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魅影]雪绒花》从风偃柳

3、藏匿的伤口

　　“我们的小爱丽丝，今天也很忙啊~”练舞结束的萝丝塔阴阳怪气地叫住艾尔莉丝。

　　艾尔莉丝下意识攥紧笤帚，木木地转过头与萝丝塔对视。

　　换做平时，她已经颤抖着低下头了。萝丝塔上前一步，打掉艾尔莉丝手里的笤帚，抓着她的手腕往远离人群的方向走。

　　“你居然还能从那个地方自己回来，真是勇气可嘉。”见其他女孩都已到了听不见她们说话的距离，萝丝塔在女孩耳边低语：“你这可怜的爬虫居然没有被吓破胆或是饿死…唉，何必要活着浪费食物呢？小爱丽丝？”

　　艾尔莉丝从未在面对萝丝塔时有这种从容不迫的感觉，萝丝塔也是第一次见到她敢直视着自己说话。

　　“我的名字是艾尔莉丝。”艾尔莉丝直勾勾地盯着萝丝塔。“不是爱丽丝，不是爬虫，不是贱人。”

　　话音刚落，一记耳光就落到了艾尔莉丝的脸上。

　　受击的左脸颊火辣辣地疼，头发随即被抓住使劲搅着向后扯。艾尔莉丝被强迫着抬头面对萝丝塔。

　　她看见萝丝塔从未有过的狰狞神情，萝丝塔也看见她毫无恐惧的冰冷目光。

　　…天，她一定是个恶魔。她会被我抓在手下只是为了将我扑杀而蓄势。萝丝塔心底有个声音低声说着，不过这只存在于潜意识中。

　　萝丝塔可以生气，为自己受轻视和挑衅而生气，为艾尔莉丝那种毫不恐惧的样子暴怒，也可以对她施以暴力……但却改变不了艾尔莉丝那副无所谓的神情！

　　“妈的…你疯了吧？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敢用那种眼神看我？这五个月来你还没长教训吗？！”萝丝塔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嘴唇快要顶到下巴上——那是一种野兽的恐吓姿态。她快气疯了。连一个小仆人都能踩到她的头上？

　　自己真的会这么没用？

　　“我知道。”艾尔莉丝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黯淡的紫色眼眸好像一个深邃的漩涡。

　　“你那眼睛，”萝丝塔再次扬起手。“真他妈让人讨厌。”

　　“适可而止吧。”

　　两人同时为这声音一颤。

　　华莲卡以一种优雅且端庄的姿态走到两人身旁，目光落在萝丝塔身上。“你没有羞耻心吗？”

　　“什…？”羞耻心？

　　萝丝塔的脸刷的一下红了。“羞耻心”好像从她的耳朵里进来了。

　　为自己欺凌别人感到羞耻？

　　不，是为没有依照主人的命令行事，感到羞耻。

　　这只听话的狗立刻把爪牙收好，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主人的判决。

　　华莲卡转过头，打量着艾尔莉丝。她伸手把艾尔莉丝的乱发稍稍顺了顺，饶有趣味地与她长发遮掩下的紫色眸子对视，嘴角似乎有了些几乎被忽视的弧度。

　　“走吧，萝丝塔。”华莲卡转过身，蓦然露出一个还算温柔的笑容，拉起低着头的萝丝塔的手，头也不回地往练舞室的方向走。

　　萝丝塔趁她不注意恶狠狠地瞪了艾尔莉丝一眼。

　　……

　　终于走了。艾尔莉丝松了一口气，几乎瘫坐在地上。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心跳的频率已成了不定数。

　　她做到了。

　　她做到了！

　　两个月来，她越是与天使接触，越感到心里有种东西慢慢萌芽，身边仿佛出现了来自他的圣盾。

　　天使的声音仿佛还环绕在她耳边。

　　“不反抗就是认输。艾尔莉丝，每个人都可以直面他的命运。”

　　艾尔莉丝想着天使那美妙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合起手放在胸前，垂下眸子，轻轻挑起嘴角。

　　只要相信天使就好了。

　　——

　　“孩子，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这是天使温柔低沉的声音。

　　“是的，是的——天使！您瞧这个，我的新头饰！”这是女孩轻快甜美的声音。“天呐！您瞧这美丽的蕾丝！这美丽的颜色！这美丽的形状！我戴上它一定很好看，父亲看到也会开心的！”说话者因为年龄小所以词汇匮乏。

　　“克丽丝汀，你父亲在看到如此可爱的你时一定会很高兴。”天使的声音间也透出一种轻快的愉悦，仿佛被女孩感染了似的。

　　艾尔莉丝坐在祈祷室门口，拼命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实际上她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心里的呐喊声太大了。

　　“音乐天使！您是我最最亲爱的的天使！”

　　她一定是笑着的。笑得无比灿烂，无比可爱，在祈祷室彩窗透进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一个带来光明的精灵。

