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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出幻境婳墨立灵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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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关无姓,三山无名?
她没猜错,这白衣青年果然是鬼仙。
林如婳抿了抿嘴唇,沉吟道:“所以,你是希望寄附在我身上?”
“不错,”轩辕墨点了点头,摇着扇子缓缓道:“姑娘放心,在下的立契,只是想借用身体继续作画而已,不会作恶。”
“……”
林如婳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什么:“所以,你就是这些年姥爷一直在寻找的‘画中仙’?”少女轻声问。
轩辕墨含笑道:“正是在下。”
林如婳不禁哑然。姥爷只知道“画中仙”必定是藏于在古画中,所以到处买画作,希望有朝一日能遇着,可笑的是——其实,这“画中仙”一直已经在自家的东厢房里头了,只是不知什么缘故,迟迟不肯现身。
如果姥爷知道了真相,很可能气的从棺材里直接蹦出来,然后坟头打人,灵车漂移什么的吧?
嗯,画面不敢想象……
她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为何要选我?”
轩辕墨道:“在东厢时,你接触我的画像的那刻,我便读取了你的记忆,”他的神情极为认真,温声道:“姑娘在绘画一事上颇有天分,且不囿于名利,心性纯净,是附身立契的极佳选择。”
林如婳揉了揉眉头:“其实,你就是在找愿意绘画的人吧?……那刘爷不行吗?他倒是懂行呢。”
轩辕墨无奈道:“那老叟的心思太杂,画作在他眼里只是另一种形式的钱财而已,绝非静心学艺之人。”
“那……当年,我姥爷林三绝呢?”林如婳疑惑道。
“依我观察,你姥爷林三绝也是为了名利而作画的。”轩辕墨拢了拢耳畔的发丝,坦然道:“并且他的天分不如你。”
林如婳失笑,忙摆手道:“那你可是看错了,我可不懂绘画,”她抿嘴道,“在我的生活中,每天就是学好数理化,模拟试卷刷一刷……应付个高考都够手忙脚乱了,完全没工夫画画,也没什么天分的啦。”
轩辕墨微微一笑,柔声道:“姑娘是妄自菲薄了,你能在千万画轴中,第一次就寻到了我,这就是画缘。”
“你虽未系统修习画艺,却可以看懂我在回廊隔断上画的‘花中四君子’的用色奥义,这就是天分。”
“可是,”林如婳想了想,小心翼翼问:“如果你真的查探错了,我最终还是学不成画艺呢?”
轩辕墨轻抚了抚寒玉扇,凤眸微启:“有我来教你,一年,两载,三年,五年……十年,”他微微一笑,“就十年!十年若是还不成,我轩辕墨认命,从此再不叨扰姑娘。”
他的神情笃定,眼眸含笑,仿佛在细细打量一块未经打磨过的璞玉。
眼前的美男极为的养眼,气质温润,秋水为神玉为骨,一袭白衣更显得他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
如果非要鸡蛋挑骨头的话——就是眸光太清冷了些,似乎穿越了尘烟,看透了人间。
这份清冷,是藏也藏不住的,不管他笑的有多么粲然。
林如婳细想刚才的交谈:这轩辕墨给出的理由倒也充分,只是——
让一个鬼仙寄附在自己身体里,并不是小事。
林如婳沉眸:如果他骗自己签订了契约,掌控身体后,出尔反尔呢?
那么,自己的神识,说不定就会从这世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这个千年鬼仙的灵魂。
林如婳心头微微一凛,感到不寒而栗,决定还是再等等看。
“姑娘可想好了?根据我这次醒来对世间的了解,如果跟我修习了画艺——即使在现在的这个时代,也是很有裨益的。”见她似乎犹豫,眼前温润如玉的公子,又轻轻补充笑道。
林如婳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的条件的确很诱人,”她抬眸微微一笑:“可是,如果我不答应呢?”
轩辕墨微微一怔。
千百年来,无数人都是寻着他的足迹,疯狂地收集古画,祈求“画中仙”与自己契约,赋予自己不朽的画技与卓然的能力。
可她,居然要拒绝?
白衣画师的神情瞬间黯淡下来,收起了笑容。
沉默了片刻,轩辕墨缓缓道:“你应该答应,”他施施然转过身,望着眼前潮起潮落般的云海,“此次,你的神识已经完全被收纳进了幻境。”
他顿了顿,眸中略有深意。
“……你出不去。”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不与他立契,就将一直被困在这个幻境中,无法醒来?林如婳不禁撇撇嘴——果然,人不可貌相。
云海中,少女施施然起身,眸中闪过一抹微光,似乎并不在意白衣画师刚刚的那句话。
她讨厌被逼迫,尤其是不喜欢这种毫无选择的“选择”。
林如婳俯身向下看:此时云海中的雾气已经消散了许多,下方的苍龙岭已经可以看到,山脉形势陡峻,山峰犹如薄刃,绝壑千尺。
山顶,旭日正悠然上升,温暖的曙光洒在她的侧脸,勾勒出一片温柔恬静的美好。
林如婳轻轻叹了口气,微微侧眸望向轩辕墨,浅浅一笑。
接着,她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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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婳只觉得风在耳畔簌簌掠过。
云烟擦过发丝,却什么也勾不住,身体轻飘飘失重般往下坠落。
眼前闪过刚刚轩辕墨惊愕的神情,他想伸手拉住她,却抓了个空,指尖只堪堪略过少女衣裙的一角。
“3—2—1!”林如婳闭上眼睛计时。
果然,当身体即将接触到山石地面时,幻境忽而晃动不稳。
然后,她的身体像穿过一层水雾似的,从山石间径直穿了过去……
林如婳忽的睁开了眼!
