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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斩草务必除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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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哥哥的生怕李渊清原本看起来就像一时心血来潮的代为引荐,转眼就真的化成了泡影,于是急忙的踩住了弟弟的脚,试图阻止他说话:“申宁昆!你能不能先闭一会儿嘴?!”再转过脸来面对李渊清时,尴尬的笑容都快扭曲了,“李掌门你千万别误会。我们兄弟绝对没有不识抬举的意思……”

      做弟弟的自是不肯如此轻易的就遂了哥哥的意,忍着脚痛,也要抢话继续追问李渊清:“……可是,为什么啊?!要不然,李掌门你还是先开出条件来吧。我们如果真的能做得到。那我们一定会到青城山拜请你替我们引见你口中的那位‘大师’。但如果我们做不到的话,也只能怪我们兄弟两没有那个福分了。”

      这一次,就连申瑞昆都跟着沉默了下去。其实按他现在的想法,也不过是指望能先借助眼前的踏板跳出师门,待真正开辟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后,回过头,再来想办法偿还青城掌门的知遇之恩。虽说表述的方式正与弟弟相反,但论及本质,却又都是相同的。

      显然,兄弟俩都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任何不带附加条件的善意。多年来的生存经验教会他们,凡事还是自打一开始起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样,无论结果是什么样子,都会对自己更有利一些。

      其实,这件于兄弟俩看来无异于天大恩惠的事情,对李渊清来说,也只是件随口就能应承下来的小事。甚至说,根本就用不着他本人亲自出面,只要忙中偷闲,写一封亲笔信,交由门下弟子代为奔走,便能轻易办妥。

      之前倒也不是没遇见过求引见的情况,但像眼下这种,根本连被引见的对象都还没弄清楚是谁,便急着求中间人开出条件的情况,实属罕见。

      李渊清将兄弟俩这种不愿意亏欠他人的心理,归结入:骄傲的晚辈想靠自己的力量前行,不愿意通过走捷径的方式,轻易获得来自江湖前辈提供的便利。是一种急于成长、且急于证明自己的表现。

      ——这种倔强的做法,倒也有几分铭世少年时期的影子。

      李渊清停顿了数息,既欣慰又善意的笑着。他拍了拍兄弟俩的肩膀,夸赞道“好孩子”。这才出于顾及小兄弟两人自尊心的目的,主动替两个孩子找“条件”道:“那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如果日后,青城,又或者是青城的弟子,遇上了什么麻烦,你们能在力所能及和不危害到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对他们施以援手,这就算是我的条件了。——也算是我为门下不成器的孩子们留的一条退路吧。”

      兄弟俩面面相觑,表情都充满了疑惑,好似在说“以青城现今的江湖地位,如果真的遇上了连青城自己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我们两个又能起到些什么作用?”

      不过,疑惑归疑惑,两人心里都清楚,这终归算是个不太过分且能做得到的“条件”。毕竟,青城的弟子太多了,谁又敢确保他们将来不会有遇上一两个小麻烦的时候呢?

      兄弟俩同时用力的点头,异口同声的郑重承诺着:“我们会尽力的。”

      好像是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谈妥了似的,小哥俩同时松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也跟着随意且轻快了起来。

      一个迫不及待的问:“李掌门,你不需要我们对天立誓么?你难道就不怕我们学有所成后,会食言么?其实在江湖上,因为恩情过于沉重、难以偿还,最终落井下石、恩将仇报的事情也是不少的。”

      另一个嬉皮笑脸的打断了前一个:“反正那个人肯定不会是我。至于是不是你,那我可猜不准。”他笑着躲过了哥哥的踩脚,拉着李渊清连声喊道,“李掌门李掌门,就在刚才,我还以为江湖传言都是骗人的,不能信。可李掌门你确实跟传闻中形容的一样,是位慈眉善目、通情达理,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好人哪!李掌门你都不知道,你刚才出于礼让倒退的那三步,可是足够我们掌门吹上一辈子了……”

      哥哥又来捂弟弟的嘴:“申宁昆,你说话前能不能先用用你的脑子……”

      弟弟照旧不服气:“申瑞昆,我可警告你,不准再踩我的脚,别以为我会一直让着你……”