　　音乐天使。艾尔莉丝的拳头紧攥着，如果不是有手套的防护，怕是指甲要嵌进肉里。音乐天使……天使。当然就是那个“天使”，同一个“天使”。

　　我的天使？我的希望？我的信仰？

　　艾尔莉丝的目光偶然扫到地上，自己所触及之处蔓延出的层层冰霜。

　　她把自己靠着墙支撑起来，大颗大颗泪珠克制不住地滚落出来，砸在地上。手臂无力绵软，她只得摇晃着远离祈祷室几步，再次靠坐在墙上，无声地流泪。情绪波动引起的一系列反应让她喘不过气，而紊乱的呼吸声也被压到最低。

　　地上的冰霜停止了蔓延的趋势，而是在原地形成一片片扭曲的印记。

　　我的…天使。

　　我的音乐天使。

　　艾尔莉丝颤抖着摘下手套，在地上的霜里用手指胡乱写着什么。她的脸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瞳孔微颤。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仆人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脸颊上的泪水也成了一道道隐去的泪痕，挂在她下垂的嘴角边。

　　紫色眼眸望着空中，好像一尊拥有紫宝石眼睛的雕像。

　　她缓缓起身，左手抚在胸口，叹了口气。

　　在意识游离的这段时间里，她不知道过了多久，而祈祷室里隐约的甜美歌声和琴声正把她的意识推得更远。

　　在意识清醒的那一刻，艾尔莉丝清晰地听到了轻快的脚步声。也许那女孩是跳着走路的。

　　她下意识一偏头，两人恰好对视。

　　从天使的翼蔽下回到人间的小仙子，在看见艾尔莉丝时脸上出现了一种可爱的惊讶。不过这种小小的警惕很快就在她柔软的心里化掉了。小仙子侧着脸，黄昏时的日光透过她栗色的软发，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

　　“您好吗？我似乎见过您呢。”小仙子用稚气未脱的嗓音打了个招呼，蜜糖般的棕色眼眸弯成了两道月牙。

　　艾尔莉丝在走廊另一头注视着这金色的仙子，手不自觉抓紧了破烂的裙摆。她小声回答：“我…我叫艾尔莉丝，现在在剧院……打扫卫生。”

　　“爱丽丝！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克丽丝汀，克丽丝汀·戴叶！”克丽丝汀跑上前来，似乎是想观察一下对方。“那么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

　　艾尔莉丝仿佛被她这幅欢乐的样子所感染，竟不自觉露出了微笑。“艾尔莉丝。我叫艾尔莉丝，戴叶小姐。”

　　“啊…艾尔莉丝。”克丽丝汀为自己犯的错误稍显窘迫，她鼓着红红的腮帮子，好像在积攒勇气。“原谅我吧，好不好？还有，您不必叫我‘戴叶小姐’的，叫我克丽丝汀就好啦。”

　　“克丽丝汀。”艾尔莉丝垂下眸子。“我反而还要谢谢你叫对了我的名字。”

　　“当然不用谢…不过别人会把你的名字叫错吗？”克丽丝汀疑惑地歪了歪头，有种打抱不平的架势。“我只是个小仆人呀，克丽丝汀。我什么也没有。”

　　艾尔莉丝的手忽然被牵了起来，克丽丝汀圆圆的眼睛闪着光亮：“不，艾尔莉丝！你将有我，有我做你的朋友！”

　　艾尔莉丝惊讶地张开嘴，随着肢体接触，先前积蓄许久又压抑许久的情绪喷薄而出，她轻巧地把自己的手抽走：“我的手太冰了，戴叶小姐。”

　　确实。毕竟她没戴着手套。

　　克丽丝汀无法否认这一点，但她隐约感受到了对方拒绝的意思。她眨了眨眼睛，把笑容稍微收了收：“不用叫我戴叶小姐的啦。”

　　“恕我冒昧，您与那位著名的小提琴家有什么关系吗？”艾尔莉丝抬起她紫色的眸子，注视着比自己矮一点的克丽丝汀。

　　“啊…那位是，”克丽丝汀的笑容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在孩子脸上见到的，无法遮掩的悲伤。“我的父亲…”

　　艾尔莉丝察觉到了气氛的奇怪，她迟疑片刻：“令父…”“病故了。”

　　艾尔莉丝闭上眼睛，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那双眼睛再次睁开时，盈满了一种女性天生的悲悯。“节哀。”

　　“没关系，我已经逐渐习惯父亲不在了…毕竟，他把音乐天使派到了我身边。”克丽丝汀的声音越来越小。

　　“音乐天使？”

　　“是的，音乐天使…”克丽丝汀低声嘟囔着，观察着艾尔莉丝的表情。她最好的朋友梅格都把“音乐天使”不当回事。

　　“真是太神奇了，看来你的父亲一定很爱你呢。”艾尔莉丝的眉头上抬，作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好像在为对方感到欣慰。“你是来祈祷室见你的音乐天使吗？”

　　“啊，是的。”克丽丝汀睁大那双棕色的眼眸，望着艾尔莉丝。这是第一个相信有“音乐天使”存在的人！

　　“克丽丝汀。”艾尔莉丝把手指放在下唇上，“我能见见你的天使吗？”

　　克丽丝汀愣了一下，她从没问过天使这个问题。一是因为没人相信她，二是…

　　“恐怕不行，艾尔莉丝。”克丽丝汀用她那双蜜糖似的眸子与艾尔莉丝对视。

　　“音乐天使说过，他只为我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