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光年的距离》南木秦

16、孤独症

　　扶梯往上运转，我们两个逐渐探出头来。她故意跨出一大步走下扶梯（夸张的动作十分搞怪可爱），然后回身看着我笑。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太美，我总在那个瞬间心慌意乱，但下一瞬似乎又能坦然面对她的笑容。
　　从站口出来去到街对面，接着绕过广场再没几步就是咖啡店。
　　夕莹是喜欢这份工作的，店里的气氛很好，大家也都非常和善，即使做错了事也没人凶过她。所以只有第一天她才感觉到真正的疲累，此后的每天少女都期盼着能早点醒来。
　　突然，她停下脚步，拽住我的衣袖躲向我的身后。
　　“怎么害怕成这个样子？”我问。
　　“夏夜哥哥，”她咬了咬嘴唇，“你先去店里，我有点事情。”
　　也不等我回答，夕莹直接往一旁的台阶上走去，打算绕一段路。
　　她回来后，我又问了一次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说是看见了某个讨厌鬼，遇上的话会有大麻烦，必须得避开才行。
　　今天她领到了薪水。
　　下班。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突然用力踩进地上的一滩积水中。她当然不会有事，可我的裤子上却留下不少痕迹，甚至还湿了袜子。
　　我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心想你哪里是二次元，是四次元来的吧！总是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是疯了吗？
　　女孩嘻嘻笑着绕到我的前面，深吸口气，说：“以为会挨骂，果然，夏夜哥哥是个温柔的人。”
　　“哪里好玩了？”我不轻不重地咬着牙。
　　“不好玩，”她强忍着笑意开口，“就是觉得夏夜哥哥很好欺负，所以忍不住想要做这样的事。”
　　我只感心塞头疼，确信前世一定存在，在那一世我和她指定是有仇，而且是无法握手言和的那种怨恨。
　　我绕过她径直往前走去。
　　她快步上前将我拦住，说：“为了道歉，我决定请你吃东西。”
　　这下我明白了。
　　“你……故意的？”
　　“对啊！我的表述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她拼尽全力才把我推进商场里。
　　我日常用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是从网上买的，商场这种地方一年也不会光顾几次，即使去也是被南寻这位店长大人缠得没办法才答应陪同。寻需要一个人来帮她提东西，我是她最先考虑的人。对于这种事，我当然是不乐意的，这个女人买东西的欲望实在夸张了，每次到了最后几乎都得用扛的才行，累。
　　夕莹没有坐下来吃东西的打算，她拉着我奔走在商场里寻找那些藏匿在角落里的美味，然后尝过一口便赶紧道谢离开。我第一次发现这种地方居然也会有这么多鲜香的食物，稍感惊奇。以前她都和兰溪一起玩这个游戏，现在身边的人换成我之后，少女愈发觉得有趣，口中的欢笑声几乎就没停过。
　　一开始我还觉得尴尬，但很快也就适应，而店家大人们见到如此可爱的她也都乐呵呵地说笑。我不是很喜欢品尝那些小吃，可她不停撒娇央求。
　　不忍心拒绝，所以多多少少还是有吃下一些东西。
　　最后，她买了一盒章鱼丸子端手里和我一起离开商场走进人群中。
　　天已经黑了，行道树上的灯饰从上到下闪烁着白色光芒，如同垂挂漫天的繁星。年关将至，许多商铺门前都已挂上灯笼，夜晚出门溜达的人开始变多，整座城市到处都洋溢着热闹喧嚣。然而这场热闹其实只是一场假象，等到真正过年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回归故乡，而这座城市会突然安静。
　　她问我要不要吃章鱼丸子，我直接摆手示意不需要，可埋头的少女却没能注意到我的反应，直接用竹签挑起一颗想要喂我吃下。我知道这种丸子特别甜，自己恰恰又不喜欢甜味，于是左右晃动脑袋躲闪。
　　她却不打算轻易地放过我。
　　被逼得没办法后，我逃也似地快步往前走去，她立马追来，引得周遭的路人慌乱不堪地避让。
　　夕莹的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全然顾及不到别的，眼瞅着马上就要和一个低头玩着手机的大叔撞上。我后退着停下，往回踏出一步扶住她的双手把她拉到自己的面前，接着又替她向受到些许惊吓的那位大叔说了抱歉，然后用一副无力地样子盯着她。女孩抿住嘴唇不说话，可很快还是笑出了声。
　　她灿烂的笑容泯灭了万千华采，晦暗了无际星河，如同是绽放在夜空下的一场盛大花火。时间仿若静止，我松开手呆呆地看着视野中仅存的她。
　　“夕莹……”我毫无征兆地开口唤出了她的名字，声音中是我此刻无法察觉的温柔。
　　“嗯？”
　　“你的生日难道是在新历五月吗？”
　　“你怎么知道的？”女孩一脸奇怪地抬起头来，“我没告诉过你啊！”
　　“猜的。”我微微笑着开口。
　　“猜的？”她愈发怀疑我的说辞，“这种事是可以猜到的吗？”
　　我拖长音调呢喃着说道：“有时候……有时候就可以。”
　　她忍不住又笑出声来，“这难道还有什么窍门？”
　　“没有。”
　　可能是记起了什么，她突然沉默了。
　　我缓步跟上自顾自往前走去的她，问道：“你经常一个人这样到商场里混吃混喝的吗？”
　　女孩用白眼来抗议“混吃混喝”这四个字。
　　她说：“一个人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我都是和兰溪一起。”从始至终她就不曾有过半点难堪，此刻也依旧是十分得意的语气。
　　“你们的关系很好吧？”
　　“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她说着眨了眨眼睛。
　　我点了点头，说：“真好。”
　　少女的眼睛缓缓睁大，她把准备送到嘴里的章鱼丸子放回纸盒里，然后小声问道：“夏夜哥哥没这样的好朋友吗？”
　　“现在……没有了。”
　　空气寂静了约么有三五秒钟的样子。
　　“没关系的，”美美的笑容荡漾在女孩的脸上，“我一定能把夏夜哥哥的病治好。”
　　我呆立在原地，颤抖着嗓音开口说道：“什……什么病？”
　　“孤独症啊！”女孩瞪大双眼，“怎么了嘛！”
　　“哦。”我急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