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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张谴 ...

  •   “它知道我们的全部……怪不得之前那个传送阵的特效那么奇怪。”施先生伸手摸了摸鼻子,先笑了笑,又稍稍别过头、悄声咕哝了一句,再抬头看向顾斐:

      “虽然我认为这不是件好事,因为妖怪之类的本就不是人类可肆意操控的存在。”他眯了眯眼,简述了自己对顾斐贸然将所有的底牌都向竹妖摊开的看法,又抿嘴道,“但我不会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我’做事一向目的明确并有充分的理由,我也相信你能把握好分寸。”

      “很高兴你这么想,省去了特别麻烦的解释时间。”顾斐乐呵呵地笑道,“你刚才是想起了什么,才会从我这拿走那本草稿笔记的吧?现在我俩都有事做了,我读小施的记忆,你去翻那本笔记、看看能否在那之上找到我们都已忽略了的‘细节’。”

      “小施……”施先生被这个称呼弄得浑身发寒,他斜眼瞟向边上的竹妖,觉得这么叫对方有些违和——却只见对方淡金的眸子里仿佛点缀着亮闪闪的耀眼光芒,一副“能为先生做事实在是太好了”、“我愿为先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模样。
      ……他不禁哆嗦了下。

      竹妖对“小施”的这等亲昵的叫法毫无反感,也不觉得自己的先生给自己随口起的名“假人”很敷衍,相反,它因自己有了名字、且被先生叫到而欣喜若狂。

      “你不是和我有同样的想法么?”双目紧闭的顾斐似是察觉到了施先生对一个称呼的不满,微微侧头,咧开嘴对着空气笑了下:“你也叫它施贾仁,对吧?”
      “妖怪和其他的傀儡不同,它是能长大的。”他而后花了几秒的时间假想了下多年以后或许会发生的事,继而莞然道,“再过几年或几百年,他没准就能从现在的少年模样长成你那副样子了,到时候再考虑把‘小施’换成别的。”

      顾斐借用创世神遗物的力量所制造出的傀儡,均是以原世界的他年幼时样貌为模板,都有着一对深邃的眼睛、也都长着一副清秀耐看的容貌。又因为他有意将新生的竹妖伪装成自己的一个“稍有些”特殊的傀儡,所以在教对方化形时,也嘱咐过对方要按着其他傀儡的模样来变化自身。

      “不要吧。”施先生嘴角抽搐,抬手捂了下脸,心中产生了一点儿淡淡的悲伤。
      “先别说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他对着摸不清方向而将头转向无人地块的顾斐道,“我是希望假人永远都不要长大。”
      “嗯,你还好,再要我遇上一个没有情感、不懂变通的、和我长相相同的人,我可无法再忍受了,嘛,看着一个与正常人类无比相像、却又能一眼看出不是人类的‘东西’,正常人都忍受不了的。’”

      ——恐怖谷效应。

      “我只是说说。”顾斐摇了摇头,表示“‘小施’过几年后会变成‘大施’”这一消息只是一个理想型的假设。

      竹妖现在的模样仅是“化形”,也就是说,它现在的样子只是一个“假象”,是可以随时改变的,亦无需等到几百年后它成长起来,它现在就可以改变自己的样貌、从而从少年的模样变成青年,“长大成人”——顾斐没忍心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施先生,不过也是同样的道理,纵然傀儡“进化”、有了青年人的外形,它也能化形为少年。

      “看我现在的样子,我觉得我定是活不过一周了。”听到施先生明显吁了口气后,顾斐哀叹一声,再循着灵力波动看向竹妖:“啧,小施,事不宜迟。”他道,“我们开始吧。”

      “好的,先生。”竹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的点点光芒不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它对“先生”的敬意。

      —

      通过提前在竹妖身上刻下的符文印记,顾斐的记忆与竹妖的记忆神奇地交汇并融合在了一起,顾斐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脑海中多出来的那部分回忆,他随即静下心来,开始回想。

