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月雨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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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两夫妻辗转反侧地躺在床上，焦虑不堪。
这一天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了，门锁打不开，所有信号中断，电话忙音，屋里的窗户也如被520胶水黏住了一般，怎么也推不开。
小儿子林天翔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老林白天也要工作，他们却被关在这间屋子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穷尽了办法，骂也骂了，砸也砸了，但就是出不去。
胡月文她妈越想越觉得女儿奇怪，到了深夜，她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老林，你说她会不会真的……”
小儿子林天翔跟他们住一间房，早早已经睡了，俩人刻意压低了说话声。
“唉哟，你不要瞎想。”老林张开毛发茂密的猿臂揽住怀里的女人，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她是你女儿，她是个啥么样你还不晓得？没事的啰，她不敢的。”
女人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着，临近十二点，女人越发不安起来。
她推了推身旁的男人：“老林……要么你去厨房拿个菜刀，以防万一。我这心慌得很，总觉得要出事……”
老林从床上爬起来，自言自语道：“也好。咱就图个安心嘛。”
屋外黑得很，静悄悄的。
想着省电，老林没有开灯，厨房里的冰箱门上闪着一个小小的蓝点，老林便循着那光走进了厨房。
切肉的砧板湿漉漉的，老林用手摸索着，从砧板后的架子上取下一把菜刀。
正在此时，一双冰块般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抱住他的脑袋。
老林一激灵，还没等他动作，那双手用力一扭，一阵剧痛传来。
“咔！”
消无声息的黑暗中，被拧断了脖子的老林，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板上。
另一边，女人坐立不安地在房内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了老林回房的脚步声。
身侧的床垫塌陷下一块，女人的手边递来一把菜刀，她顺势接过，靠进来人的怀中，低声抱怨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这话她说到一半，突然噤声。
她感觉一个冰冷潮湿的人正抓着她，那人的长发落在她脸上，叫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女人握着菜刀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她试探着问：“月……月文？”
胡月文：“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月文……”女人浑身都在发抖，“好女儿，能告诉妈妈吗，你爸爸呢？”
胡月文轻轻地说：“你不是嫌我爸爸穷，早就把他抛弃了么？”
“不不……”女人断断续续地道，“我是说你后爸爸，老林，他他不是去厨房……”
“哦，老林啊。”胡月文轻笑一声，“他当然已经死了。”
女人闻言惨叫一声，突然发力，疯了一般狂乱地扭动着身躯。
胡月文一时不察，送了力气，女人挣脱出来，按开床头灯，抄起菜刀往胡月文脖子上砍去——
“小畜生！我杀了你！”
“呲！”
刀刃沿着女生的下巴砍进去一寸，直接将胡月文的脖颈劈断了一半。
女人脱力地拔出菜刀，扔在床上。
半睡半醒的林天翔翻了个身，大概是不满意突然打扰到他的灯光，习惯性地喊：“妈妈！”
女人正想回头，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以为自己身处最深的噩梦。
胡月文歪着半边脖子，另一半裸露出血管和肌肉纹理，却没有一滴血流出。
她微笑着看着女人，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她轻轻地叫：“妈妈。”
女人瞪大了眼，表情无比惊恐。
“妈，好妈妈。”胡月文用一种天真的口吻说着，仿佛心中装着无穷的疑惑：“你能不能对我好点？”
女人脸上的肌肉僵硬，冷汗如瀑，她翕动这嘴唇，不停地重复着两个字。
“怪……物……怪物……怪物……”
却始终没有她想要的答案。
“怪物……啊！！”
胡月文终于听得烦了，拿起菜刀，世界归于平静。
*
沈宛夜默默听完整个故事，心情复杂。
他有时想，猎场到底是什么？变成狩猎者的胡月文真的还是原来的胡月文吗？
那个受尽凌辱却只敢伤害自己的女孩子终是寂寂无名地消失在了某个茫茫雨夜。
眼前浑身浴血的女孩平静地说完，她将仅剩的一只手伸到沈宛夜掌心，沈宛夜感觉自己手里多出一张薄薄的卡片。
“喏，你的游戏奖励。”她的脸上挂着遗憾的笑容，“不给你也是浪费了。虽然很想把你留下，可惜凭我的力量已经杀不了你了。
沈宛夜手里银白色的卡片散发着淡淡辉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卡片的触感似金属又非金属，触手生凉，却又十分柔韧。
正面刻着几行字。
卡片名称：【月雨灯】
持有者：【沈宛夜】
稀有度：【罕见】
