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光年的距离》南木秦

8、寒夜繁星

　　“夏夜哥哥初中的时候就会用电脑做音乐了？”
　　“嗯。”告诉了夕莹一些事，但隐瞒的更多。
　　“那也太厉害了。”
　　我的心里并未升起半点得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书屋外的街道。
　　刚好，雨停了。
　　我们很有默契地同时起身离开。
　　“夏夜哥哥是艺大的学生对吗？”走在梧桐隧道里的时候夕莹突然问道。
　　“是，”我的眸光中泛起疑惑，“为什么突然又问这个？”
　　“我今天去那儿参观了。”
　　“哦，喜欢那儿吗？”
　　“嗯……”犹豫的表情，“到处都是树，环境不错，感觉就像是去到了南方，不过……”
　　“怎么了？”
　　她嘟了嘟嘴，说道：“学校里的那些哥哥姐姐们好像很喜欢盯着我和兰溪看，让人怪不自在的，也不知道是在打量什么？”说完她大概是想起了令自己讨厌的事，瞬间满脸郁闷，双手也握成了拳头，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可能……可能是在羡慕吧。”我只是接着她的话答道。
　　“今天又去演奏了？”女孩看向我手提的吉他。
　　“新桥广场，每个周六我都会去那儿。”
　　“每个周六？”
　　“嗯，赚点零花钱。”事实上，我并不差这点所谓的零花钱，可告诉她我到那儿演奏是为了陪一个小朋友在我看来会很奇怪，所以我才说了这样的话。
　　“容易吗？”她完全相信了我的话。
　　“得看运气。”我说。
　　“你……晚饭吃了没？”她又问。
　　“还没有。”
　　“那自己会煮东西吗？”
　　“不怎么会。”
　　“都吃外卖？”
　　“嗯。”
　　“诶……”夕莹做出一副鄙视的表情，“难怪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以后少吃点那种东西吧。”
　　我埋着头没说话。
　　她捏住外套的衣领，旋转一圈退走在前面，笑得开心满足。
　　“夏夜哥哥在咖啡店打工多久了？”
　　“快两年。”
　　她仰起头来一脸固执地开口说道：“分明是个很厉害的作曲家，咖啡店的工作难道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没所谓的，”我微张着嘴含蓄害羞地笑着，彼时的模样显露出淡淡的尴尬，“现在的我无论做什么都一样……。”毫无意义这四个字我忍住没说出口。
　　“啊……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呢！”她似乎是放弃了对我的探寻，转过身去眯着眼睛望向街灯散射在夜色里的微光。
　　“说到奇怪，你才是更奇怪的那个人吧，感觉你的秘密好像不少。”
　　少女回头望了我一眼，没说话。
　　“怎么样，今天的参观有没有让你对大学有更多的期待？”
　　她轻晃着脑袋开心地笑着说道：“有啊！感觉比念高中好玩得多。”
　　“那就多花点时间看书，就只剩最后半年了。”我寄希望于此，想要摆脱突然闯入我荒凉世界的她。
　　她转过头来用埋怨的眼神看着我，“看来我之前讲的那些话夏夜哥哥根本就没听进去呢！”
　　“嗯？”
　　“我是艺术生，不用花太多时间看书的。”
　　“额……我记得你是艺术生。”
　　“嗯哼！”
　　“所以空闲的时间都是在画画吗？”
　　“是啊！”
　　“不会厌烦？”
　　“只要是喜欢的东西就不会。”女孩的眉梢在挑动，笑得开心极了。
　　“喜欢……”我呢喃着这两个字埋下头去，好几个呼吸后深吸着气抬起头来看向女孩的背影温柔地唤道：“夕莹啊！”
　　“嗯？”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对画画如此喜欢吗？”哀婉的声音仿佛是在祈求。
　　女孩嘟着嘴晃荡起脑袋，思索了一会后她笑着开口道：“只要用一支小小的画笔就可以让所有的混乱在白纸上恢复秩序，这难道不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吗？”
　　风声在林间回荡，而我的脑海里像是有什么轰然炸响。

　　书桌上的时钟滴答转动不停，手机的呼吸灯在闪烁，洗衣机的嗡响和热水壶的滋滋声一起回荡在房间里，窗外的夜静悄悄的。我盘腿蜷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握在手中的黑铅笔一次次地从指间滑落到像书一样的红色笔记本硬壳上，又一次次地被我重新抬高。台灯散发出的暖色光芒照耀着凌乱了满桌的琴谱，旋律在我的脑海中回响，而那些音符雀跃着绽放出不同的颜色，像是拥有了真正的生命。我闭上眼睛想要去回忆一些东西，可偏偏什么也记不起，唯一的感觉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自己的胸口，这种感觉让我无法入眠的同时也难受得想哭。
　　九点，耳边终于响起了一些别的声音，是海边的烟火。
　　在艺大念书的时候，每年的今天学校都会举办各种各样的跨年活动，晚上是最热闹的，那样的场面就像是一场超大型演唱会。我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受邀在跨年晚会上演出过，就一次而已。之后我痴迷于做一个旁观者，随之而生的孤独感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行走在世间的神，无所不晓。也因此，曾经的四年并没有留下太多值得回忆的东西。事实上，我还未完结的短暂一生里经历的所有事都似乎就那样匆忙地结束了。
　　“咚……”倒了杯热水，接着重新握住铅笔，可仅仅只过了几秒就又放下。
　　屋外的世界，热闹在堆叠，盛大正上演。
　　新年将至，整个世界仿佛都沉浸在一场庆典中。我趴在天台的栏杆上望着海边的烟火寂寞地聆听这场狂欢，单薄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尽管隔得很远，但那些细碎的爆炸声于我此刻所在的位置而言却清晰可闻。那熟悉的孤独感不再是享受，这一刻，源自心底的失落和痛苦似乎正让我清醒过来。遥望着天边的我瞩望向另一个世界，那个空洞死寂的世界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却像散落的烟火一样璀璨。我又开始了期盼，企盼垂挂在冬夜里的这片美幻星河能融化成雪花在月光下飘零。
　　或许我并不对初雪怀有任何企盼，但等待早已成为一个深入骨髓的习惯。
　　今夕，初雪再度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