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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番外 昨夜星辰 ...

  •   洛阳。
      她离开后土祠,从北门进入城内,沿街南行,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废墟,满目疮痍的洛阳城不知何日才能重建。她没有悲悯的目光,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在这废墟之中平静的前行。
      虽说师傅教她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可她的确不是悲天悯人的性格,看见废墟的这会儿功夫想到的竟然是昔日的洛阳花会。
      她是来过洛阳的,不过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因为洛阳有她的故人,这故人是二十五年前认识的。八年前她来洛阳正是四月份,故人带她看了一场花会。
      说起这位故人,姓娄,初相识还是在她执行丁兰任务时,也算是她那时一手扶植起来的家族在外的棋子,如今家族不知如何了,据故人所说已经有许多年没跟他联系过了,她是故人这些年来见到的唯一一个张家人。
      她不是张家人,她想,但她没有告诉故人。
      洛阳的冬天真冷呐,她心想不该答应县志馆的李专员去帮忙修县志,也不该拒绝故人派人开车接送,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早出晚归。
      作为抗战前线的洛阳,整座城都被日军炸毁了,但她仍然不愿意离开洛阳,只因这里对她来说足够安全,可以让她省下很多事,不必时时刻刻费心思琢磨着如何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还没回到娄府天就完全黑了,她正在考虑要不要明日不再去帮忙时,一辆车停在了她身边。娄姓故人请她上车,她没有推辞。
      如今她借居娄府,得了故人的庇护,倒也心安理得,因故人一直忙着前线战事,同她见面的机会甚少,她从不曾当面感谢过,甚至请人代为传达谢意的意思也没有,毕竟故人是她当年扶持起来的,现今的照拂勉强可算作回报,在她看来这一切不过是理所当然。
      故人已经老了。她不知道故人的年纪,隐隐记得初识之时故人的年纪应当不过二十。
      “我等你愿意说的那一天。”在她下车的时候故人这样说。
      故人的眼神很诚挚,眼里流露出的热忱与期待好像仍然是二十五年前的样子,可他的面容已不再年轻了。
      小心被鹰啄瞎了眼——莫名的她想起了二十五年前那个人对她说的话。
      其实上车后她也闻到了车厢里的血腥味,只是故人没有开口,她也故作不知,到下车的时候故人终于还是没忍住同她搭话,她便侧身看了一眼故人,借着灯光,她看见了故人脖子上的青痕,约摸是被人掐过了,受了创伤的地方不知道在哪,她没有看见血迹,“你见到那个人了吗?”
      不待故人答话,她接着道,“不要想着对付他。你该庆幸他并非是个全然无情的人,心里难得还装了点悲悯,你去找他的麻烦,他还能记着你是个在前线作战的将军。他没杀你不是怕麻烦,是不想因为你一个人的消失死更多的人。可你得明白,他见惯了生死,也不在乎死人。这是我唯一能同你说的。”
      没等故人应声,她回转身子,在寒风中呼出了一口热气,故人果然不愧是故人么,还没由她安生个三年五载,便故态复萌,似乎洛阳是待不下去了。
      恐怕跟李专员辞别都是没有机会的。
      年少的时候族里因她过早结束丁兰任务而问责,希望她将培养的娄桂堂换成可以信任的人,但她拒绝了,那时候对她来说娄姓外人要可信的多。
      那时她给家族的理由是,娄桂堂爱慕她,爱情总是盲目的,娄桂堂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娄桂堂想做棋子,所以给了她能让他成为棋子的借口,她恰好需要这个人便顺水推舟,仅此而已,没有爱恨情仇的纠葛,只可惜她后来没能用上这枚棋子,往后也很难用得上。
      太可惜了呀。
      那人当时似乎也曾短暂的将她视做伙伴,以为她信了娄桂堂的鬼话,还特地在族议结束后提醒她,正是那句——小心被鹰啄瞎了眼。
      他当然不只说了这一句的,可她只记得这一句了。看,现在棋子想做执棋人,没对付成他,要来啄瞎她了。
      故人很宽容,给了她一夜的时间思考,她用这一夜收拾好了行李,早间天一亮便背上行李推开门,门外站了两排士兵,还有端坐在院子中央的故人。至于暗处还埋伏了多少人,她就不清楚了。
      见到这种情景她轻笑一声。和她相处久了的人大多都知道她是不爱笑的,从前的意气风发和顾盼生辉不过是对另一个人的竭力模仿。
      “你在威胁我?”她问道。
      “只要你说出长生的秘密,我不会伤害你,”故人沉默了一瞬,“这些布置不过是为了自保。”
      “你太低估我了。”她笑了笑,院子里站的两排士兵应声而倒,只剩下坐着的故人,在她住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不做布置,任由来去?
      故人喊了一声,在这几个呼吸间她已经冲到了故人身前,故人也是有身手的,不过和她相比还是太差了,只过了几招就被她制住。
      “你杀了我,咱俩都会成筛子。”大概是因为院子外也被他布置了人手,故人在这个时候也分外冷静。
      院子外她没做布置,按理说故人的人应该不会出事,可此刻无人回应故人先前的呼唤,寂静一片,她倒是能察觉到一些非常细微的呼吸声,就好像那些人都被打晕了一样。
      她一个手刀把姓娄的砍晕,走到院子边上,脚一蹬便跃上墙头,附近较隐蔽的地方都被布置了人,不过此刻都是倒在地上的。
      谁干的?
      她环视四周,发现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那是娄姓故人的居室,一个人蹲在墙头上背对着她,朝着院子里面。
      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莫名熟悉,那人似乎发现了她在看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虽然隔了有段距离脸是模糊的,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人。
      那人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不在乎的转头又看着院里,没一会儿就伸手把另一个男人拉了上来,那是他的同伴。他的同伴交给他一只方方正正的盒子,他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把盒子塞回去,让同伴拿着,两人便一起从墙头跳下来。
      这是偷东西来了?
      她也从墙头跳下来朝两人走去,原本打算离开的两个人见她过去竟在原地站住。
      当她走到两人面前的时候发现那人一直皱眉看她,“你也是来拿这东西的?”那人问。
      他看她的眼神是陌生的,看起来是又一次全然忘记了,不过他的同伴略有放松的情绪,明显是认识她,但并没有跟她打招呼,也没有跟他介绍她的打算,她笑了一笑,“对啊,我也是来拿这个东西的,手下见真章?”
      她嘴上这样说,可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他还是皱着眉,站在原地沉思了半晌眉才舒展开来,他回头把同伴抱着的盒子提过来,“可以先给你。”
      “呃?”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去接盒子,他却手一收,又把盒子提回去,摇摇头:“太危险了,这不是小姑娘能耍的。”
      同伴在他身后看他的表情很微妙,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老大,好像你说的这个小姑娘更危险吧。”
      “很危险吗?”
      他点头。
      “那我就不要了。”她笑着收回手,“再见。”
      他没说话,向府外走去。
      “喂!”她喊道,他回头看她,表情有点疑惑,她迟疑片刻,抽出了一张护身的符纸塞给他,他随意的把符纸塞进衣服里转身走了。
      她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他走到院墙边上顿了片刻,她以为他会回头再看她一眼,补完一句再见,或者摆摆手权当告别,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利落的翻过了院墙,她便看不见他的背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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