属性：【特殊技能牌】
状态：【未激活。可进行多次升级。每24小时允许使用一次】
功能：【如果说狩猎者和猎物的世界是两个交叠的黑洞，那么它们之间永远可以用一盏灯连通，或者你也可以叫它……鬼的眼睛。每次使用持续时间30分钟。】
沈宛夜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猛地抬起头。
胸口砰砰跳动，作为一个新手玩家，沈宛夜此时尚不清楚这张牌的到底有多么珍贵，只是本能得感受到热血沸腾。
“怎么样，我的能力是不是还挺厉害的？”胡月文得意地说：“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
“所以你之前给我看的世界……就是狩猎者的世界？”
“没错。”她把玩着垂在胸前的长发，故作神秘地吐出一句很中二的话，“白天的世界是猎物们的，他们大惊小怪，上蹿下跳，挣扎求生，殊不知，真正决定他们命运的狩猎者只是在沉睡而已。”
沈宛夜问：“为什么狩猎者只能在夜晚杀人？”
一旁被晾了许久的蒋叔突然被q，投来一个无辜的眼神。
“不是说了么，他们要睡觉。”胡月文笑眯眯地道：“狩猎者也很累的，哪有力气成天陪你们玩，体谅一下。”
沈宛夜一头黑线：“……行。”
这不就完全没回答嘛。
沈宛夜怀疑她其实根本不知道。
形象来说，“胡月文”是在这个猎场中随机刷新出的一种具有人的意识的“生物”，她的世界观来自于胡月文残存的情感和记忆，她之于猎场，不过是一种处于中间领域的附属品，既不是狩猎者，也不是猎物。
沈宛夜把玩着手中银白色的牌，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测：“所以，你的实体，其实是这张卡片？”
被猜中了心事，胡月文撇撇嘴，颇为不甘心地承认道：“是它的能量在维持我的存在。”
沈宛夜恶劣一笑：“那如果我杀了你？”
“你这人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暴力？成天想打啊杀啊的……”女孩气急败坏直跳脚，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行啊，你杀了我吧，接下来你就能开开心心地用这张牌了，反正它再也不能升级了哼哼。”
沈宛夜用一种十分欠扁的语气明知故问：“哦？不能升级会怎样？我看着这牌挺好的啊，我留着你干嘛？”
“诶我就搞不懂了，你们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这样！”胡月文气得脸都红了，骂骂咧咧道，“活牌当死牌用，我都看不下去啦！简直暴殄天物！我怎么招惹你啦？吃你家饭啦？无聊的时候还能陪你聊聊天呢！这么省心的女朋友你找得着么？”
沈宛夜被她逗笑了，嘴一滑就开始熟练地撩妹：“我开玩笑的，别当真。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哪儿舍得。”
胡月文嘟嘟囔囔地说到一半，舌头突然打结：“……”
就你这样子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基佬啊？
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干了件坏事的沈宛夜：“……”
沈宛夜有个老毛病，就是他高兴了或者被吓着了或者别的怎么了，就非常容易说话不过大脑，然后这句话说出来，大概率会使原本挺融洽的谈话气氛瞬间跌入冰点。
于是，为了弥补时不时嘴滑导致的尴尬，他从小到大练就了一身风驰电掣、天衣无缝的转换话题技巧。
就像此时，沈宛夜面不改色，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般接着道：“你刚说什么？你们这些人？除了我，难道还有另一个人发现了你的身份？”
胡月文果然被他顺着这个话题乖乖带跑了：“哈，怎么可能。我说的是昨晚救你的可帅可帅的，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叫霍黎明的，你知道他身上有多少张卡吗？”
她作出了个十分不敢置信地表情，语气中充满愤慨和崇拜：“最起码一百张吧！你敢信吗？一百张！全是死牌！这还是保守估计！我的天，这人是疯子吗？”
沈宛夜本来也没什么概念，但仍旧被这惊人的数字吓了一跳：“你的意思，他最起码进入过一百个猎场？”
“何止呀。”胡月文依旧处在回不过神的状态里，没好气地说，“你以为卡这么好捡的喂？十个低级猎场里能出一张已经算祖坟冒青烟了好不好。”
”嚯。”沈宛夜露出两颗小虎牙：“那我岂不是祖坟失火？”
胡月文洋溢着得意神情的脸庞愈发透明，已经看不分明，几乎消散在空气里：“你知道就好。”
沈宛夜终于良心发现地关心道：“你是不是快要消失了？”
“不啊。”胡月文道，“只是这个猎场快要崩溃了而已，我不能在现实世界中存在，只会出现在猎场里。下次你带着卡进猎场，再把我叫出来就好。”
沈宛夜晃了晃手里的卡牌，赞道：“那还蛮方便，好评老姐。”
胡月文：“……？谁是你姐？”
维持猎场的力量消逝在即，事不宜迟，沈宛夜走上前推开礼堂大门，柔软的辉光立时如天鹅绒般包裹住他。
他顿了顿脚步，像是想起来什么，最终却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了一句。
“生日快乐。”
那声音几不可闻，走廊里的那个蜷缩成小小一团的男人却听见了。
他抬起头，看不出原貌的脸上大概此时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滚了滚喉咙，破损的声带呼噜呼噜了两下，隐约能听出是两个模糊的音节。
“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月雨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