敷衍感更重了。
路任的不爽突地暴增,“你是不是不会跟人说话啊?”
许言泽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现在就在跟你说话。”
路任一口气憋在胸口,他说的是字面意思吗?分明是在说她情商低!整个一话题终结者!
正好打的车到了,路任气冲冲的拉开车门,拐坐了进去,“我去医院!”
在离开前,路任摇下车窗对许言泽道,“虽然没什么用,但你好歹站出来想帮我,明天上学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出租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地的车尾气,许言泽如同树懒一般缓缓的说出路任已经听不见的话。
“明天周末,不上学。”
“见面……倒也是能见到。”
许言泽放下黑猫,几个呼吸间,黑猫踏血无痕,经过红绿灯闪烁的车祸现场,跃上急救中的病床,蹲在床头看医生们焦急抢救的人。
黑曜石似的猫瞳静静注视着两具身体,它轻轻的喵叫了一声,濒死人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气管畅通后咳嗽的生命音令医生们悲喜交加。
“活了!活了!”
“快!把手脚都收好!”
“张医生,他们失血过多,需要输血!”
“那司机开快点啊!回医院!”
“我已经飙到最高速度了!再快就是赶着去投胎了!”
“投就投!下辈子老子去当赛车手!”
……
许言泽重新坐上公交车,中途没再有意外将她引下车,终于在晚上七点前到达了住房,看看表,待外面没有超过十二小时。
“嗯,我到了。”许言泽在跟监护人通话,“快到时下了趟车,同学被勒索,我帮助了一下,没有被打,只是把钱交出去了……”
开启手机的免提模式,将它放一边,许言泽就去了抽屉拿出三根香,边点边回话。
“我没吃亏,那两个拿了钱就走人了……”
挨打的是路任又不是她。
“是遇到了一件事,抢同学钱的两个人被车撞了,受伤挺严重的,我明天想去探望一下他们,都是同校的人,我不放心。”
三根香徐徐燃烧,缭绕的烟雾飘到许言泽眼前,氤氲了她真正的神色。
许言泽轻喃道,“希望他们能活下去。”
许明在电话另一边怔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许言泽道,“有人这样告诉我的。”
许明愕然,“什么?”
许言泽第一次表露出如此明显低落的情绪,与过往乐观主义的她截然相反。
“他们的人生即将经历天翻地覆的变化,会死。”
“……许言泽,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许言泽知道,这会影响到刘婧对她精神状况的判定,决定了她十八岁以后能否正常自由的生活。
一年,能发生太多事。
世界阴阳交错,表里混杂,他们所有人都会变了另一幅模样。
“是时候了,我告诉你,我第一个秘密。”
“秘密?”
许言泽摩挲着林木的牌位,轻笑了一声,“我能看到每个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俗称命脉。”
电话那头失去了声音,半晌后,许明微微暗哑的嗓音响起,“我不信。”
“你信了。”许言泽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星耀石一般的眼眸与他静静对视,直到他狼狈的移开视线。
许言泽叹了口气,“我选你当我的监护人是因为你许诺过报答她,作为她救你的代价。”
许明手机咚地落下,金属外壳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将他早已坚硬如铁的心砸出一条裂缝。
或许有人权利大、心细如尘,能查到年少时许明和林木以前见过三次面,也知晓林木曾医治好了他的绝症。
但有一件事,许明从未告诉过任何人,那是林木最后救他那一次时,曾经叫他保守的一个已经过去的秘密。
许言泽竟然知道,“我母亲林木,过去也同样能看到世人的未来。”
午夜梦回多少遍,许明都在问自己,问梦里的林木,她是否看到过自己一生悲惨的尽头,在她还拥有那个神奇的预知能力前。
知道因为遇见他,会失去能力,却还是选择救他。
他不明白林木为什么要救他?
若是预知能力还在,她就不会被骗、被拐卖、被……
“你无需自责,她的悲剧与你无关,与能力无关,或早或迟她都会遭遇。”
“你什么意思?她是你母亲。”
许明不满她那谈论陌生人的口吻,这一刻,自己都不禁怀疑起血缘鉴定是否有错。
“所以我答应去寻找地球,她的故乡。”
“地球?”
许明皱眉,浩瀚宇宙多少年都没有踪迹的星球,凭什么许言泽的口气听来她能寻到。
似是知道他所想,许言泽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它在靠近。”
神神叨叨的话许明听不明白,许言泽也不打算说明白,她只会说出现状,不会对无关人谈论预言。
“你今天对我说这些难道与出车祸两人有关?”许明察觉到了异常的起点,从他们开始,许言泽或许将不再循规蹈矩。
许言泽取下橡皮筋,乌黑的长发散落成波浪卷,体态娴静雅致,“有时候你可能见不到我,请不要紧张,我会回来。”
“你能去哪?你注射的定位器在原始热带雨林都有信号。”
“我也不清楚,都说了是可能,我随缘。”
结束日常行踪汇报,许言泽擦干净木牌上的灰,再接着擦盛装骨灰的木盒,念叨着,“世间万物以人为灵长。”
灰尘一净,收起白色抹布,洗好手,拿出加热好的晚餐坐回沙发。
“好香,下次我还选这家。”
许言泽心满意足的吃完了街上打包回来的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