      坐在床榻边的施先生一边翻看着手中的笔记,一边分心为“另一个自己”护法——“记忆共享”需要参与者长时间地集中精神,不能遭到外来力量的打击,所以有人护法自是最好的,只不过护法的人靠不靠谱、会不会擅离职守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心二用的他将自己的草稿笔记再往后翻了一页,映入眼中的是一页记了剪短几行字的近乎空白的纸张。这一页上的黑体字是顾斐写的,记载的内容是分散在笔记本其余页数上的一些“天机”,顾斐在从施先生手中拿到这本草稿笔记后,就将这些有用的信息重新誊抄了遍,他将其整合起来、方便查找和记忆。

      “第四个世界……”

      “……重复了第一个世界的惨剧?”

      施先生默读了遍那几句话,从第一个世界起,到第六个世界终,这段串联了六个平行世界的、某人的经历,便是他在失去系统后死亡的时候“窥见”的天机。
      天机告知了他同一个人在六个不同的世界上的不同经历和结局,不,准确来说,理应是“一个原主”和“五个或重生或穿越”的异世来客。

      “第一个世界是什么?那是最原始的世界,是《仙界创世录》的基础,也是最真实的世界,不存在穿越者和重生者,人们都不知自己的命运会如何发展。”

      “……”

      六个世界,其中“第六个世界”是他原本所在的世界,他死后第六世界消失,取代它出现了第七个世界。这个新生的世界包含有前面六个世界的一切,他也在这新生世界中重生。第七世界里顾斐另有其人,他不再需要扮演“顾斐”这一角色,反而成为了剧本之外的游离者,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第四世界的人是幸运者,他重复了第一世界的惨剧,却又把握住了机会……”

      “是和我一样的‘机会’么?由金色的水所赐予的‘重生’的机会?第四世界的‘顾斐’在金色的水的力量下在第五世界获得新生,又因为第五世界中有另一个‘顾斐’存在,所以他改变了身份……然后随着第五世界与第六世界的崩坏,他也来到了第七世界。”

      施先生紧紧攥住书页,“第四世界的那位‘顾斐’会是第七世界的谁呢?”他自言自语道,同时心下祈愿顾斐的“记忆共享”能顺利完成。
      问题的答案已经撤去了所有的伪装,直白地摆在明面上了。这个世界上,金色的水又不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的水,一个躯体内藏有金色的水的人,怎么看都很可疑。

      “……”

      “……”

      顾斐闭目冥想,他在施贾仁的记忆中,看见了倒在天山脚下的自己和张小道长。

      原本张小道长被“分尸”后四溅开来的血液,在施贾仁的回忆里已不再存在,张小道长也已重新聚合成了完整的人形。
      两人先前的战斗就像是南柯一梦,除去衣服上沾上的血迹和一些不致命、因此不会太快愈合的伤口外,任何一点“此处发生过激烈战斗”的痕迹都消失了、再找不见了。

      接着他看到了安然道长——施贾仁在准备带顾斐离开天山的时候,安然道长忽然而至,降落在面色安详、除了昏迷外看似毫发无损的张小道长身边。
      他看到安然道长不知使了些怎样的手段,让张小道长恢复了意识,然后又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在安然道长降临的那一刻,施贾仁大概就就地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躲了起来吧,所以才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偷听别人对话,而安然道长素来佛系,面对世间琐事都想着顺其自然,从不会去管有没有人躲在不起眼的地方,也不会在意有无旁人“窃听”。

      安然道长与自己弟子的对话里似是包含了很多很多关键的信息,顾斐更是从中获知了张小道长的“秘密”——施贾仁听见安然道长向张小道长询问起了“在这个世界上可否待得习惯”等奇怪的问题,这等问题,让事后读取记忆的顾斐一下茅塞顿开。