      李渊清瞧了瞧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看活泼的兄弟俩因为一言不合,又开始缠闹了起来,他好像是被勾忆欺了某些温馨的片段,沉郁心情暂抛脑后,不由自主的跟着两人笑了起来。

      可是就连嘴角短暂的笑意都还来不及收起,只见面前呼啦啦地围上了一群青城弟子,众人二话不说,都先给李渊清跪了下来。

      李渊清皱眉:“这是在干什么?先起来。”

      “我们不起来。”当先领头的弟子,也是李渊清的嫡传弟子,表情明显带上了属于年轻人独有的争强好胜,“回禀师尊,我们都是来请愿的。”他先向身后环视了半周,见跟随而来的每一个人都在表情肃穆的等待自己开口,这才顶着李渊清的目光,硬着头皮,将话说完,“我们知道您用心良苦不愿眼见门下弟子有所牺牲。但好男儿当以马革裹尸为荣。我们都愿意继承铭世师兄的遗愿,诛尽魔教恶徒,哪怕代价是赔上性命。我们不怕死,只求心愿得偿!叩请掌门师尊成全!”

      众弟子一齐磕头:“我们自愿替铭世师兄报仇。我们希望能诛尽魔教恶徒。我们不怕死,希望掌门成全。”

      李渊清还来不及开口,就见柳渊澈已经怒气冲冲的冲了过来,一脚一个:“胡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着外人来给掌门添堵?好啊,染礼,你还敢牵头?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了,那下个月师兄弟的练功服全都交给你来洗了;染成,你也可以啊,你的《过秦论》默完了么?罚写的一百遍呢?……染心!你也别想跑,我看你小子就是皮痒了!从明天开始,由你来造火做饭。——干菜跪在这个的,人人有份。平举水桶扎马步两个时辰。我都给你们记下了!”

      柳渊澈竹筒倒豆子般一通噼里啪啦的呼喝,将门内的一班淘小子都吓得逃跑了,他转回身再面对李渊清时,却已不见了方才的游刃有余,面色是人眼可辨的难看:“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想借人数的优势,直接攻过去,速战速决。但顾忌魔教的埋伏。想迫我们先出手。——我怀疑那些人根本就是那个人派来,想将我们当做试探魔教现今实力的探路石的。师兄,你可万万要无视这群人的挑衅,千万不能松这个口啊!”

      他话音一落,只见先前围拢着替李渊清脱险而庆幸贺喜的人群,在几个人的牵头下,又围了过来。

      又是不认识的人开口:“李掌门,看来你门下的几个弟子都比你更能看得清形势。诛魔卫道正是我辈本分,青城为正道股肱,此情此景,自该当仁不让……”

      “李掌门。”开口打断前者的,竟然是燕云岭的掌门。粗犷的大汉见到倏然汇聚己身的目光,不好意思的对搓着双手,讨好众人似的笑,“我们的淡水已经开始吃紧了。食物也剩得不多。要不,还是下一次,等准备充分了,我们再来、报仇雪恨?”

      “来都来了,岂有入宝山反而空手而归的说法?”又是不认识的人,拱手行虚礼,“李掌门,眼见日已西沉,是战还是逃,该如何决断,您也该给众人一个说法吧?”

      “对,是该给大家一个交待!总不能教我们不远万里的来,最终又像丧家之犬般的逃走吧?”

      多数人纷纷出声附和,都表示愿与魔教血拼到底,只等李渊清一声令下。少数人则沉默不语的默默观望。

      此刻群情激昂,倒似开弓没有回头箭,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青城山几个年龄小的已经开始沉不住气。有的受周围氛围的影响,跟着对方反过来劝说李渊清:“掌门,请下令吧!我们都愿意替铭世师兄报仇,也都希望能救回染怀师兄。”有的则是忍不住的替自己掌门分辨了几句:“不要脸,自己非要跟过来,现在反倒怪起别人来了。你们真厉害的话就自己找魔教的人去谈条件。不要拿我们掌门来说事情。”

      李渊清赶忙喝阻门下:“都不许胡说。”

      突然听见突兀的横插了一嘴,年轻朝气的声音笑道:“我们正道行事,不是从来都自诩光明磊落么?你们难道都瞎了不成?刚才李掌门为什么迟迟不肯出手?因为对方都是一些比我们两个还年幼的孩子。你们一群活得够久的老年人,真刀真枪的去欺负一群孩子,还打算以多欺少,你们凭什么自诩正道?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可耻么?”

