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旧曾谙》MS陌桑

2、第一章 我爬上这山顶，与你越来越近

　　四月的春来山是属于烟雨的。隐匿在青葱一片的山林中的如笙崖，一如既往地陡峭难爬。如今又沾了水，更是湿滑。
　　然而，江南却顾不得许多了，今日，他是非要爬上一爬的。江蓝前些日子上山采药被毒蛇所伤，到现在已高烧不退了五、六日了，再烧下去估计就得准备后事了。听说，只有山上的“大仙”的灵药可以救命。
　　不过听说，终归只是听说。谁也没有见过那位大仙，更别提那所谓灵丹妙药了。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江南准备试上一试。
　　如笙崖高万仞，又极其陡峭，倘若跌下，便是万劫不复。
　　江南选定一处，尽力向上爬去，一步一步。鞋尖被一点点磨穿，手指被一点点磨破，丝丝血色印染在了那人久未经的峭壁上，慢慢地向上蜿蜒着。沿途一路血花。他却不能有丝毫懈怠，只能咬牙坚持。被不小心踢下的石子。飞速地向下滚着，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江南看着脚下的深渊，愣了愣神，突然感到了一股莫大的无助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在他分神之际，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就那样定定地立在了半空。
　　“啊————”江南尖叫一声，松开了手，从悬崖上跌了下去。
　　“呵，胆子怎么还是这样小？”来人轻笑出声，随着江南一同向谷底坠去。
　　那红衣男子待到江南马上就要命丧当场的时候才长臂一揽，将他拥入怀中，继而向崖顶飞去。
　　转身回眸之际，江南瞥见了那张倾倒众生的脸，美得令人窒息。真是奇怪，明明是个男子，却生的如此好看。
　　江南惊异着，仍然沉浸在刚刚的那个惊鸿一瞥中，浑然不觉此时已立在崖上许久了。
　　“你这是，抱上瘾了吗？”那人陡然出声，音色竟如风过林梢般清雅，好听得有些过分。
　　“……”江南的脸蓦地一红，伸手一推，将那人推开了半臂距离。
　　景谙被他冷不防一推，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好软。他想。
　　“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吗？”景谙眸里含笑，嘴角上挑，笑容邪魅得像只狐狸，过分好看。他将江南的手握在手里捏了捏，又捏了捏，手感真好。
　　“你，你这人，”江南长这么大竟从未见过像景谙这样厚颜无耻之人，关键问题是这人还生的极好看，真是暴殄天物，“当，当真是不知羞耻，不要脸。”
　　江南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还嫌弃地在自己身上擦了擦。
　　“呵，”景谙轻笑出声，“人活一世，要那么多脸皮作甚？”
　　“说到底，你认不认我这个救命恩人？”
　　“我……”江南急的脸都红了，“你，你，你这人，我不可能……”
　　“刚刚若不是你突然出现吓到了我，我又怎会……”
　　“可我却伸手拉住了你，不是吗？这还不算救命之恩吗？”景谙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而且我还带你上到了春来山，这山你也是知道的，寻常人等根本上不来，如果不是我，你早晚得从这山上摔下去。”
　　“所以，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谢倒不必，不如答应我件事情。”
　　“什么？”江南忽然嗅到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以身相许，如何？”
　　看看，就知道这个没个正形的家伙如何口吐人言。
　　江南看了他一会儿，默不作声。
　　景谙转过身去欲要离开，“我叫景谙，至于其他的，恕我不能多言。”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景谙便消失在了江南眼前。他离开时带起的树叶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慢慢落在了地上。
　　江南盯着那片树叶愣了愣神，秀气的面容上满是惊讶。
　　良久，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拔腿就往山里跑。林间的雾霭之气湿重，不多时，他的青衫便被打湿了，额头上也浮现出一片水珠，分不清是汗还是水。
　　沿着山路上铺陈整齐的汉白玉台阶向上走，听说那云岚之巅的最高处便是仙人居住的地方——水忆宫。
　　江南拾级而上，不知为何，看起来明明没入云端的路，不多时便到了尽头。
