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二五一时

5、第 5 章

　　我哭了，在我离开家的那天晚上，父亲因吸入过多的一氧化碳，死了。从此以后，那个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父亲是个身材高大，长相平凡，脾气温和的人。他很爱我母亲，他对她可以说是千依百顺。
　　可母亲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对她百般迁就的人，她果然还是爱上了别人，她终于抛开一切束缚——包括婚姻、包括我——去追寻她的真爱，她出轨了。
　　刚被发现那会儿，父亲很生气，他去质问她。
　　母亲理直气壮地承认了一切。
　　而父亲却让人意想不到地选择了忍气吞声，对此事闭口不谈了。他太爱她了，他怕他一闹，便会永远失去她。
　　然母亲却总是挑战他忍耐的极限。她从生活中无数的小细节里挑他的毛病，她说他除了会卖个保险之外，一无是处，跟他一起生活非常乏味、无趣，让她无法忍受。
　　父亲有时会没忍住，跟她吵几句，可一直大声嚷嚷不依不饶的只是母亲一个人而已。
　　他还是爱她的，不管她犯了什么错。他像宠溺自己的孩子一样，习惯性地娇纵她。尽管他知道，她不爱他了。
　　后来有一日，母亲提出离婚了，父亲沉默了一日，最后，他答应了。母亲没有带我走，她把我留给父亲了。那一年，我读初三。
　　母亲离开后，父亲在旁人眼中，依然是那个热情开朗的老好人，没有人读懂他内心的伤痛。没多久，他开始酗酒。他以为可以借酒浇愁，可酒却并没有让他变得快乐。
　　那是伤心绝望的苦酒，同时装载着他无法排解的恨意，他有时喝着那酒，会一只脚踏进天堂，另一只脚踩在无边的黑暗里，暴戾、残忍、孤独、痛苦。可以救赎这一切的人只有母亲一人，可母亲却不会回来了。
　　我读高二那年，无心工作的父亲最终被公司辞退，我们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来源，这于他又是重重的一击。
　　后来，他开始沉迷于打麻将。他终于挖掘了自己除了卖保险之外的又一技能。
　　不管怎样，我们的生活也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是好是坏，开心或不开心，有钱或没钱，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就在我读高三的这一年，父亲死了。
　　记得那一天，警察通知我回去，当我踏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大楼，看见了我父亲冰冷的尸体时，往事突然在我的脑子里不断涌现。我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眼泪簌簌地滑落了下来。
　　是我的错，要是昨晚我在家的话，这件事就一定不会发生了。
　　一个女警察突然向我递来一张纸巾，我抬头望了望她，然后接过纸巾擦掉了眼泪。
　　她说问我：“现在可以聊几句吗？”
　　我忍着悲痛点了点头，道：“可以。”
　　“之前我们没有联系上你，你去哪了？”
　　“我去了一个同学家里。”
　　“你什么时候过去的？”
　　“昨天中午。”
　　“在那之后，你有回过家吗？”
　　“没有。”
　　“你一直跟你的同学在一起？”
　　“是的。”
　　“这两天你都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晚才联系上你？”
　　“我中午帮爸爸煮好饭菜之后，就去了我的同学马青青家里找她。因为现在已经高三了，所以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学习，除了吃饭、洗澡，傍晚的时候到楼下散步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学习。到了夜里11点左右，我们就睡下了。”
　　我停顿了一下，又道：“第二天起床之后，我们一起到楼下跑步，然后吃早餐，接着，在她家楼下的小公园练习英语口语。我没有带手机出去，所以，我是在我们练完口语，再回到她家的时候，才接到你们的电话的。”
　　“那昨天上午你还在家的时候，你有发现你爸爸有什么异常没有？”
　　“没有，跟往常差不多。”
　　“你爸爸平时都很爱喝酒吗？”
　　“嗯。确切地说，是和妈妈离婚之后没多久就开始经常喝酒了，而且每一次都喝好多，喝得烂醉，喝够之后就睡觉，会睡得很沉，而且一睡就睡好长时间。”
　　“所以你们家平时都会放着很多酒？”
　　“可以这么说。昨天上午，酒快喝光了，他还让我出去帮他买了几瓶回来，没想到，到了晚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事已至此，节哀顺变。”
　　我擦着泪，点了点了头。
　　女警察又继续问：“冬天的时候，你们家都喜欢把所有窗户都关紧，只留一条小缝隙吗？”
　　“一般不会，即使是冬天很冷的时候，北边和南边那两扇窗都会开着通风，除非下大雨了。”
　　“好。那你妈妈是什么时候离开你们家的？”
　　“在我读初三的时候。”
　　“那她离开之后，有回来过吗？”
　　“没有。”
　　“你和你爸爸都没再见过她了？”
　　“我上两个月，偶然在一家快餐店碰到了她，之后我们见了三次面，她倒没跟我说起有见过爸爸。”
　　“这几天，有其他人到过你家吗？”
　　“应该没有。极少有人会到访我们家，我父亲也从来不带其他人到家里来的，我也只是好久之前有带一个同学来过。”
　　“你们家隔壁屋的那一位，是你的老师？”
　　“是的。”
　　“他也从没去过你们家吗？”
　　“在我的印象中是没有的。”
　　“你爸爸和他关系好不好？”
　　“一般吧。”
　　“你们家里有一瓶安定，是你还是你爸爸的。”
　　“是爸爸的，他跟妈妈离婚之后，很不开心，后来，又丢了工作，压力很大，所以经常会睡不着觉，要靠喝酒或者吃安眠药才能好好休息。”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丢了工作的？”
　　“我刚升上高二的时候。”
　　“那你们家还有别的经济收入来源吗？”
　　“这，我不知道。”
　　“你爸爸平时情绪会不稳定吗？有没有自残过或者有自杀的念头或倾向？”
　　“情绪倒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自残？如果一个人一喝起酒，就停不下来，每次一喝就喝到快要死掉也算自残的话，那就是有吧。其他的倒是没什么。”
　　“那你觉得他这一次有没有可能是自杀？”
　　“自杀？我说不准。但我觉得他这些天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他这几天有没有对你说一些类似遗言，或者奇奇怪怪的话？”
　　“没有的。”
　　“那昨天你们都聊过什么了？”
　　“昨天上午他让我帮他下楼买啤酒，说是要晚上喝的。后来，我出门去找我同学的时候，他就说‘路上小心，明天早点回来’，就这样。哦，还有，昨晚8点左右，他有在微信跟我聊过天。”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问我在做什么，我说我和同学在温习功课。他就说他在吃饭。然后又叫我要在同学家好好复习，明天中午不用回去煮饭给他吃，他上午约了人去打麻将，中午不回家的，就这样。”
　　“他平时都不下厨的？”
　　“会下厨，但是不多。我在家的话，一般都是我来做。除非我不舒服，或者有别的事在忙。”
　　“他有试过忘记关掉煤气的开关吗？”
　　“好像只有过一次，但那次是火被风吹灭的，然后被我发现了。”
　　“那他平时累了困了，会那样直接睡着沙发上吗？”
　　“不会的，因为他个头比较高，而沙发太短了，他一般会回房间睡，除非他喝醉了。现在冬天还好，夏天的话他更不喜欢，他很怕热，他嫌睡在沙发上太热了。”
　　“好的。你们家真干净啊，都是谁收拾的？”
　　“一般都是我，我喜欢把东西都清理干净，收拾整齐。”
　　“嗯嗯。你跟你爸爸的感情应该挺不错吧，他现在离开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我看了看女警察，又一次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