      申瑞昆懊恼得吞舌。因为一时的义愤填膺,说出这么番有欠考量的话。越说越胆寒,却也越说越难管束自己的嘴。凭一腔热血一口气说完话后,赶忙闭嘴闭眼,心道,我果然也中了邪了。完了,我也被申宁昆给影响了。绝望的情绪先涌了上来,随后,一连串的“完了、完了”也像不受控制般的迅速占领了脑识。

      “对!可耻!你们不配当我们正道的大侠!”申宁昆当即振臂高呼着附和,又眉开眼笑的轻轻扯了扯申瑞昆的衣袖,低声夸赞道,“哥,你说得好!你真棒!你完全说出了我想说的话。我为你骄傲。”

      有人立刻不服气:“说什么蠢话呢?他们是邪魔妖人,人人得而诛之。正因为他们此时还年幼,才正是当受教训的阶段。斩草务必先除根。我们如果不懂善用优势保护自己,也只会让邪恶更加的猖獗。”

      “大概是道义自在人心中吧。”浮云洞郑掌门捋着长长的白胡须感慨道,“我倒是没办法欺骗自己,说什么肆意屠戮的只是一些未来的敌人,而不是一群孩童。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恃强凌弱。我下不了手。——对不住了,诸位请便吧,我们浮云洞宣布退出。”

      窝窝囊囊的黑大汉、燕云岭的掌门见有人率先发出了反对的声音,立刻欣喜的跟着应道:“我。还有我!我们燕云岭的附议。我们也宣布退出。”

      “李掌门的亲生儿子都已经被杀了。青城山上亡魂的鲜血都还未干。你们倒是有心情先同情起敌人来了。妇人之仁!带人寻仇的反倒都打起了退堂鼓,倒不如直接刎颈而亡,成全敌人好了。李铭世也真算是白死了!”

      有人竟也跟着赞同:“对。这李铭世死得可真是没什么价值了。”

      “请你们闭嘴。”

      李渊清很平淡的开口,也寻常一般的扫过一眼。但说出的简单的五个字,却字字如千斤重,压迫得开口说话的两人,如同被泰山压顶,突然间窘迫到再也张不开嘴。

      只听李渊清面色如常又道:“即便今日在此做决定的真是犬子,即便我与犬子立场互换,即便……”他似乎是说不下去了,哽咽了一下,才又笑道,“铭世他不会愿意见到眼下这种局 面。”

      他紧闭双唇,反复的、重重的滚动喉结,平复了心情,才郑重的发声道:“滥杀无辜,为我辈所不耻。我决不会将别人加诸在我身上的伤害,以另一种伤害的形式,转嫁在不相干者的身上。我们是人,不是畜生。也决不能成为跟他们一样的、没有人性的禽兽。犬子的仇,我会亲手了结。——任何以我儿子名义替我报仇的人,都请回吧!”

      果然,话一出口,如同冷水滴进了热油锅,无数人当场就炸了起来。

      “过河拆桥啊你!出发前你怎么不交代清楚?”

      “好啊!李掌门莫不是怕了?我们不过是卖你个薄面。你倒真以为没了你,我们便成不了事了?”

      “青城怕是早就拿了魔教的什么好处了吧?谁又知道李掌门急忙忙的奔过去,是不是与魔头私下里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群情鼎沸声中,突然响起一声足以将众人震慑在原地的淡漠声音。这道声音介于少年音与青年音之间,既有甘泉的清冽,又有暖炉的亲肤,称得上是悦耳动听,却当场令无数人不寒而栗。

      长相平凡的青年站在众人之间,一脸平静的问道:“是谁刚才说‘斩草务必先除根’的?我来了。请单独出来面谈吧。”

  • 作者有话要说:  2020年元旦快乐!希望新的一年里,大家都能万事顺遂,平平安安。嗯,健康就是真福气。去年立的锻炼减肥的FLAG,还成立么?心里有点儿数吧你,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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