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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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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恒死了。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不早不晚在他觉得恰好的年纪,25岁。怎么形容死亡的感觉呢?就好像是小时候看的那种电视,信号不好的时候,断断续续,短暂的一生飞速从脑海中掠过,最后闪过一道白光,一切人间烟火落下帷幕。
再次睁开眼睛,医院的味道消失了,眼前是一片青纱,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小少爷该起床了。”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恍惚着在两个丫头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裳。接着他被抱到了另一个房间,一个华服少妇身边的人走过来替少妇抱过他。现在这种情况即使他不愿意让人抱他也没有办法,毕竟他太小了。“恒儿今天也要乖乖啊。”少妇抱他坐在餐桌前坐下了,坐在两人对面的是一个英武的青年男子。一顿早饭默默吃完,章恒难受得很,因为抱着他的人一直要喂他吃饭,偏偏对面的男人只要他一反抗就瞪过来。他被看得有些胆怯也不敢多做反抗了。“瑛娘,东西都备好没有?”那男子突然出声,吓得正在走神的章恒一个激灵。“哈哈哈,恒儿被爹吓到了吧?”章明竟接过章恒颠了颠“都收好了,待会儿恒儿就和慎儿一起去。”瑛娘摸了摸章恒的头。“恒儿还记不记得自己大名叫什么啊?”章明竟将他高高举起来“什么呀?”章恒忍着不适装作疑惑歪了歪头“记住了,我们恒儿叫做章之川。好了,带他去吧。”章明竟将他递给奶娘抱走。原来现在自己叫做章之川,那么以前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彻底不复存在了。只是之前的那二十五年是否只是庄周梦蝶?他希望不是,因为那些年里藏着他珍爱的一切。他不知道他出现在此的原因为何,但总有理由,答案,时间会给的。
马车缓慢行驶着,章之川抬头看了对面正在闹别扭的男孩一眼。男孩正在生一种名为“我的弟弟一觉醒来竟然不认识我了”的气,“那个…”章之川忍不住出了声“哼,你不是不认得我吗?”章之介撇了一眼他“…哥哥,我想方便。”章之川有点不好意思“奶娘今早没有服侍你吗?”章之介问道“没有,这附近有茅房吗?”章之川着急地问,真的,他好久都没有这种膀胱要炸的感觉了。可显然从他这个便宜哥哥的神色来看,这附近是没有茅房的。但因为这个身体才四岁,控制力有些弱,章之川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不由己尿裤子的感觉。“你…张贵,掉头回府。”章之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就叫车夫调头回府。这下章之川尴尬地不敢抬起头了。
经过一番折腾兄弟二人总算来到了目的地。此刻书院已经在上早课了,先生很生气,兄弟二人自然受了罚。章之介瞪了弟弟一眼,他觉得自己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弟弟老是惹自己生气,为何自己一次都下不去手收拾他呢?“哥哥,对不起啊。”章之川见他因为自己连累受罚,想了想还是道歉为好。“算了,下不为例。”章之介摇摇头开始背起昨天先生布置的课业。早课过半,一个蓝衣的小胖墩解完手后跑到二人面前打量了起来。“蒋兆今你看什么呢?!和他们一块站着去。”先生拿戒尺敲了敲小胖墩的脑袋呵斥道。小胖墩不敢反驳只得和兄弟俩排排站了。章之川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继续发呆了,小胖墩蒋兆今却发现了他的动作,他在自己怀里摸出一个绢布小包递给了他。章之川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块点心,看来原主和小胖墩感情不错。“恒弟,快吃,不要被先生看见了!”蒋兆今见他又有发呆的趋势赶紧推推他。章之川闻言只好吃了点心。章之介瞥了二人一眼,又继续背起书来。