室内,红绡被褥轻盈细软,空气中的弥散的檀木香,安神依旧。
——自己又处在了西厢房里。
然而,一片诡异的幽蓝烛光中,她突然看到了一个诡异的白色人影,模模糊糊地不真切。
“啊!”林如婳不禁一惊。
说那人诡异,是因为他似乎处于一种幽灵般的半透明状态,白色广袖飘飘,仿佛随时乘风而去。“嗖嗖嗖——”枕边的古钱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铆足了劲儿,带着阳火便朝着那人影盖脸飞刃而出。
那人显然没想到,少女身边居然还带了法器,顿时措手不及,急忙闪身。
可惜,已经有些晚了:那些浸润了万人阳气的古钱,对鬼怪的气息敏感的很。
慌乱中,一枚铜钱还是击中了他,牢牢嵌入左边心口处,飞穿了出去。
那白衣人的身形本就有些模糊,挨了法器更是不稳,他吃痛地捂住受伤的地方,缓缓靠在一旁的书桌上。
他抬起头,如水的目光中一丝空洞与愕然。
长发在月色下幽幽飞舞,那清雅如画的面孔,分明是轩辕墨。
林如婳不禁有些抱歉了,自己原本只是想要摆脱幻境控制,却没想到回归现实的一瞬间,无意识的恐慌,引起了法器对鬼仙的攻击。
“啊!你胸前……”林如婳焦急地看到,鬼仙白色的衣襟上,殷红的血液正汩汩流出,渐渐在他的素衣上开出一朵美丽的血花。
轩辕墨低下了头,看着心口被法器穿刺过留下的空隙,不禁摇头苦笑:太大意了!
月光中,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美丽的双眸像是落满了星光,更加的清明发亮,而唇色却煞白。
千百年来,轩辕墨从没想过: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消失,竟是会是以如此意外和不甘的方式!
“且去且纵,且飘且渺,千年悠悠,呵……”他低低地笑了,却又像是在心底悲叹,“皓月千山,冥冥归去冷清空。”他摇了摇头,抬眸望向窗前月色。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眼前的这轮明月,曾见证过自己的辉煌,奉旨挥笔,春风得意马蹄疾;也见证过自己的落魄,身败名裂,一朝坠落无间。
如今,自己的神魂竟也是将死。
轩辕墨不禁长嗟:“……居然是了结在这里,”他垂眸低低自语,“造化弄人啊,我的心愿还是未能实现……”
谈不上悲喜,只是感到无尽的悲凉和寒意正向他袭来。
夜风中,轩辕墨的身子变得更加透明了些。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背后小心翼翼地环绕过来。
“你?”他诧异。
林如婳很是后悔懊恼,虽然这轩辕墨是“鬼”,可他至今从未伤害过她,倒是自己这个“人”的多疑,竟将他弄伤至此。
“别回头……”他听见少女几乎要啜泣了,“我,我不是故意想要……杀死你的。”
他微微一怔,许是太久没有感受到活人的气息了,少女身上的阳气让他很是久违,温暖而纯粹。
“我知道。”他轻轻道,语气中并没有责怪。
“你会死吗?真正的消失?”少女小声问,声音竟有些颤抖。
“……”轩辕墨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叹了声。
刺穿的伤口处,血色越晕越浓,透布而出。
轩辕墨勉强笑了笑,轻轻安慰她道:“不一定。”可他的身躯却显然更加透明了,透过那层梅花云纹的白衣,几乎可以看到窗外的景物月色。
他感到背后的少女手臂一紧,幽幽道:“如果我和你签订契约呢,”她顿了顿,急切道:“是不是能救你一命?!”
他微微一愣,朱唇轻启还没开口。
林如婳狠狠揩了把眼泪,坚定而倔强:“轩辕墨,我和你定立契约!”
话音刚落,只见屋内霎时银光闪烁,淡紫色的冥蝶从四面八方飞来,铺天盖地将两人紧紧萦绕其中,像披上一层柔软的轻纱。
夜风吹起青年颈侧散落的发丝,映着窗前的星光月色,在黑夜里散发出奇异的莹然。
清辉中,轩辕墨胸前那个骇人的空洞居然开始恢复了:血液倒流回去,荧光点点浮于伤口上方,定睛再看——竟是愈合了。
一只晶莹的冥蝶从蝶阵中飞出,围着少女悠悠飞旋,轻轻挥动振翅如同在轻盈起舞,煞是好看。
林如婳不禁伸手,让它停驻指尖。
那冥蝶似是很感激,银色的触角轻轻碰了碰少女的手指,随即飞下,乖乖地躺在她的手心,灵光一闪,竟成为一枚银色的蝴蝶印记。
此时,轩辕墨的身体逐渐实体化,首先是发丝、眼眸、光洁如玉的肌肤,接着……整个人都清清楚楚地站在了月色里。
肤白胜雪,目如点漆,青丝如黛,实体化的他竟是比刚才更美艳了不知多少倍!
轩辕墨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凤眸含笑微挑,如同误入人间的谪仙,在月色下顾盼生辉。
低头看他足下:竟是有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