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光年的距离》南木秦

23、长庚星

　　在花店真正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了解到满天星其实是一种很简单、存在感很弱的花，却往往在花束中充当着不可或缺的配角，花艺师对其尤为喜爱。
　　这种花有很多种颜色，因此也并非只有一种花语。
　　紫色满天星花语：思念。
　　蓝色满天星花语：喜欢你。
　　白色满天星花语：纯洁。
　　红色满天星花语：真爱。
　　我想这些应该都不是那个女孩未曾告诉我的秘密，可答案到底又是什么？
　　思念和悲伤在堆积，用时间计量，早已从胸口溢出，于这个世界的白与黑中蔓延。
　　我为之疯狂，急切地寻找着出口，可前路一片迷茫。
　　固执的我在海中越游越远，寄希望于此，想要逃离整个世界。然而，海水拼命阻挡我的前行，耳畔激荡的浪花声仿佛是在提醒年少的我别再继续空想。
　　最后，我解开脚绳推开冲浪板望着两重天空任凭自己往海底沉去。世界在寂静，海水也不再翻滚，恍惚间我又听到见某人的轻声哼唱。情绪的宣泄迎来了终结，仿若璀璨的生命终归平凡。
　　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往上拖去。
　　爬上岸后，我的胃里翻腾不停，忍不住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往外咳着海水，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而蓝井一直在旁边拍打我的后背。
　　“你没事了吧？”
　　我摇晃着脑袋挣扎着站起身来，偏头看向一旁的少女，想要与她道谢。
　　女孩被海水浸润的单薄衣衫紧紧地贴在皮肤上，此刻我眼中的她等同赤裸着身体。
　　我偏头看向别处。
　　蓝井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窘态，她惊呼着蹲下身去将头埋进双膝，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呼吸变得沉重急促，心狂跳不止，过了良久我才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转身去到一旁将自己脱下的上衣取来披在少女的身上，然后提上鞋抱着冲浪板往海岸边的山坡走去。快接近公路的时候，突然升起的疲惫感席卷全身。
　　我扔下冲浪板，躺倒在地上。后背被抵得生疼，舞动的草浪割打在我脆弱的皮肤上，我恍若未觉。
　　风在宁静，虫鸣和海鸟的啼叫渐渐从耳边消逝，直径六千多公里的圆球在背后脉动，仿佛有感受到它的无声呼吸，那是和我心跳一样的频率。
　　少女缓缓走来，她长得不可思议的纤细双腿在我的眼中晃荡。
　　美，我的脑海里的确有这个字眼涌现。
　　此刻的我仍旧不太敢去看她，于是缓缓起身一手抱起冲浪板一手提上鞋往公路走去。
　　我佝偻着身子走在前面，少女双手环抱住胸口紧跟在后。四野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愈发尴尬，我们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沉默无语，直到身后的少女噗笑出声。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向蓝井，忍不住也笑出声来。这大概是我来到盛岛之后真正感到开心的一刻。
　　少女蹦跳着靠近，和我并肩走在一起，却不敢离得太近。
　　“看，是长庚星！”女孩突然开口。
　　我猛然抬头看向蓝井手指的方向，穹顶的圆月照亮了云彩却无法掩盖这颗星辰的光芒。
　　“是金星，”我低声开口，“黄昏的时候叫长庚星，黎明被称为启明星。”
　　“诶！夏夜居然会知道。”女孩的脸上显露出淡淡的吃惊。
　　“可能是在什么书上见过吧。”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声笑着开口。
　　“那……你知道金星代表着什么吗？”蓝井突然变得害羞起来。
　　我摇头。
　　少女屏住呼吸，缓缓睁大眼睛说道：“是爱神。”说出这三个字后她长吐了一口气。
　　我茫然着眼神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深色天穹上的那颗昏星，“女孩子好像都喜欢了解这样的事。”
　　这句话让少女羞红了脸。
　　海风鼓荡，纷飞的草浪里像是有幽影在游动。
　　“……我们能去山丘上看看吗？”她问。
　　我放下鞋和冲浪板率先往山丘上走去。
　　看起来十分低矮的山丘，我们却爬了很久才去到顶处。劲风吹起头发、冰凉触及神经，我感觉自己身处世界的中心，广袤的天空、稀疏的星辰……无法用双手去感知，可目光却能忽视无尽遥远的距离，或许双眼的存在就是为了弥补这样的遗憾？
　　“哇……真美呢！”女孩开口说话了。
　　我微微笑着点头，在草地上坐下。
　　“话说，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海边的？”
　　她坐下，用手按住被风扬起的裙摆，说：“傍晚没什么事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到海边来吹风。”
　　“这样啊！”
　　“那个……你经常一个人到海边冲浪吗？这样有点危险呢！”她小声说道。
　　“哦。”
　　女孩不知该怎么接话。
　　“谢谢。”我说。
　　“啊？”
　　我笑了笑道：“脑袋出了点问题，如果没遇见你，说不定真的会死掉。”
　　女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转瞬之间，她的眼中就闪烁着泪光。
　　“没事的，你还没碰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挣扎了呢！果然还是不想死掉。”
　　她深吸着气，口中有颤音响起，“为……什么？”
　　我轻声喘息着埋下头，说：“脑海中……脑海中总是时不时地会迸出一些让我无法遏制的念头。”
　　“可你是想要沉入……”
　　“很神奇不是吗？我们做出的任何一个选择其实都是在一瞬间决定的。”
　　少女的目光从未有过的愕然。
　　“得赶快回去，不然我爷爷奶奶该担心了。”话音落下之时，我已经起身往山丘下走去。
　　女孩起身跟上。
　　“花店打工顺利吗？”她主动换了个话题，想要挽救即将再度陷入沉重的气氛。
　　“挺好的。”我说。
　　“赚的钱打算怎么花呢？”
　　“哦，想要换新的笔电，家里那台已经不太好用，最大的问题是声卡有些差。”
　　“诶……高中生怎么会需要笔记本电脑这种东西的？”
　　“我要用它做音乐。”
　　少女的脸上瞬间写满惊讶，“从来没听夏夜提起过这样的事情呢！”
　　“抱歉。”
　　“那样的东西用电脑就可以直接完成吗？”
　　“额……还需要乐器。”
　　“乐器？你擅长的是什么？钢琴吗？”
　　“是吉他。”
　　“很厉害吧？”
　　“就那样，还好。”
　　“哇……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要藏着呢？”
　　我尴尬地笑了笑道：“不是都没人问过吗？”
　　“……可以弹给我听吗？”
　　“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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