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狩猎区[无限流]》孟无月

16、银行

　　沈宛夜如同一具灵魂出了窍的行尸走肉，摇摇晃晃地走在笔直的道路上。

　　过了安检和登记口，路边开始稀稀拉拉地出现了房屋，这些房屋多以低矮为主，最高的也不过五层，外形类似于现实世界中的独栋小洋房，外墙刷成了明艳的橙色或是宁静的天蓝色，显得十分活泼。

　　路边植着精心修剪过得绿化，墨绿的树叶间点缀着淡紫色的小花，有的人家还在阳台上放置了盆栽和摇椅。路上偶有行人来去匆匆，整座“城”的气氛欣欣向荣，令人不由怀疑是误入了现代版的桃花源。

　　可惜沈宛夜内心正翻滚着惊涛骇浪，实在无暇欣赏。

　　很简单，他得了一种姓霍名熙的疑难杂症，只要听到或者看到“霍熙”这两个字，便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血压上升，大脑无法思考。

　　沈宛夜魔怔了似的不停地看着扉页上短短的一句话，一遍又一遍。

　　上面的霍熙，和他爸，可能是同一个人吗？

　　他的手还在发颤，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往事的一幕幕如昨日般浮现在眼前。

　　……

　　沈宛夜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第二十一次拨下了霍熙的手机号码。

　　忙音声再一次规则地响起，顶着鸟窝头的少年有些生气地将手机一摔，手机自动切换成免提，沈宛夜一边听着那“嘟嘟”声在房间中回荡，裹紧自己厚厚的大棉被，把自己连同脑袋塞进温暖的被窝，焦急地在床上翻来滚去。

　　响了好久，声音停了。

　　纤细的手腕从被子里伸出来，在屏幕上胡乱一通按，忙音声再次执着地响起。

　　沈宛夜发誓，这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声音。

　　拨到第三十七遍的时候，大概是老天爷终于被他的毅力感动，电话接通了。

　　霍熙低沉的嗓音隔着千山万水与沙哑的电流，如一壶格外醇香的陈酒。

　　“喂？崽？”

　　“你终于接我电话啦。”沈宛夜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对不起，宝贝。”霍熙带着歉意认真地向他解释，“不是不想接你电话，是实在腾不开手。”

　　沈宛夜跟霍熙相处多年，早摸透了他的脾性。

　　平时没什么大事的时候叫他”崽”，有时高兴了喊他“崽崽”，沈宛夜若是在外头惹了事，或者碰上要开家长会，霍熙对他的称呼便会变为直呼全名，搭配一张阴雨连绵的黑脸，这时候沈宛夜就知道他得夹着尾巴做人了，因为霍熙毛了。

　　而霍熙每每因为加班放了他鸽子，才会肉麻地喊他“宝贝”。

　　然后特别没诚意地道个歉。

　　偏偏沈宛夜就吃这一套，霍熙好声好气地叫他一声，沈宛夜便像只漏了气的皮球，泄了。

　　“好啦，总理，知道您忙。”沈宛夜嘟囔道，将手机从床头柜拿下来贴住自己的耳朵，“我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明天是大年夜诶，不会还要加班吧？”

　　霍熙的声音静了两秒，难以启齿般缓缓开口：“抱歉，今年过年可能不能陪你了。”

　　“啊？”沈宛夜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他失望极了，仍不死心地追问，“不是吧？这也太没人性了吧？什么急事啊？”

　　那一头霍熙只是重复着两个字：“抱歉。”

　　沈宛夜红了眼，心里巨大的落差让他鼻子酸涩，他把手机扔在柔软的床垫上，对着屏幕大骂道：“行吧，我知道，不能说！又不能说！为了那什么狗屁保密协议！我要举报，我作为家属，我的知情权受到了严重侵犯！”

　　电话那头的霍熙苦笑了一下，耐着性子哄道：“乖，等这阵子过去就好，我三月份应该会有一周休假，咱们到时候补过一个年好不好？”

　　沈宛夜哽咽着说：“年都过了还补过什么。”

　　他把电话掐了。

　　过了一会儿，他抹了把脸，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名片，对着上面的数字拨通了号码。

　　“喂？谢老板。”

　　“你谁啊？”男人粗犷的嗓音震得他鼓膜嗡嗡作响，隐约能听到男人说话的背景十分嘈乱，混杂着锅勺碰撞和炒菜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是沈宛夜。”

　　“哦！小沈啊！有什么事吗？”

　　“您过年期间还缺人么？我都有空，可以过来打个下手。”

　　那边谢老板求之不得，立马答应下来：“好好好……太好了！我正愁呢，帮大忙了！那就按我们之前说定的，做十天，从大年夜到初九，给你开三倍工资。”

　　做餐饮这行的都这样，越到节假日越忙，偏偏许多员工赶着回家过年，薪资待遇再好也不肯留下来。因此谢老板从年中就开始物色人手，到了要紧关头，也顾不得沈宛夜还没成年这种小事了，毕竟他又不是雇长工。沈宛夜长得好，人也机灵，端个盘子招呼下客人绰绰有余。