      他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仙界创世录》中找不到与“张谴”对应的角色、为什么原小说中压根没收弟子的安然道长会突然收徒;以及自己躲在梨花树后时,偶然听到的张小道长的一声感慨。
      当时对方这么说着:“有些时候,自己都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了”……这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和现在的发现一联立,却能解释很多事情来。

      张小道长是重生者,是稍有些特别的重生者,他大概对应着施先生所写的“第四个世界”——因为“第五个世界”的人修习过邪术,而张小道长一看就知是光明磊落之人,估计连邪术怎么做、怎么施展邪术都不知道。
      他之所以特别,是因为他的“重生”很特别,他没能重生在自己原本的躯壳上,而是成为了另一个人——距“顾斐”出生、亦或是“顾斐”入梦派几百年前的另一个人。

      于是阴阳差错地,“张小道长”成为了“顾斐”的前辈师叔,安然道长不知为何看出了张小道长的特别,收了张小道长为徒,准备在某些关键时刻到来时,领导迷茫的旅客度过难关。

      所以在天山时,张小道长会说出“夺舍”的话来,某种意义上,他这也称得上是“夺舍”……嗯,在这个书中世界里还有一个更容易的“夺舍方式”,就是通过诱导、得知目标的名字后进而夺去对方的存在……顾斐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着。

      “我想改变他的命运。”紧接着,他又借着施贾仁的耳朵,听见了张小道长沙哑着嗓音向安然道长述说着自己的初衷,“前一世我有愧于他,本想着在这一世竭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对,这不对——随着安然道长的一声长叹,顾斐在心中疑惑道,张小道长若曾是“顾斐”,那为何要对纪元烨如此友善?先是在魔窟时向纪元烨抛出橄榄枝,回到清源山上时又无条件地百般帮助纪元烨——“顾斐”不应该和纪元烨有仇么?不管是哪个世界的“顾斐”,不应该都是惹恼了纪元烨后,被觉醒的创世神所杀的么?

      除非有例外?莫非不是每个世界的“顾斐”都在漫长的折磨中扭曲了心灵、对比自己有天赋、比自己强大的人发狂了般嫉妒且厌恶么?
      顾斐记起了施先生的草稿笔记中所写的一段话:“第一人的世界是仁爱之人的末日,滥爱与偏见造成了他的泯灭。”
      “仁爱”,这是一个和“顾斐”完全搭不上边的形容词,那么,它就是用于形容另一个“顾斐”的,那是“顾斐”的另一种可能性,那“种”“顾斐”并非嫉世,而是滥爱。

      “我是他的师父,他犯下的所有过错,都有我的过失在、都是我的责任。”困惑间,他听见了张小道长这般与安然道长道,心下了然。
      果然如此,第一世界与第四世界的“顾斐”并不是百般刁难纪元烨的炮灰师兄,而是想将天下一切美好事物全部倾倒给纪元烨的“师父”。
      作为师父的“顾斐”大抵是做错了什么、或者是逃避了某件事,自此害得纪元烨受难,纪元烨可能又在仙门大会时被当作了魔界的走狗,难逃被废修为后被扔下山的人生转折点。

      “滥爱和偏见……”

      “‘滥爱’有了,那么,偏见呢?”
      顾斐喃喃自问道,一个“滥爱”的人,即大爱天下、会主动包揽天下一切过错、心甘情愿地原谅周围人错误的“圣人”,还会有偏见么?

      不,滥爱与偏见之间并没有太大的联系,顾斐在想象中摇头道,觉得世间一切都值得去爱,这难道还算不上是“偏见”?是这种错误的认识使得第四世界的“顾斐”陷入困境、令第七世界有了“张谴”么?他想象不出,因为线索太少,而施贾仁看到的事情亦不足以解答这些疑惑。

      “对了,那童邢呢?”顾斐忽地灵光乍现,他想起了自己的师兄——对于张谴而言,他想,童邢是张谴的师兄,还是和纪元烨一样,是他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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