　　峰顶是他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
　　明明是一山之顶，却同时兼有四时之景，彼此之间看似毫无关系，却又毫不违和。
　　比如——开了满山的桃花枝头沾着霜华，绿了翠湖的荷叶之侧是待人采撷的熟杏。
　　怎么说呢……总有种莫名其妙的诡异的和谐。
　　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神仙居住的地方？江南细细打量着。
　　蓦地，一道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何人在此，水忆宫岂容尔等擅闯！”不怒自威。
　　细听起来，还有那么一丝丝耳熟。
　　“我，我不是故意的！”吓得江南差点失手打翻了身旁石桌上的糕点，小腿还是磕到了石凳的棱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呵。”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小傻瓜。”语气极尽宠溺。
　　是他吗？江南在心底问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明明只是见了那匆匆一面而已，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大的眷恋感呢？他说不明白，更想不明白，索性也便不去想了。
　　可随即他又否定了，不可能的。
　　江南行至神宫殿前，但见那巍峨宫门上，悬着“水忆宫”匾额，金光灿灿的灵秀字体上隐有祥云缭绕，极尽气派。
　　江南慎重地向四周望了望，端端正正地跪在了宫门前，朗声道：“小生江南，家妹病重，故来此求药。若有不敬之处，还望上仙谅解！”说完，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便伏在地上不再抬头，以示敬意。
　　良久，未有一人回应。
　　他不禁感到疑惑，慢慢抬起头向前看去。随着视线缓缓上移，跌入眼眸的是那身妖艳的红、墨色的发，以及一双噙着坏笑的星眸。
　　是的，星眸。江南确信自己在对视的瞬间看到了万千星辰、浩瀚宇宙，绚烂如烟火。诱人犯罪般致命吸引。
　　晃神间，他看见了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勾人心魂。
　　“怎么，看呆了？是不是见我生得好看便爱上我了？若是旁人，我定是不会理睬的，可若是你，我倒还是可以考虑一二。”
　　只是这人出口还是那样的老不正经，一瞬间便足以打破对他所有的美好幻想。
　　“你这人，怎么老是想着让我嫁与你？”江南表面上故作镇定，可那躲闪的眼神和红透了的耳根还是将他出卖了个透彻。
　　“瞧你，脸都红了，分明是对我刚才说过的话动心了。”景谙一步步诱他深入。
　　“没，没有……”江南的头埋得更低了。
　　“没关系的，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这一个，你就承认了吧。”
　　“你这人！算了，我不与你争辩，我是来找大神救我家小妹的，你，你莫要误我大事！”
　　“啧，那还真是不巧了，山上这位啊他现在不在，你有什么事需要解决你可以找我啊！我也很厉害的。”
　　“你，你行吗？”江南质疑地看着景谙，恍惚间好像看见了眼前这人的身后有一条摇来摇去的狐狸尾巴。
　　“怎么？你质疑我的能力？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景谙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狡黠得像只狐狸。
　　“啊？”江南忽然有些不太明白这人话中的意思了。
　　“没事，日后你便知晓了。”景谙笑得暧昧。
　　江南一心只想着救自己的妹妹，对他此番话中的深意并不多想。
　　“你真的能救我妹妹吗？”
　　“那是自然，不过我有个条件。”景谙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坏主意。
　　“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一定答应你。”
　　“这样吧，你先欠着我，待到我日后想到了更好的主意，再议。”景谙眼中的笑意更深。
　　江南真的有些怀疑人生了，这人，怎么这个样？
　　“走吧，去山下看看你妹妹。”景谙一把揽过江南，看起来心情甚好的样子。
　　“你真的很厉害吗？”
　　“废话。”
　　“那你可不可以教我？”
　　“随你。你想学什么？”
　　“我要学最厉害的！这样我就可以保护我妹了！”
　　……
　　残阳似血，拖着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在身后远远的地方交汇在一起。
　　落日熔金，春来水蓝，天山共色，此情绵久。