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光年的距离》南木秦

27、港庆

　　年少时，经由父亲的介绍才得到机会在咖啡店里打工。那家咖啡馆东面是高耸入云的山脉，西临一望无际的大海，很美。所以，我对这份工作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美中不足的是每天的通勤时间长达两个半小时。
　　离咖啡馆不远的地方有一家相机店，是那位咖啡师姐姐告诉我的，我想买来送给暮音的那款微单正好摆放在橱窗边上。每天打完工，我都会来到橱窗前在脑海中想象暮音收到这件礼物时的样子。年少的时候，最真挚的喜欢大概就是这样了吧，这样的事情，如果我和她都能早点察觉就好了。或许她早已察觉，只有我傻傻地不明白而已。
　　时值盛夏，田野间满是稻香。白天知了鸣叫，晚上虫鸣声沸，昼夜喧嚣不断。我将双手插在兜里，抬头仰望天空里的绯色，而一旁的少女正咕噜咕噜地喝着冰爽的饮料。
　　“呼……”她长长地哈出一口气来。
　　“你的肠胃真的能受得了这种冷饮？”
　　“夏天就还好啦！”
　　我轻耸着肩膀，再又抬头看向天空。
　　“知道吗？市里今年会举办五十年港庆活动。”她突然跳到我的身前说道。
　　“嗯。”我点头，市区里到处都是海报，前些日子我就知道了。
　　女孩一脸搞怪地说道：“听说那天晚上最后会放很多烟花呢！夏天这种事可不常见。”
　　“是想要去看吗？”
　　“你愿意陪我去吗？如果没人陪的话，妈妈是肯定不会准许的。”
　　我看出了她眼中的期待，于是微笑着点头应声，“嗯。”
　　她高兴极了，但旋即口中却发出一声轻呼，呆住。
　　“你怎么了？”我问。
　　“欸？”在我面前总是很放肆她这一刻竟然变得害羞起来。
　　她瞪向我，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情绪，随即用中指重重地弹在我的额头上，毫无防备的我疼得叫唤出声。
　　“你……”
　　我很想要开口埋怨，却又不愿对暮音说出那样的话语，而她则因此恢复了自己的任性得意。
　　“你长得太快，简直都不像个初中生了，这可不行。”
　　“什么意思？”我脸上的郁闷未见半点减少。
　　暮音没有回答。她哼唱起曲调，晃动身体往前走去。我捂着额头缓步跟上，口中不时响起闷哼。旷野上，成千上万的萤火虫闪烁着淡绿的光芒。风起，它们轻灵飞过，点点萤光散入四面八方。
　　“你可是说过说要送我一件礼物的哦。”她的声音在星空下响起。
　　“记得，不会忘的。”
　　“啊……”她故意把音调拖得很长，“可是已经过去很久了呢！”
　　我微微笑着说道：“暑假之后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现在不能告诉我吗？”
　　“嗯。”
　　“啊……”这一次是苦恼的叫唤，“干嘛要这样神神秘秘的？”
　　“得花时间准备。”
　　“你不会准备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吧？”
　　“怎……怎么可能。”
　　我们在路口挥手告别，各自往家里走去。
　　到家的时候，已经煮好晚餐的妈妈坐在地板上看电视，爸爸在一旁翻阅报纸。夏日的喧嚣冲淡了家里的诡异安静，因此我无法得知家里到底是怎样的气氛。不过，最近爸爸妈妈的交谈似乎有在增多，而我也正努力地不再保持沉默。
　　“我回来了。”
　　“赶紧去洗洗，准备吃饭。”妈妈笑着说道。
　　因为满怀期待，平淡的日子变得更具色彩，而时间的流逝似乎也悄悄加快。
　　一周后，8月17，五十周年港庆日。我们到达的时候，庆典已经开始。好玩的活动很多，捞水气球、套圈圈、投球标……此外，临时搭建的店铺也不少。炒面、章鱼小丸子、鲷鱼烧、棉花糖、苹果糖……大部分都是暮音喜欢吃的东西。她买了很多小食，却因为玩得太尽兴而顾不上吃，而这些东西此刻正被我环抱在手中。
　　风铃在夜风里轻轻摇晃，耳畔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暮音闻声跑过去站在铺子前用嘴吹动风铃，很快她就找到了节奏。
　　“你听，像不像你编的曲……”少女偏头看向一旁欢声笑着开口。
　　然而，她未能看见我的身影。
　　“在这儿呢！”我无奈淡然的声音响起在女孩的身后。
　　“诶？”听到动静的暮音回转过身。
　　“你终于记起我了？”我笑着问道。
　　愣了一瞬过后，少女咬住下唇尴尬地埋下头去，然后又一次伸出手来弹在我的额头上。
　　没上次那么疼。
　　“你……”
　　“不许你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女孩的脸上升起一抹羞恼。
　　“啊？”我苦恼得不行，“我的语气有问题吗？”
　　“有大问题，”她说，“完全就不像是初中生嘛！”
　　“好……吧。”
　　我们坐在石阶上把买来的食物吃完。一路闲逛，前面突然出现一家卖面具的铺子，她又着急忙慌地跑过去。看她娇弱的样子，我真担心她会被路人撞倒。
　　“你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她小声问道。
　　“嗯。”
　　她把手中的面具压在我的脸上，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不可以把这个当做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哈……至少也要认真挑选一下吧。”有点不开心，毕竟我当做生日礼物送她的曲谱可是花了很长时间的。
　　“第一眼看见就喜欢的肯定不会错了。”
　　“你明明就是随手拿的。”
　　“你……不喜欢？”暮音取下面具。
　　“喜欢……”我故意拖长音调。
　　“可你的样子看起来像在埋怨。”
　　“没有……”
　　暮音把面具放了回去。
　　爆炸声突然响起，焰火纷飞，夜空瞬间灿烂。港庆最重要的一项活动终于开始了，我们一起抬头望向天空欢笑出声来。
　　停止的时间里，漫天烟火永恒存在，声音、光线、黑暗……所有东西都变得难以言喻。她的目光缓缓移向我的眼睛，小声唤道：“夏夜，你知道吗？”
　　“什么？”
　　“你的眼中能看到烟火呢！”说完她又嬉笑出声来。
　　我想，那时还很年少的我们，对无尽遥远的未来怀有同样的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