“诶,慎哥。恒弟今天有点不对劲啊?”课间小憩蒋兆今总算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了“小孩子不都是一天一个样。还有,你又偷偷藏东西吃。再有下次我就告诉舅舅。”章之介边说边揪了揪他的耳朵“我不敢了嘛。你不要告诉我爹啊!”蒋兆今可怜兮兮地求道“知道了,知道了。”章之介拍拍表弟的脑袋又继续写字。“慎哥,我听我爹说鹤柏渊,听得头都大了。真烦人。”蒋兆今一想起一向疼爱自己的爹说起别人家的小孩的神情,就感觉像是自己最爱吃的东西被别人抢了一样,真是难受死了。“你就别抱怨了,天天都要念一遍。再说了,人家明天起就不来书院了。”章之介头疼极了,真拿表弟没办法。
鹤柏渊在课室闷得慌于是便出来走走。这茂园书院他待了6年,明天终于可以离开了。不知不觉他走到了给一群小萝卜头启蒙的院落,小孩子们凑做几堆在一起玩。其中有一个小孩只是自己踢着石头玩,并且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好像是章大人的幼子。章之川想着心事根本没有看到前面的人,一个用力把石子踢到了人家身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章之川赶紧道歉“诶?道歉可不管用,说不定我伤到了呢?”鹤柏渊突然想逗逗他,章之川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想干嘛了,小孩子总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思。“那,这个给你,行了吧。”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他“我只有这个。”鹤柏渊闻言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串玉珠手串。“咳,不用了,我原谅你了。”鹤柏渊见他较真就想把东西还给他“给你了,我不要了。”恰巧要开课了,章之川没有管他就经自回教室了。鹤柏渊见状只能收起锦囊回去了。
回家后鹤柏渊把章之川的锦囊放进了自己放贵重物品的盒子里,他想着以后要找个机会还给他。“少爷,老爷请你过去书房。”管家垂首站在门外。“知道了,走吧。”锁上盒子他就随管家走了。
穿过长廊,来到书房。当朝名震天下的镇国将军鹤行延正翻着兵书等着自己的长子。“爹。”鹤柏渊行了行礼“先生为父已经给你找好了,明天你们就随我一同前往北疆。”鹤行延收起书打量着自己的孩子,鹤家祖上传下的规矩,长子只要满十岁就要跟随家主到边疆磨炼。“是,父亲。”鹤柏渊应道“好了,用饭去吧。待会儿随管家去见见先生。”鹤行延交代完就和儿子一同出了书房。
转眼间章之川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了,这是他在这里度过的第二个冬天,寒冷的天气让他无比怀念从前有暖气的日子。今天是和哥哥约好一起去赶庙会的日子,他早早起来准备好然后去向祖父母和爹娘请安。一开始的时候还不适应这种晨昏定省的古人习俗,现在居然也能做得很好,看来自己也渐渐融入其中了。收拾妥当他便和哥哥一起坐上了马车,“恒儿,待会儿你小心一点,今天人太多了。”虽然很兴奋但章之介还是不忘叮嘱幼弟,章之川点点头便捧起书看了起来。章之介默默摇了摇头,弟弟自从识字之后就一直喜欢看志怪,游记之类的书一度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近来才收敛一点。
到了地方,章之介吩咐下人赵三看好弟弟之后就去给他买糖糕去了。章之川坐在赵三肩上看着卖艺的耍杂技,说实话这种表演一开始看还好,看多了就有点无聊。就在他快要打瞌睡的时候突然发现河边站着一个和他前世挚友极像的人,他赶紧叫赵三放下他,又递了一两银子叫他去打赏卖艺的。等他转过去章之介就急忙跑过去找那个人。“展易!”他焦急地喊道,然而那个人并没有任何反应,突然几个小孩打闹着经过他身边,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他。初春河面的冰已经很薄,章之川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至冰窟。“小少爷!”恍惚之中他好像听到赵三惊恐的声音。
再次醒来,耳边只有母亲轻轻哽咽的声音。“娘……”他轻轻回握住母亲的手“我的宝贝儿啊!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瑛娘抱紧了他“娘,不哭了好吗?恒儿没事了。”章之川安慰道,瑛娘点点头摸了摸他的头。“恒弟!”章之介趴在下人背上进了屋,原来他自责没有看好弟弟去书房跪了许久,站都站不住了。“哥哥不必自责,我已经好多了。”章之川见他因为自己这样做心里很难受。可是大夫说了,弟弟寒毒入体,恐怕一辈子都会受折磨。章之介还是深陷在自责中,但他不敢告诉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