　　说罢，谢老板又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小沈，你确定下能来啊？团圆饭么得恰咯，跟家里人沟通过伐？”

　　沈宛夜声线变得有一丝喑哑：“没问题。”

　　“那行，你明天先好好睡一觉，下午四点到饭店好吧？今年咱们预定都满了，估计得忙通宵。”

　　沈宛夜应承下来，放下手中的电话。

　　他恹恹地坐在床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时至今日，沈宛夜仍清楚地记得，他当时没日没夜地干了十天，拿了三千块工资，回到家的时候眼冒金星，脑子里再想不了其他，倒头就睡，以及那年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饭菜油烟味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他记事以来过得最充满人间烟火气，最喧闹的一个年了吧。

　　如今想来，沈宛夜足足七年间，对霍熙的工作始终一无所知，实在太古怪。

　　就算是某些涉及机密的工作，也不至于一丝风声也不漏吧？

　　而事实上，沈宛夜真的从未从霍熙口中听到过一个字，无论是关于在哪儿工作，什么时候能下班，还是每个月工资多少。

　　连这些基本信息都没有。

　　霍熙给他的感觉就是，永远都有突发状况要应付，急事永远忙不完，手机永远打不通。

　　国家总理看着都比他清闲。

　　如果一切以猎场为前提的话，似乎就说得通了。

　　工作内容不能说，因为猎场这个东西就像灵异鬼怪一样，太过玄妙和不可思议了；霍熙的手机打不通，是因为他人在猎场里；霍熙过年回不了家，是因为他忙着下副本……

　　可能吗？

　　真的会是他吗？

　　沈宛夜喉口干涩，因为太过用力而将手里的那页纸拧出了一道皱褶。

　　他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屁股坐在路边的长凳上，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两本小册子的内容。

　　第一本书主要介绍了一些基本概念。

　　首先，任何人一旦被猎场捕捉，则自动进入猎场游戏体系。

　　这个名叫“斜阳”的世界，汇集了所有从猎场中成功存活下来的玩家，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张身份牌，记录着的积分点数，或者说，剩余的时间。

　　1点积分代表1个小时，若是积分归零，那么这个人就将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同时，积分数也可以用于升级，0级是100分（2的0次方乘100），1级是200分（2的1次方），2级是400分（2的2次方），以此类推。

　　另外，由于积分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不断下降，如果什么都不做，大约过了8天后，沈宛夜的等级就会从2降到1。

　　目前等级的作用尚不完全明晰，但可以断定的一点时，升级能够极大幅度地增强人的身体素质，包括但不限于五感的灵敏程度、自愈能力、奔跑速度等等。

　　获得积分的办法只有两种，一是攻略猎场，二是前往斜阳中央银行兑换。

　　就攻略猎场这一点来说，所获积分的数量与猎场等级呈正比。

　　书中列举了A至H猎场产出积分的平均值。最低级猎场“H”产出的积分平均值为187，G级245，F级380，……越是高级的猎场之间相差的积分点数越大，A级猎场的平均值高达5720。

　　书中这样写道：“斜阳政府目前已经具有了非常精准安全的猎场测试与评估系统，误差率不大于0.03%。如果各位玩家有进入猎场赚取积分的需求，可至斜阳猎场维护与攻略委员会办公楼1层接待大厅免费获取相关信息。”

　　“特别注意1：为了各位玩家的人身安全考虑，普通居民只允许进入C级及以下等级的猎场，恕本机构不透露任何其他关于高级猎场的内部消息。”

　　“特别注意2：如果您对积分的需求特别大，可前往斜阳中央银行咨询关于商业猎场的相关信息，如果银行对您参与资质的评测通过，即有机会在短时间内赚取大量积分。”

　　沈宛夜对这个“商业猎场”留了个心眼。

　　接下来就说到了第二种方法。

　　看到这一条的时候，沈宛夜简直对人类的智慧叹为观止。

　　这个名叫“斜阳”的世界中，所有玩家被分为两类。

　　一类是大多数斜阳普通居民，他们被迫卷入了猎场游戏，或凭头脑或凭运气侥幸存活了下来。他们对杀戮有着天生的恐惧，也并不想继续参与到其他猎场游戏中去。

　　他们只是普通人，他们只想好好活着。

　　另一类是极少数，他们奔波在悬崖的边缘，赌上性命，乐此不疲地穿梭在各个猎场之中，不断升级，不断变强，于是也自然而然地爬到了金字塔的顶端。

　　这一类人中资质最优、凤毛麟角的资深玩家，组成了“军队”。

　　这两类人本身的诉求和存在方式是冲突对立的，就像两股势均力敌的河流，相撞碰击，产生了源源不断的能量。

　　于是，大概是某个天才一拍脑袋……沈宛夜无不惊叹地想，这斜阳中央银行便诞生了。

　　斜阳中央银行的运行机制很简单，主要业务就是负责兑换积分。

　　用现行流通的钱币，明码标价，兑换猎场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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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紧霍爸爸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